邪天的行爲……
是很市儈的。
只要達到了目的，就果斷撕去僞裝的笑臉。
而他的目的是什麼？
就是讓兇手站出來。
既然兇手出現了，再僞裝下去也就毫無意義了。
所以此刻……
一直被他壓在心頭好久好久的，有關小樹的一切，如決堤的洪水般，衝進了他的腦海。
首當其衝的一幕……
便是他和小樹在朱雀街的相遇。
而其中最重要的一幕——
就是小樹被自己轟成了黑眼圈兒。
“呵……”
面色幽冷的邪天，忍不住笑了出來……
卻笑出了殺意。
來自陸家少主的殺意，之前從未表露過。
似乎三位種魔帥，連讓他釋放殺意的資格都沒有。
而此時……
衆生終於感受到了來自今世少主的殺意。
殺意出現的時候……
甚至連正在朝幫獨龍渡劫的九州無敵大殺四方陣頭上的青雲劫，都低了幾分。
這是極其厚重的殺意，壓得衆生喘不過氣來。
但他們又不得不極速喘氣……
因爲殺意帶給他們的，不僅僅是來自蒼穹的壓力，更有來自周身的，刺骨的寒。
這種寒……
連走出來的種魔王，都爲之一凜。
“他叫小樹，很可愛的一個人，大家都很喜歡他……”
邪天又開口了。
一邊說，一邊朝前方走去。
前方就是他看不清的種魔王。
但他看得清通往種魔王的路。
“卻也很逗比，所以姬兒給了他一個逗戰王的封號……”
說着說着……
邪天血眸中便有東西掉落下來。
公子尚視線一凝，看清了。
那是幾滴淚。
尚未落地……
就變成了冰，洞穿了人魔戰場的大地。
這是他無法理解的。
他並不覺得世間有什麼人死了，會讓他流淚的。
他更不覺得自己即使流淚，淚還能變成冰。
但琢磨不透……
並不意味着他感受不到。
這是一種讓他甚爲心悸的感覺。
而心悸的來源……
便是他無法體會，自己的飛揚兄到底具備着怎樣的情感。
好在他還有師尊。
他的師尊，能夠感受到他感受不到的東西，且因此眸光微凝。
“沒想到，今世陸飛揚，變成了一個至情至性之人？”
這是一句疑問。
也只有疑問，能夠表現他內心的疑惑。
當然……
浩帝並不知道，鈞帝心中是否疑惑……
他只知道，這話是說給他聽的。
當他對邪天之前的行爲，做出無法無天的評價，且說出魔族會因此和陸家成爲死敵的話時……
他就知道鈞帝會反擊的。
可他沒想到，鈞帝的反擊來得如此之快，角度選得如此犀利。
說其至情至性？
浩帝不敢。
因爲說出這話後，他和邪天之前的關係，就不不可能不是翁婿的關係。
但若說其並非至情至性？
浩帝也不敢。
因爲這樣說的話，就等於他在給自己一耳光的同時，將鈞帝之前有關陸飛揚和魔族有染的推測，再朝確定的方向推進了一分。
好在他是浩帝……
微一思索，便給出了答覆。
“嘿，如此肆意妄爲……這個王八蛋，果真要幫那個魔妮兒把自己的爹逼出來，老子要有這種坑爹的兒子，早捏死了！”
鈞帝分身聞言微怔，然後微微頷首，不再言語。
又是一番機鋒的交流，兩位大帝都沒有佔到便宜。
但這並不是關鍵。
關鍵是……
邪天的廢話要說多久……
而邪天的復仇，又將會何時開始。
但就連鈞帝都未曾想到……
“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有多麼的該死啊！”
這是邪天第四句話。
卻不再是幽幽的輕喃……
而是字字泣血的咆哮和嘶吼！
伴隨着嘶吼出現的，是滿布整個蒼穹的閃電，是震耳欲聾的、壓過青雲劫的雷霆！
閃電照亮了被劫雲壓得昏暗的戰場。
也照亮了邪天。
此時……
嘶吼的邪天，變成了大地上最爲耀眼的存在。
因爲只有耀眼……
天上的雷霆和閃電，才能看到他……
正在摧枯拉朽轟擊九州無敵大殺四方陣的青雲劫，才能看到他……
然後……
齊齊朝他落下。
看到這樣的一幕……
天地俱幽。
生靈皆呆。
“天，天地有，有涅……？”
幽靜中……
呆滯中……
不知那位煉體士哆哆嗦嗦地說出了這四個字。
這四個字，是不登大雅之堂的。
因爲其代表的，只是煉體三聖境中的某個標準，連孽神境都遠遠不如。
卻也正是這不登大雅之堂的四個字……
讓目瞪口呆的衆生，恍然大悟。
此刻他們才明白……
那滿布天際的閃電是什麼。
是被邪天吼破的天。
天破了……
落下來的，則是對三聖境煉體士來說最行之有效的，戰力飆升之法。
但……
邪天是孽神境煉體士。
所以……
天地有涅的極限——九尺，就變成了滿布天際的閃電。
然而……
即便將天地有涅的極限提升了數百萬倍……
邪天依舊不滿足！
還不夠！
所以青雲劫亦來！
想明白這一點後的衆生，當然就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身爲煉體士的邪天……
會將這些被他強行接引過來的天地之力、天道之力悉數融入己身。
而這是任何人都不敢想象的一幕！
“夫君！”
大驚失色的浩女，擡腳便衝向邪天！
“飛揚！”
陸老四、陸老五嚇得魂飛天外！
“少主！”
陸家衆人，嚇得失聲尖叫！
“小王八蛋不要命了！”
浩帝臉色大變，暴怒咆哮！
“陸，飛，揚……”
鈞帝分身雙眸微眯，一字一句輕喃。
“飛揚兄啊……”
公子尚仰頭觀天，不知所謂，只能呢喃這個魂縈夢繞的名字。
“陸家少主……”
諸般大帝，面色複雜。
“少主，這，這是少主……”
諸般軍士，嗔目結舌。
沒人認爲……
這些根本不屬於邪天的力量，邪天能夠接得下來。
且不說通過天地有涅降生的力量……
單單是那個被魔陣，被獨龍無限加持過的青雲劫……
就足以撐爆任何大帝以下的生靈。
這一點……
甚至連對邪天力量來源有所推測的一干種魔王，都篤信不疑。
所以這時候……
甚至連正在和重新找上門來的逆帝玩兒躲貓貓的魔妮兒，都看向了戰場。
她的眸光有些期待。
但期待的並不是邪天的逆天，而是……
“這一下，你總該出來了吧，陸……”
話音未落……
魔妮兒面色大變！
且在大變中，驚而起身！
且在起身同時，失聲驚呼！
“因果逆斷！”
話音落……
戰場時空倒流。
閃電回縮。
青雲歸天。
甚至連邪天的嘶吼，也以頭尾倒置的形式，再響了一遍。
但面對邪天的種魔王……
卻愕然低頭，朝自己的胸口看去。
然後……
他看到了兩個刀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