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忠出城時,朝陽初升。
邪天並不知道昨晚的對手已經離開,他還在翻來覆去地修煉蠻力境九套功法。
邪天會的功法非常少,除了蠻力境九套,內氣境他只學了氣經,而氣經只能用於修煉,增加、提純內氣,沒有對敵招式。
至於劉家的碎石靈幽掌,若非他要藉此對劉家人攻心,絕不會花費精力去琢磨,而鄭家的天旋地轉,純粹是因爲殺人快捷方便,他才偷來用上一用,結果這一用,就用出了月影天下。
邪天一直按照邪帝傳承所說,只修煉九套功法,因爲他怕修煉其他功法,自己會永生再無寸進,可後來忍不住偷學了天旋地轉,才明白邪帝傳承規定的功法,是專門用來提升修爲的,至於武技,則沒有什麼要求。
他曾擔心過,自己會的功法太少,影響戰力發揮,可當他偷學敵人的功法時卻發現,這些功法完全比不上九套功法,沒有偷學的價值,說穿了,就是很垃圾。
經過昨晚的夜戰,邪天放下了許久的擔憂,楊忠苦練六十年,將一套凡階拳法練到鬼哭狼嚎的程度,自己擁有九套非常全面的功法,爲何不能練到驚天動地的地步?
功法少不是問題,修煉不到家,纔是問題。
所以邪天沉下心來,拋開所有的修煉經驗,彷彿第一次修煉九套功法,用通明的心再次感受九套功法,平靜許久的身體,竟然再次活躍起來。
這讓他很興奮,九套功法雖讓他成就了比常人更強大的蠻力境,但這並不意味着九套功法已經無用,恰恰相反,彷彿蠻力境纔是修煉九套功法的開端。
他修煉了整整一夜,本就破爛的玄色勁裝,又披上了一層薄薄的黑色污穢,渾身通泰無比。
邪天並不知道再次洗髓,對想要踏入修行境界的武者來說意味着什麼,他只知道一件事,自己的煉體真的沒有達到極致。
這說明,他能再次滋生本命內氣!
而且必然是更爲強大的本命內氣!
興奮的邪天完全沒有發現,早已甦醒的鄭語一臉被雷劈的表情。
不是說突破先天境才能再次洗髓麼?
邪天這算怎麼一回事?
“艹,一大早就讓人心驚膽顫的……”鄭語陰陰地罵了一聲,捂着鼻子跑下樓,不多時捧着新衣返回,張口冷喝道,“趕緊洗洗吧,半條街的人都跑光了!”
邪天收功,瞥了眼鄭語手裡的黑衣勁裝,搖頭道:“我喜歡玄色。”
鄭語聞言直接氣歪了嘴,罵道:“要不是本公子實在受不了,連黑色都不會給你買!”
“去換套玄色的,我去做飯。”
“艹!”
邪天連小馬哥的手藝都趕不上,更做不出色香味俱全的酒宴,二人將就着盆五顏六色的炒菜吃飽,然後端着茶坐在破壁處,遙望汴梁城的方向。
“都快中午了,怎麼還沒人來?”邪天疑惑問道。
“嘿嘿,怕是想集中在一起,對你雷霆一擊!”
“我出去看看。”
一炷香後邪天返回,搖頭道:“城外沒幾個人,都是探子。”
“怎麼可能?”鄭語一愕,狐疑道,“汴梁城三成高手啊!”
“我也不清楚。”邪天看了看天色,輕聲道,“若申時還沒人來,我們就走。”
“去哪兒?”
“先去木蘭城,過墨鎮出關。”
邪天卻不知道,在劉家全軍覆沒的消息傳出陽朔城後,一路上所有世家的隊伍都停了下來,靜靜在原地觀望。
觀望什麼?
觀望最容易殺人的世家,能不能殺死邪天。
然後最容易殺人的世家--鄭家出現了,灰頭土臉,族中最具天賦的子弟鄭語更是成了邪天的俘虜,衆世家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辦。
“再等等吧,楊老實差不多到了。”許家一位長老默默說了句,衆人連連頷首,彷彿在他們看來,楊老實比鄭家更靠譜。
這一等便是小半天,夜色之中,他們等到了石破天驚的消息,邪天破了楊老實的老拳後,又一招破了楊家槍,最讓人驚愕的是,邪天把楊家那根傳承兩百年的長槍弄丟了。
“找到沒?”
這是所有人最關心的問題,見探子們統一搖頭,衆世家目瞪口呆,連許家長老都打消了最後一絲前進的念頭。
於是,所有世家都停在了距離陽朔城百里外的一個小鎮,他們在等,等汴梁的命令--劉家、鄭家、楊忠相繼失手之後,還要不要殺邪天?怎麼殺?
落日餘暉遍灑陽朔,酒樓已經空無一人,牽着小馬的邪天站在陽朔城西城門下,回望了一眼,隨後毫不留戀地朝太陽所在的方向走去。
距離賈老闆他們離開剛好一天,邪天很守時地出發,身旁卻多了二人,一個是牽馬的俘虜,另一個是挑糞的二公子。
空出手的邪天,一邊前進,一邊修煉九套功法,哪怕邪天打的拳再好看,連續看上一個時辰,鄭語也受不了了,冷笑道:“你都內氣境了,還修煉這種無用功法幹什麼?有這閒工夫,不如給自己找件趁手的兵器。”
邪天動作一頓,想起了楊忠的那柄長槍,深以爲然地點頭道:“確實,那柄長槍很厲害。”
“不是長槍厲害,是所有兵器都厲害好不?”鄭語翻了翻白眼,隨後好奇問道,“我從未見你用過兵器,你擅長用什麼?”
邪天想了想,答道:“影月刀吧。”
“我很榮幸,可你能不能別這麼無恥。”鄭語臉色黑了下來,罵道,“用就行了,別再佔口舌便宜,小心本公子毒死你!”
“我也用過毒。”
見鄭語來了興趣,邪天便把自己毒死李元陽的事說了出來,倒不是顯擺,而是在向用毒專家請教,說完,便灼灼看着鄭語。
鄭語沉默良久,只說了一句話:“下毒唯奇字,恭喜你,你入門了--那個,我們還是討論兵器吧。”
邪天想了很久,搖頭道:“我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
鄭語很耐心地給邪天講解着各種兵器的優劣,可惜沒一樣邪天感興趣,鄭語惱火道:“昨晚要不是你突發奇想弄丟了楊忠的槍,你現在沒死也是重傷,小子,莫要太過裝逼,性命要緊。”
“你關心我?”
鄭語頓時變成了炸毛的貓,跳腳罵道:“要不是還要你教本公子月影天下,我會如此?”
“昨晚不是教了你麼?”邪天看着鄭語,很認真地問道,“學了幾成了?”
“一……三四成吧。”鄭語淚流滿面,其實他連看都沒看清。
邪天點點頭:“悟性還不錯,再看個兩三次,你就能回去了。”
“別!”鄭語嚇了一跳,若因裝逼而導致自己無法習得月影天下,二伯絕對會把他五馬分屍,於是悻悻笑道,“我也想趁此機會去楚國遊歷一下……喂,說好的兵器呢?”
“好一柄長槍!”
童郎抽出商隊馬車上的楊家槍,仔細打量了一遍,讚道:“剛而不失柔,柔而不失韌,此槍作價幾何?”
商隊老闆眼珠兒一轉,笑眯眯道:“千兩……”
“給!”童郎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瀟灑丟向老闆,隨後手腕微微一抖,槍尖爆鳴,將周圍五丈的人畜震得雙耳血流不止。
望着童郎遠去的背影,再看看手裡的十兩銀票,堵在老闆喉頭的黃金二字,被他和血吞入腹中。
“老闆,虧血本了!”
“總比死好。”
總比死好,簡簡單單四個字,道出了無塵寺諸多世家家主的心思。
劉家的全軍覆沒,給所有世家都敲響了警鐘,真有必要冒着家族衰落的危險,去截殺一個看上去對自己並沒有多大危害的人麼?
而且連楊老實都殺不死的人,真是他們能殺死的麼?
經過認真的思考,所有家主都在心中搖了搖頭。
“諸位,此刻就莫要想回頭了!”
彷彿在無塵寺呆久了,老太監頓悟了佛家法門他心通,環顧諸家主陰聲道:“邪天已經說過,要與宋國天下爲敵,再者,無塵大師因邪天遭魔障困擾,若不能誅滅此魔,嘿嘿,恐怕爾等老死時,無塵大師都沒有出關!”
“邪天勢不可擋,派去的人,完全是白白送死。”
“然也,而且我觀此子,完全是在殺戮中突飛猛進的,我等此舉,不妥。”
……
趙燁陰沉的目光掃了眼衆人,淡淡道:“天下沒有無用之人,只有不會用人的人!他們即便殺不死邪天,也可極盡騷擾之能,待高手趕到,正好趁其疲憊取其性命!大伴--”
“老奴在!”
“取朕尚方寶劍,號令天下!”趙燁起身,拂袖而去,霸氣的殺伐之音,竟擾動了無塵寺的佛氣,“但有取邪天性命者,除了青萍,朕的公主隨他挑!”
衆人驚愕,此令一出,趙燁算是真正將邪天擺在了天下之敵的位置上,以皇女爲餌,天下多少人會咬鉤?
他們不知道。
但至少他們中的幾個人,心跳得非常快。
通體黃金的金佛,散發着祥和寧靜的佛光,卻不能讓趙燁得到哪怕一絲的平靜,千人追殺邪天,他最抱期望者唯有楊忠一人。
可楊忠敗了,敗得可笑。
天下人笑楊忠,就是笑他這個皇帝,因爲人人都知道,楊忠已經忠心到無論做什麼事,都代表皇帝意志的地步,所以楊忠二十年不敢出府,不敢做事!所以楊忠敗,就是皇帝敗!
若說此前,他殺邪天的決心還能夠憑外物有所變動,那此刻,他不殺邪天誓不罷休!
“大伴。”
彷彿知道老太監已經走進慈悲殿,趙燁幽冷的聲音顯得十分平靜:“說不得,你要走一趟了。”
“能爲陛下分憂,老奴之幸。”
老太監躬身領命,望着地板的老眸中,依舊殘留着趙燁顫抖的雙手,他侍奉皇帝幾十年,從未見過皇帝如此憤怒的一面。
“碰到楊忠,告訴他,不用回來了。”
“遵旨。”
老太監無須身帶毒酒和白綾,因爲楊忠碰到了童郎,老實的楊忠眼裡只有長槍,沒有赤霄峰大弟子。
“那是我的槍。”
“我是童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