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番外 流螢(下)
亞麻色頭髮的秀美少年像瘋了一樣在祭典上到處尋找,額角和後背滿是很水,喘着氣,找遍了祭典上的每一個角落。最後又發了瘋一樣跑向那條小河邊。
今井不見了,今井消失了,就在他的眼前!
在夜空綻放藍色的焰火時,他看向那個擁有一雙矢車菊色的眼眸的女生,讓他心慌的事情發生了。原本只有他看得見的半透明身體漸漸消失,最後沒有留下一縷痕跡,彷彿不曾存在一樣,消失了。
他看到最後的時候她的口型在對他說,“再見了,周助。”
怎麼會這樣的,怎麼會消失的?
她是回到了河邊嗎?一定是的。
所以,只要去到河邊又可以見到她了,一定是這樣的。
一片昏暗寧靜的河堤上,一個個小小的熒光點在夜色中搖曳飛舞。
身穿浴衣的少年喘着氣撐着自己的膝蓋弓着腰站在斜坡旁邊的小路上,汗水順着少年的臉頰滑落滴在地上,一下子被白天曬了很久發熱的地面所吸收得無影無蹤,彷彿不曾存在一樣。
調整了一下呼吸,慢慢的走下斜坡。
螢火蟲在他的身邊飛舞,用微弱的熒光映照着少年佈滿汗水的臉龐。
“瑩!你在哪裡?”少年突然對着河堤大喊,第一次叫她的名字,竟然是在這種時候,就像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然後消失不見一樣,一樣的不合時宜。
“瑩,你出來啊!”
“瑩——”
少年一遍又一遍的在河堤上喊着,越喊越累,越喊越小聲。
“瑩,我喜歡你……”
最後一句無力的話語,小聲到幾乎連少年自己也聽不見。
明明說好了一起參加祭典,怎麼可以還沒參加完就突然消失了,怎麼可以不留一絲痕跡的消失了……
瑩……
少年無力的癱坐在斜坡的草坪上,低着頭,臉上的表情淹沒在陰影中。
螢火蟲依舊在少年的身邊飛舞,陪伴着少年。
後來,一直到深夜,少年的手機響起,電話的那頭傳來家人擔心焦急的話語,再後來,少年的姐姐和弟弟來找少年,將他帶回家……
之後一段時間裡,不二家的人很擔心他們家的二兒子,那個平日總是很淡定很溫柔的少年。從夏夜祭典之後,他就變得很奇怪,每天除了去打網球,就是去河邊散步,傍晚的時候在河邊一呆就是幾個小時。不二裕太曾經偷偷跟在他家哥哥的身後,看着他去到河邊,坐在河堤上,安靜的看着遠處,然後一直到差不多吃晚飯的時間才站起來回家。
除此之外,其他地方几乎和平日沒什麼區別。依舊一日三餐是無芥末不歡,依舊認真的打理家裡一盆又一盆的仙人掌盆栽,依舊背起網球包對母親說一聲“我出門了”然後去打網球,依舊笑得眉眼彎彎……
可是,他的笑容裡似乎多了一些和以前不一樣的東西。讓人琢磨不透。
就是這樣,才更加讓人擔心。
不二由美子對着她這個總是笑眯眯其實心裡並不開心的弟弟說,“周助,不要笑了,既然難過就不要笑了,就算不笑也沒有關係的。這樣看你笑起來,會讓人更加難受……”
少年原本的笑臉,因爲姐姐的一席話而一瞬間收斂了,卻什麼也沒有說。
亞麻色頭髮的少年坐在河堤上,風吹拂着他的頭髮以及衣角。一旁擺放着一個大大的網球包。
每天都會在以前和今井見面的時間來到河堤上,卻再也沒有看到那雙矢車菊色的眼眸。
他想不透,想不透她爲什麼會消失,她消失了以後會怎樣,還有,她似乎早就知道了會消失,所以纔會對他說那樣的話。
“吶,不二,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忘記我哦。”
今井瑩,一個無意間認識的鬼魂,卻給他帶來了那麼大的影響,在他的心裡面留下了那麼深刻的痕跡。
今井瑩,如果早就知道結局會是這樣,他寧願一開始就不認識她。
也許現在就不會那麼難過。
突然一個小小的身影捧着一束野花出現在不二的視線內。那個小男生,有着一頭墨蘭色的短髮,個子小小的,邁着小心翼翼的步伐慢慢走下斜坡,然後將野花放在河堤旁邊。
不二認得,那是今井的弟弟,今年纔剛上小學三年級的小男生。
小男生在草坪上盤腿坐下,然後對着河堤自言自語,有時候還會輕笑幾聲。
不二很好奇,小心的走近小男生,小男生一轉頭,視線和不二對上。
同樣是矢車菊色的眼眸,水汪汪的大眼睛卻比那個女生多了幾分稚嫩和可愛。他們長得很像,真不愧是兩姐弟呢。
“大哥哥好。”小男生有禮貌的打着招呼。
“你好。”不二在小男生的旁邊坐下,手撐在斜坡上,身體向後仰着。
“大哥哥在這裡做什麼啊?”小男生稚嫩的聲音好奇的問着。
“來這裡做什麼啊,以前是來見一個朋友,現在呢,她不在這裡了。”是啊,她已經不在這裡了,就算他再來多少次,也不會見到她了。
“是嗎?”小男生歪着頭眨着眼睛說。
“那你呢?”不二微笑着問小男孩,大概是因爲是她的弟弟吧,所以不二也很喜歡這個小男生。
“我?我來看我姐姐,我姐姐之前在這裡溺水了,爲了救我……”小男生小聲卻勇敢的說出了事實,她姐姐爲了救他而死的事實,沒有因爲內疚而隱瞞真相。
不二伸手拍了拍小男生的頭,“卓一真是個乖孩子呢。”
“大哥哥認識我?”小男生驚訝的睜大了矢車菊色的眼眸看着不二。
“嗯,我認識你姐姐,瑩,所以也認識了你呢,卓一。”不二的大手輕輕的揉了揉小男生墨蘭色的頭髮,一直都想摸一摸那個女生的頭髮,看起來質感很不錯的樣子,不過一直都沒有機會。現在,只能摸一摸她弟弟的頭髮來代替了。
“啊,大哥哥認識我姐姐?”小男生一聽到關於他姐姐的事情,眼睛睜得更大了,可是很快就恢復原狀,甚至有些失落的半合着眼睛,“姐姐一定很討厭我了,因爲我害死了姐姐,是我害死姐姐的……”
“卓一,你姐姐很喜歡你的,你姐姐說最喜歡的就是卓一了。你姐姐既然願意爲你犧牲自己,那就證明了,她很愛你的。所以,卓一要代替你姐姐好好活下去呢。”
“嗯。爸爸媽媽也是這樣說的。”小男生點了點頭,然後對着不二笑了笑,那笑容讓不二想起了他的姐姐,所以,他對着小男生笑了。
“所以,卓一,更加應該勇敢一些,快快樂樂的成長,這是你姐姐的願望呢。”
“嗯,知道了,大哥哥。卓一會實現姐姐的願望的,一定會的。”
小男生的父親下班經過叫了小男生一起回家,於是河堤上又只剩下不二一個人。
時間差不多的時候,不二也背起網球包回家了。
瑩,我從他的笑容裡,看到了你的影子。
瑩,你也希望我和卓一一樣快樂的活下去是吧?你希望我們記得你是吧?
瑩,如果這是你的願望,那麼,我會努力的去實現的。
之後生活漸漸回到正軌,開學後,已經是三年級的後半學年了。接着下來就是全國大賽,這是他們國中時期最後一次參加全國大賽了,所以他們不想留下任何的遺憾,加倍訓練,努力的將全國大賽的獎盃捧回青學。
在和四天寶寺比賽的那一天,不二輸給了白石,之後和其他人分開回家,一個人來到河邊,坐在河堤上,就像以往和今井一起坐在河堤上一樣。感覺就好像今井還在他的身邊,陪伴着他,不曾離開。等到心情好一些了,再回家。
擊敗立海大,青學成爲全國冠軍的那天,不二在慶功宴之後又來到河邊,坐在河堤上,對着空氣說話,將喜悅分享給不再存在的鬼魂今井。
國中畢業的那天,不二將制服上第二顆鈕釦埋在河堤旁邊,那個埋着祭典上買的木偶娃娃的盒子裡。讓它們陪伴着今井。
……
一直到了後來,不二才從一個鬼魂口中得知,原來溺水而死的鬼魂,除了心裡已經沒有一絲留戀纔可以不做遊魂野鬼,去成佛之外,是不能離開溺水的地方的。
也就是說,今井離開了河邊,就會永遠消失了。
瑩,真是個傻瓜呢。就爲了和他一起去參加祭典,所以離開了河邊,所以,消失了。
瑩,果然是個傻瓜。
關於今井的一切,成爲了不二心底的一個秘密,除了他自己,沒有人知道。
高中選擇了直升,依然是在青學,依然加入網球部,和一羣好友繼續一起打球。
在一次攝影展中,認識了一個叫九條向若的女生,女生紫色的眼眸和今井矢車菊色的眼眸不同,雖然兩雙眼睛都很漂亮,但前者善於隱藏自己的情緒,聰慧而狡黠,而後者則善於表露自己的情緒,樂觀而純真。她們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女生。
因爲攝影興趣,所以不二和九條向若成爲了好朋友。
又一年的夏夜祭典,約了同樣是在東京都的九條向若一起參加。
不二不否認,曾經對九條向若有好感,可是後來發現,他們更加適合當朋友。而且,他看得出,九條向若似乎也有喜歡的人,雖然他一開始看不透她喜歡的是誰。從某些方面來說,他們其實可以算是同一類人。在冰帝學園祭的舞會上,看到九條向若明明很難過卻還要笑的樣子,想到了自己,難怪姐姐會說,看到這樣的他會讓她也難過的。看到這樣的九條向若,作爲她的朋友,他也會難過的。
當他看到九條向若又一次拿着手機在猶豫的時候,想起了自己曾經因爲猶豫,而沒有告訴今井,他喜歡她。
一時的猶豫,讓他再也沒有機會對她說“瑩,我喜歡你”。
所以,他對那個黑色BOBO頭女生說,“如果真的想要發的話,那就不要猶豫了。很多時候,只是一不留神的猶豫,就會讓人失去了機會的,甚至是以後都沒有機會呢。”
看着女生對着接收到對方回覆的郵件真正開心的笑了的時候,不二伸手拍了拍她的頭,這是作爲一個好朋友對她的支持和鼓勵。
他和她的其他朋友一樣,希望這個女生能夠快樂。
後來,不二終於遇到一個和他一樣,可以看見別人看不見的鬼魂的小女孩。
看見那個粉色頭髮的小女生和自己小時候一樣的不安,不二忍不住特別關心這個小女孩,即使知道她的姐姐很關心她,也知道她的這種特殊情況。
他對那個跟自己小時候一樣因爲自己的這一特殊能力而感到困擾甚至害怕難過的粉色頭髮小女孩說:“其實,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也不是那麼害怕的。如果,重櫻真的害怕了,可以告訴大哥哥哦。因爲,大哥哥也可以看見他們。所以,重櫻,不要害怕,他們不會傷害你的。”
粉色頭髮的小女孩心情漸漸平復下來,後來也開始慢慢適應這樣的特殊能力。有時候還會來找他或者打電話給他,跟他說自己看見的東西和事情。
不二總是很溫柔的安慰那個小女孩,因爲她是他好朋友的妹妹,因爲她和他一樣,可以看得見和他們不一樣的鬼魂。
再後來的某一天,那個漸漸長大的粉色頭髮小女孩突然鼓起勇氣對他說:
“不二哥哥,你要等重櫻長大啊。等重櫻長大了以後,要和不二哥哥一起,永遠的和不二哥哥在一起。”
所有人包括他和她的姐姐都被小女孩的突如其來的告白給嚇愣了。
她的姐姐紫色的眼眸對着不二眨了眨,閃過狡黠的神色,嘴角揚起,“呵呵,不二啊,你竟然連我家重櫻妹妹都拐跑了,還真是厲害呢。”
不二什麼也沒有說,只是伸手溫柔的揉了揉小女孩粉色的頭髮。
小女孩緊張而認真的看着他,看到他嘴角溫柔的弧度,小女孩也笑了。
又一個夏夜,一個人坐在河堤上,周圍飛舞的螢火蟲,微弱的熒光映照在少年白皙的臉龐上,少年的嘴角微微揚起。
吶,瑩,未來會怎樣呢?
很多年後,那個粉色頭髮的小女孩長大成爲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
少女站在河邊的斜坡上,粉色的長髮和裙襬在風中輕輕飄揚,少女對着坐在河堤上的亞麻色頭髮年輕男子微笑,天青色的眼眸帶着笑意。
“吶,周助哥哥,我現在再一次向你告白吧。”少女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向年輕男子告白了,從她還是小女孩開始。但少女臉上的微笑依然不減。
“我重櫻,很喜歡很喜歡不二週助。重櫻很喜歡不二週助!”少女對着年輕男子大聲的告白,而且還重複了一次,她真的很喜歡他,從很久以前開始。所以,不管,被拒絕多少次,她都還是很喜歡他。但如果他有了喜歡的女生,她也會衷心祝福他。但是,他的身邊一直都沒有出現那樣的一個角色,所以,她是不會放棄的。
“重櫻,真是任性呢。”年輕男子無奈的笑了笑,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可是卻跟她的姐姐一樣任性,不過貌似她的姐姐還沒有她的勇敢。她對他的感情,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而他也很清楚的知道。說沒感覺,那就是假的。
“任性就任□□,反正你一天還是單身,我都不會放棄的。”少女的雙手在背後相握,歪着頭看着年輕男子,粉色的劉海側到一邊去,粉色的長髮隨風飄逸,如同櫻花樹的精靈一般。
年輕男子笑得眉眼彎彎,然後對着粉色長髮的少女張開雙臂,看着少女天臉上的表情從驚訝到喜悅,然後笑得很燦爛的撲進他的懷中,纖細的手臂環住他的腰,將臉埋進他的胸膛。年輕男子收攏手臂,將少女抱在懷中。
“周助哥哥終於接受我了?”少女的聲音有些顫抖,小心翼翼的問着,連眼睛都不敢睜開,彷彿害怕這只是假象,只要一眨眼,就會如同鏡花水月一般。
“重櫻,謝謝你一直陪在我的身邊。”他看着她從一個小女孩成長到一個少女,而她也陪伴着他從一個少年長大到一個男人。他們其實一直都在一起的。
“嗯,重櫻以後也會陪在你的身邊,一直到永遠……”少女眼角滑落感動的淚珠,更加用力的抱緊這個她最喜歡的男子。
“好啊。”輕輕的一句話,卻是一輩子的承諾。
吶,瑩,我會幸福的活下去的。
你看見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首先呢,各位兒童節快樂啊~~13兒童節也要慶祝一下,酸奶果凍全都要吃啊~~~~
呃……這樣的一個長長的番外,不二飯們,還要K 13嗎?
不K,那就留個腳印吧……
13碼字很累的,而且最近這5章都是在週末碼的,多少字了,13抽了……
所以13要休息一下,一般來說13都是提前寫好然後才更新的,SO能不能趕上星期三更新,13也不確定,其實13很懶的……
至於“重櫻”是哪位?這是下卷的人物,提前出來露一露面。實際上,如果不是憂木雪翼親要求要給不二一個HE,重櫻小朋友是沒分出場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