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芷水就在醫院裡面住了好幾天, 經過最後醫生的檢查,終於微笑着對她說出了可以出院的話,高興得她幾乎要在病房裡面跳起圓圈舞。幸好柳還剩下些理智, 將蹦起來的人給按回了牀上。
“就算你明天可以出院, 今天還是病人, 所以要好好的聽話!”
“是!”不倫不類的行了一個軍禮, 芷水的好心情並沒有什麼影響。在牀上不停的動來動去, 讓在一旁看着的伊集院媽媽很是無語。隨口對芷水說了一聲,就將帶來的東西放下轉身回家了。
看着伊集院媽媽離開了,芷水先前還有些剋制的欣喜就更加多的爆發了出來。“蓮二蓮二, 我好高興,終於能夠出院了!也幸好前面十年我什麼都不知道, 要不然要我聞十年的消毒水味道, 那真的是要我的命啊!”
“小水!”芷水高興的叫喊被打斷, 還沒來得及回頭,就感覺到自己被硬塞進了一個懷抱裡。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嚇得身體僵硬, 意識到這個懷抱的主人是誰之後,芷水已經不怎麼蒼白的臉紅了起來。
鼻尖抵在柳的胸口,從他的身上傳來淡淡的藥味,伴隨着這藥味,混合着剛撞上去的那一瞬間冒出來說不清楚的酸楚, 讓她覺得眼睛發熱, 喉嚨發堵。
“我不知道你在沉睡的這十年裡發生了什麼, 也不知道你在這十年裡知道了什麼, 可是小水, 在這麼長的時間裡我才發現自己錯過了什麼。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現在回頭還來不來得及?”
“我……我……”芷水結結巴巴的說着, 忽然就掙開了柳的懷抱,泥鰍一般縮回了被子裡。一拉薄被,改過頭頂,將自己整個掩蓋在了下面。
“小水,出來!”
“YADA!”被薄被消去了一大半音量的聲音從下面悶聲悶氣的傳來。
“那好吧。”柳的聲音頗有些無奈,接下來在薄被裡面芷水就只聽見柳走路的聲音,還有擺放東西的聲音。
在薄被下面,芷水有些緊張。因爲自己記日記的習慣,所以在醒過來的第二天她就讓人將自己的日記本帶過來。雖然說過去了十年,但是那個日記本卻因爲良好的質量而沒有絲毫損壞,就連以前的那些日記內容,也因爲她用的碳素墨水而沒有模糊不清甚至消失。所以她接下來這幾日的日記都是順着以前的寫下去的。
說這麼多她就是擔心柳不小心看見了她隨手放在櫃子上的日記本,擔心柳在一時的好奇心下,就打開看了……
然後——
“小水,你的日記本……”
“不要打開~!”聽見聲音的芷水馬上翻開被子坐起來,結果不僅僅是晚了一步,而是晚了很多步!因爲柳已經翻開看了……而且,不知道他是從什麼地方看的,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柳應該要看到最新的日記那裡了吧?
討厭——
“原來是這樣的啊……”一邊津津有味的看着日記,柳一邊喃喃自語。被翻了日記的芷水立即惱羞成怒,也不管自己只穿着單薄的病號服就直接朝柳那裡撲了過去。如同過去的無數次那樣,柳被芷水正中撲倒在沙發上。
“不要看了!”芷水坐在柳的身上,將日記從柳的手中搶了過來,牢牢的抱在懷裡不讓柳再搶過去。
當然,柳也沒有繼續搶日記,反而是直起了身子,將芷水再次抱在了懷裡。
“對不起小水,我竟然不知道……”
“有什麼不知道的,我會這麼倒黴都是因爲你!誰讓你之前自己不仔細看信的?”芷水碎碎念着,卻讓柳發出了疑惑的單音。
“什麼信?”
“你沒看見?”芷水也驚訝了,“你不是……不是……”
“我有看,但是我沒看前面,從後面開始的看的……”
知道自己誤會了,芷水的臉熱得可以煎雞蛋。
“不管,總之就是你的錯!”芷水頭一仰,表情無比囂張。“誰讓你自己不認真看信的!哼!”
“芷水……你是說十幾年前我們通信的時候你有在上面……寫什麼於是導致了我們這……十幾年的麻煩糾葛?”試探性的問道,得到了芷水點頭的應答。“那你寫了什麼?”
“當然是問你喜歡不喜歡我……”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芷水像是被貓咬了舌頭,連忙轉過了頭去。
“你是說……”“是啊是啊,本來在和絃一郎訂婚前我有問你喜歡不喜歡我,結果你給我的回答是什麼你要搬家了,直接將我的問題給無視過去!爲此我纔會和絃一郎定下那個婚約的約定,滿意了吧?”在氣憤和害羞雙重夾擊之下,芷水很爽快的說了出來,隨即從柳的身上跳下來,抱着日記就往牀上跑打算繼續當鴕鳥。
還差一點就要跑到牀/上了,手臂卻被人拉住,隨着柳的一個用力,芷水就華麗麗的一個轉圈,再次落在了柳的懷裡。
“對不起,我應該早點發現的……”喃喃的道歉,柳在心底長長的嘆了口氣。如果他早點發現,該多好……
“反正、反正現在知道也沒、沒什麼差嘛……”低低的咕噥着,貼在柳胸膛上的耳朵聽見的是來自他從心底傳來的笑。
在門外正準備進來的真田看見這樣的畫面,愣了愣,隨即安靜的後退,順便還將打開了一點縫隙的門給帶上。在關門的時候發出“咔”的一聲輕響,裡面的人沒有聽見,關門離開的真田沒有聽見,卻如同這個事情最後美好的結局一樣永遠存在。
既然芷水和柳的事情已經解決了,那現在他就要解決自己和幸村之間遺留了十多年的問題了。想着事情,真田很明顯的有些心不在焉,還沒等他走出醫院大門,揣在口袋裡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弦一郎,你還記得我說的話嗎?”電話那端,傳來的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啊……”
“我說過的,無論怎樣,我都不會放手的。”
“……我知道。”低低的應着,真田明白幸村的固執和自己的堅持都是一樣,只要認定再怎樣的干擾也都不會主動放棄。
可是,對於幸村不是不喜歡,而是這樣的喜歡說出來實在是太過沉重。
現在的他,面對的就是這樣的情況。說不喜歡是假,說不想喜歡也是假,可是在這麼多的喜歡中,他沒有辦法不考慮家人不考慮朋友。他沒有辦法放下家人也沒有辦法放下朋友,所以——
可是如果這樣的話,被犧牲掉的除了自己的感情,還有幸村對自己的感情。這樣的犧牲,讓他無法果斷的說出不字。
陷在這樣的困惑中長達十年,以前或許還可以用芷水的事情作爲藉口,現在既然芷水已經沒有問題了,他還打算用什麼來當做藉口?一直一直這樣拖下去,辜負幸村這麼長久的等待。他做不出,也無法做出。
一個人能夠有多少個十年?幸村已經等了一個十年,還要讓他繼續再等第二個十年?第三個十年?就算他們現在還年輕,歲月也經不起他們這樣無力的蹉跎。
放在耳邊的電話盡職的將那端的聲音傳過來,讓真田故作堅強的心臟也微微痠疼起來。
“……爲什麼不放手?”真田打斷幸村的話,聲音盡顯疲憊。“放手了,你和我都不會有這麼多的麻煩,也不會……如此兩難。”
頓時陷入了沉寂,短暫的寂靜之後是幸村的輕笑。“因爲是你。因爲是你真田弦一郎,所以我纔會等,因爲是你真田弦一郎,所以我纔會喜歡。如果你不是你,我也不會如此執着,如果放手,我也就不是我了。”
出門左轉,真田就看見了站在櫻花樹下的幸村。
三月底的春天不算冷,幸村只穿着薄薄的一件毛衣,看起來比以前更加單薄和瘦弱。可是這樣的人,卻有着強大的堅定的心。無論是以前讀書時對網球的執着,還是成人後對感情的執着。
真田下意識的停下了腳步,和幸村面對面的隔着幾米的距離站定互望。
“我說過的,我不會放手。”
電話傳來的是他飽含堅定的嗓音。
“我也說過,我愛你。”
紛飛的櫻花瓣從他的身邊飄落,一些落在他的肩頭,一些落在他的髮梢,粉色的花瓣隨着他輕微的動作簌簌落下。
“弦一郎,你應該相信我的。”
真田面對眼前的這個人說出的最後一句話忽然沒了語言。
這個人,喜歡了自己那麼多年,這個人自己喜歡的那麼多年,爲什麼他就不相信他能夠和他一起克服那些困難?爲什麼他就不相信他能夠和他一起渡過難關?爲什麼他就不相信,他說了十幾年的喜歡說了十幾年的愛?
爲什麼他就不相信他,將自己困在自己織的繭裡,一困就是十幾年?
“對不起。”眼前頓時豁然開朗。
“我相信你。”
走過來的人,臉上盛開的笑容晃得他幾乎睜不開眼。
“還有我一直沒有說的話想要告訴你。”
收了電話與他並肩站立,將那個人垂在腿側的手撈起來握緊。
——其實我愛你。
—— 幸真's 番外 End——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