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 全國大賽決賽的當天，下起了傾盆大雨。
青學全隊在休息室裡焦躁地等待。
夏天的大雨總是來去匆匆，但這一天的雨水卻格外綿長。
若江依奈站在窗前, 透過被雨霧模糊了的玻璃窗, 看着窗外細密的雨水連成一片簾幕, 內心沒來由地不安。
好動的菊丸英二在休息室中間一刻不停地來回踱步, 嘴裡還含糊地喃喃自語。
“英二前輩, 你別再走了，我快瘋了！”桃城使勁揉着自己的腦袋，努力剋制內心的煩躁。
“嘶~”海堂斜睨他一眼, 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與他擡槓。
決賽前的氣氛，緊張得讓人透不過氣, 因爲對手是三年來從未嘗過敗績的王者立海。
“山田教練, ”白石突然從凳子上站起來, “出場陣容決定了吧？”
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到他的身上。
“哦？你好像很在意呢。”山田教練說。
通常她都會在大賽的前一天將名單交給部長和經理，但決賽的出場名單卻直到昨天晚上也遲遲未決定下來。
“請現在公佈吧！”白石欠身懇求道。
山田教練望着他, 無奈地將填好的表格遞到他的手裡。大家統統圍到白石身邊來看。
“第二雙打：海堂薰、乾貞治；
第一雙打：菊丸英二、桃城武；
第三單打：不二週助；
第二單打：亞久津仁；
第一單打：白石藏之介。”
這算是青學的最佳陣容。除了未能上場的觀月略有微詞，其他人均無異議。
白石卻突然向着教練深鞠一躬：“山田教練，請讓我和不二對換。”
隊友皆譁然，只有不二在一旁笑得淡淡。
山田教練的表情有一瞬錯愕，很快了然：“你應該知道, 立海大的第三單打出場的很有可能是真田弦一郎。”
“是的, 所以請讓我和不二對換。我絕不會允許自己再輸給他。”
“唉, ”山田教練對他的堅持嘆了口氣, “若是這樣, 如果打到第一單打，留給不二的對手, 將會是幸村精市。”
教練一提到幸村的名字，休息室裡立刻一片寂靜，若江依奈突然感到心慌。
這一屆的立海大格外強大，兩年多以來，團體賽的勝率是百分之百。而更驚人的是他們總是在第一單打之前就結束比賽，所以自從上高中以來，幸村精市還從未在正式比賽中出過場，他的實力究竟有多強，是個無人知曉的迷。
“我沒意見。”不二溫和而淡然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隊友們面面相覷，白石和不二彼此會心一笑。
“你們這兩個孩子，真是任性。”山田教練寵溺地抱怨道。
“教練，這也未必是件壞事，”白石冷靜地說，“沒有人知道幸村到底有多強大，無論誰和他比賽，都不容易獲勝，與我相比，不二的實力更加深不可測，他會比我更有把握。”
山田教練不置可否地看看他們兩個人，點頭道：“既然你們都同意，那就這樣安排吧，這是你們最後一場比賽了，我也不想你們在這裡留下遺憾，全力以赴吧！”
******
這一天的比賽最終還是因爲連綿不絕的雨水而推遲。
三天後決賽進行的那一日，天氣極好，水樣湛藍的天空裡，白雲稀疏，涼風徐徐，是個夏日裡難得涼爽的日子。
比賽史無前例地在有明競技場進行，能夠容納幾千人的觀衆席座無虛席。除了兩校的學生幾乎全體前來觀戰，冰帝、山吹、六角等校的學生也都紛至沓來。
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不絕於耳，最後的決戰一觸即發。光是置身賽場，就會覺得渾身的血液在沸騰。
很多年後，若江依奈依舊能清晰地回想起當日震撼人心的場面，這也許是她這一生所擁有的最恢宏的記憶。
坐在她身邊的鳴海杪有些坐立不安。因爲比賽的延期，前天剛從關西回來的她纔不至於錯過。
“真是的，比我自己的比賽還要緊張。”
意外地沒有得到任何迴應，這才發現身旁的若江失神地望着場內。
“喂喂，”她舉起手在若江面前晃了晃，狡黠地說，“看誰看得這麼入神呀？不二學長？”
“啊，”若江驀然回神，“纔沒有呢。”
“嘁，”對她敷衍的回答有些不滿，又小聲抱怨，“芳子真是的，決賽都不來看。”
“今天是週末，她要趕兩份打工，實在沒時間來。”若江隨口應道。
她的注意力始終停留在場邊的幸村精市身上。
決戰當前，身爲立海大的部長，幸村依舊顯得極爲從容淡定，雙手抱在胸前，正和即將上場的丸井他們說着些什麼，表情輕鬆而淡然，彷彿他們即將面對的只是一場普普通通的練習。
若江依奈不自覺地攥緊了裙襬。視線移至青學這一邊，坐在準備區的不二壓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暗自祈禱，他們的隊員能夠在第一單打上場之前戰勝立海大。並非不相信不二的實力，只是幸村精市的淡然自若和始終散發着的強大氣場，總是無端地令她感到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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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場雙打結束後，比分定格在1比1，雙方平分秋色。
結束比賽的菊丸英二坐到鳴海的身邊，素來活躍的他今天有些不同，即使贏了比賽，也並不顯得特別高興。
“英二，好棒啊！”鳴海仍舊沉浸在激動的情緒中。
菊丸的反應卻異常地冷淡，只是直直地盯着賽場內，那裡即將展開的，是白石和真田的比賽。
若江依奈暗暗地拉了一下鳴海的手。
鳴海疑惑地轉過頭，看到若江的眼神，似明未明地低聲說：“英二是在擔心接下來的比賽吧。”
“不，他們一定都相信白石部長，”若江牽起的嘴角里蘊着淡淡惆悵，“剛剛那場比賽，應該是英二前輩的最後一場比賽了。”
鳴海一愣，看了看身邊的菊丸，沒有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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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比賽，不僅關乎榮譽，亦是他們最後一次站在這個夢想的舞臺上揮灑青春。彷彿就在這一天以後，最好的年華就將離他們而去。
二年級的若江和鳴海也許還並不能切身體會那種複雜的心情，她們能做的只是陪伴着他們，不遺餘力地爲他們所有的努力加油喝彩。
倘若要細究白石和真田誰的實力更強，怕是很難定論。他們同樣擁有高中生裡最頂尖的實力，同樣對勝利懷揣着強烈的渴望，同樣肩負着隊友們的希望，最後的勝負，也許只由命運決定。
而這一次，勝利垂青的是白石。
2比1，青學在決賽中取得了領先。這是三年裡的第一次，有一支球隊能將立海大逼至如此境地。
若江依奈按捺不住內心的緊張和激動，全身微微地顫抖。
只要一場，再贏一場，青學就能捧起冠軍的獎盃，他們的青春年華就能以最完美的方式謝幕。
勝利曾經離他們那麼近，卻又似乎那樣遙不可及。
亞久津仁一度以4比1領先切原赤也。
漸漸清晰的夢想的形狀，卻在一瞬間幻滅無影。亞久津因爲腳腕傷勢嚴重，而無法繼續比賽。
一切終於要由不二週助來揹負。
那雙一貫溫和的藍色眼眸裡，噙着凌厲的光芒。
而隔網相對的幸村精市，紫色的眼瞳透着勢在必得的霸氣。
若江依奈緊緊地閉上眼睛。
她從未像此刻這般，希望時光飛逝，越過這一兩個小時。
但這段艱難的時光，卻那樣清晰深刻地定格在了她的記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