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 她站在一棟房子的門口,身邊放着一個大大的旅行箱。門牌上寫着59號,低頭看看手中的紙條, 那上面59兩個字靜靜的躺在上面。
就是這裡了。
伸手在包裡摸到鑰匙, 正在開門, 卻聽到一個好聽的男聲。
“呀, 新鄰居呢, 需要幫忙嗎?”
擡頭望去,夕陽下靜立着兩個少年,她眯起眼睛, 迎着夕陽的餘光,看不太清少年的模樣, 只看見他揹着大大的網球包。
浮上笑容, 輕輕的道:“謝謝, 不過不用了。”
輕輕地轉動鑰匙,打開門, 走了進去。卻在進門前,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夕陽下,說話的少年有着酒紅色的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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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天氣柔和而靜寧,房子旁有個小小的公園, 她坐在大大的水泥管子上, 亞麻布質的長裙在微風中輕輕地擺動。
一串笑聲從耳旁掠過, 擡起頭, 看到一羣孩子笑着跑過。孩子的小臉上洋溢着笑容, 正是放學時刻,家家的煙囪上都有着嫋嫋的炊煙, 只有她的沒有,在這一排排的房子間顯得很是突兀。
有什麼在輕輕扯動她的裙角,低頭看去,卻是一隻白色的小狗,似是出生不多久,溼漉漉的眼睛有些膽怯的看着她。
“是餓了嗎?”揚起淡淡的笑容,她放下手中的東西,從身邊的包裡拿出三明治,掰下一角,伸出手遞到小狗的嘴邊。
小狗仍是膽怯的舔了舔,嗚咽了一聲,它太小了,叫聲聽起來都像是低嗚。確認了那是可以吃的東西,它不再客氣,一口吃掉她手中那一角三明治。
“沒有家人嗎?”她笑着看着它,慢慢的一塊一塊的掰着三明治。
小狗吃飽了,卻沒有離開,仍是靜靜的望着她。她笑笑:“已經沒有了哦。”孩子氣的拿起包包抖了一下,小狗卻仍然沒有離開,斜倚着她搭落在水泥管下的長裙,臥了下來。不再看她。
她笑笑,沒有在意,拿起旁邊放着的東西,仍是靜靜的刻着。
天藍雲淡風清,她的心卻已經鏽蝕,不知道何處是寄託,只是執拗的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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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丸訓練結束匆匆的往家趕着,他喜歡穿過那個小小的公園,然後在那裡靜靜的坐一會,而不是徑直走着馬路。
只是今天,那個曾經是他的地盤的水泥管被別人佔據了。
夕陽下,女孩在低頭靜靜的做着什麼,亞麻色的長髮靜靜的結在腦後,臉頰兩旁有些許垂落下來的髮絲,長長的劉海在微風裡輕輕的擺動,亞麻長裙下靜靜的臥着一隻小小的白狗。旁邊還有少許散落的麪包渣。
火紅的夕陽,靜坐低頭的女孩,身邊一隻小小的白狗,悠遠寧靜的像是一幅水墨畫。
“嗨,你在刻着什麼呢?”不知不覺間,他竟然已經走到她的身邊,在他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問出了口。
女孩在用刀子刻着什麼。刀子的刃口不是平滑的而是有着不規則的鋸齒,還有一個不寬的槽。似乎是不太好用,所以女孩要刻好幾刀才能出來一條平滑的線。
女孩慢慢的擡起頭,看向身旁的少年,酒紅色的頭髮,額頭上有細細的汗珠,似乎是剛剛結束運動,臉頰上貼着一個小小的膠布。
看到她看着他,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我叫菊丸英二,是你的鄰居,昨天打過招呼的。這隻狗常在這個公園的,平時我都會喂他,可能今天回來的有些晚,它等不及了。謝謝你幫我餵了它。”
女孩的沉默讓他有些許的緊張,不知不覺說了很多。有些緊張的摸了摸鼻子,卻看到女孩揚起了笑容,淡淡的靜靜的,就如初秋靜靜綻放的雛菊。
“不用謝。”女孩的聲音聽起來竟還有些許的稚氣,年紀應該不大,十□□的樣子。墨色的眸子卻似乎深遠的讓人看不到邊際。
他看着女孩重新低下頭慢慢的刻着,就那麼愣愣的看着。
一滴血悄然的落下,滴在木頭上,頃刻便暈開。女孩停止了動作,反過手掌,食指上有道細細的傷口,碰到刀子的刃口了。
“呀,你流血了。”看到血菊丸突然慌張起來,放下網球包翻着什麼。
女孩轉頭靜靜的看着他,知道他重新擡起頭,在看到他找到東西后揚起的笑容時,有些微怔,年輕燦爛的笑臉,就連眼睛都閃耀着。
“英二。”遠處傳來喊聲。
“啊,姐姐在叫我了,這個OK崩給你,要用哦,否則會感染的。”拿起她沒有受傷的手,將那個膠布放在她手心中。
有些冰冷的手上還有着他溫熱的體溫,她看着他朝着自己家跑去,快到時還轉身朝她揮手。
低頭看着手中的膠布,上面還引有小小的草莓,似乎是給小孩子用的。那個看起來十六七歲的少年,還有着兒童一般的純真。
笑容揚起,夕陽下她的側臉上出現一個小小的酒窩,多久沒有真心的笑過,輕輕的撕下膠布下的油紙,將自己受傷的手指包紮好。看着之間裹着的膠布,有些可笑。
心底有些鈍鈍的痛,她竟然還會有痛楚,也許是有些嫉妒那個看起來比她小不了多少的少年,有着家人,朋友,單純的爲自己努力着。
她卻永生在暗夜裡,冷眼看着這個繁華的世界,心,平靜似水,笑,無動於衷,即使同樣年輕,心卻早已滄桑。
唯有這樣一個傍晚,那個有着酒紅色頭髮的男孩,讓她感到一絲絲的活着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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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命運的奇妙,以後的每個傍晚她都會在這個小公園裡靜靜的刻着什麼,他在放學訓練後便會在這裡停留片刻,偶爾說幾句話,更多是靜靜的看着。直到家人的喊聲傳來,他纔會笑着跟她告別。
有時是訓練太累的牢騷,有時是上課時有趣的事情,有時是某個隊友好像有了喜歡的女孩子。他總是說着,她總是低頭聽着。她手上的動作從未停止,但他知道她在聽着,因爲她臉上偶爾浮現的笑容。
雖然每天只有幾句話,她也知道了,他是附近那個高中的學生,是網球部的隊員,很快便要參加全國大賽了。
那個全國大賽應該是他心裡最重要的東西吧,每次他談起時,眼中總是散發着光彩,那樣奪目的光彩,死毫不遜色於身後的夕陽。他有自己的夢想,有着自己信賴的隊友,他活的很精彩。
那份精彩輕輕撩撥着她如死水一般的心,讓她的心微微的起着波瀾。
她能像他一般活着嗎?他讓她感到一絲希望,也許能從新開始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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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蹙着眉頭看着電腦屏幕,慢慢的打上一行字:“這,是最後一次。以後我要開始自己的人生,不要,再來打擾我了。”
知道只要她要求,屏幕那端的人便不會再出現,所以,雖然是不捨他十幾年來的關心,她還是決定與那段不爲人知的歲月告別,也許她能試着重新走到陽光底下。也許她能有着與英二一樣的單純笑容。
果然,屏幕上閃現出一行字:“既然決定了,我不會阻止你。以後不要再聯繫了。”
“好的。”輕輕的說着,她關上電腦。內心第一次有着小小的期待,期待英二看到她穿着與他同一所學校的校服時的樣子。自己的年紀應該是上大學一年級的,不過,高三是一定要讀的,不是嗎?
帶着臉上的笑容,她站起身朝樓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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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陰暗無比,厚重的天鵝絨窗簾將一切陽光阻擋住,她靜靜的坐在沙發上,面前擺着一個黑色的小提琴長盒。
輕輕的打開盒子,裡面放着她的武器,被拆成七部分的遠程□□。熟練的組合着,她的臉上沒有意思表情,只是眼中微微的閃過她內心深處小小的雀躍,這。是最後一次了。
擡頭看看牆上的時鐘,十四點二十分。
她站起身將槍架上,調整好角度。十四點二十二分,目標出現,沒有猶豫扣下扳機,看着那棟大廈玻璃窗內混亂的人們,還有那倒在地上的人太陽穴汩汩流出的血。
她立刻將槍再次拆成七段,放入小提琴盒子裡,轉身走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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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的走在午後的街上,她就像是一個學完小提琴後不願回家的普通少女。做着一件件她從不會去做的事情。
“請給我一杯冰蘋果汁。”
女孩純淨的笑容讓那個打工的學生紅了臉,匆忙的乘出果汁交到她手上,然後呆呆的看着她離去。平時來買果汁的女學生很多,卻從來沒有見過她。
她晃盪的走着,手裡拿着蘋果汁。青色的果汁裡淡淡的浮着些許的氣泡,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似乎是聽到了他的笑聲,她慢慢的朝那邊走去。
小小的街頭網球場,他在打着雙打,場外還站着幾個和他相同年紀的少年。
“大石,剛纔真是好球呢。”他愉快的和搭檔擊掌,然後轉頭對着對面的男孩子笑道:“剛纔那個球就算是不二也來不及了。”
對面有着亞麻色頭髮的男生也朝他微笑。還有一個看起來小點的男生,拉下帽檐低聲的說着:“MADA,MADA,DENA”
坐在高臺階上,她微笑着看着他,石頭臺階被這午後的陽光曬得微微發燙,他臉上的笑容比太陽更燦爛。
看到她的出現,男孩有一瞬間的驚訝,卻在隨後露出更大的笑容,朝她揮手,引得剩下的幾個男孩子看向她。
她笑笑,輕輕的揚起手朝他揮了揮。
他真是個很出色的網球選手,不管球落得多麼刁鑽,他總是能在一瞬間將球救起,汗水順着他的額頭滴落到地面,卻馬上被太陽蒸發掉。他似乎有着很好的體力,那是平時努力訓練的結果吧。
他努力的朝着自己的夢想前進着。
她就那樣笑着看着他,卻在看到他手中的拍子飛出去後,猛然站起身來,手中的刀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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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動不動的站在臺階上,沒有了笑容,面前是兩個黑洞洞的槍口。
沒有拿槍的警察,走到被她飛刀擊落的球拍前,球拍因爲菊丸手心的汗滑落,卻在巨大的慣性下撞上拉網的柱子,短成兩半,一段尖銳的斷痕在飛向他右手時被她的飛刀擊落。
警察拿起刀子,已經呆掉的菊丸認出那是她平時可東西的刀子,不規則的鋸齒,刀面還有寬寬的長槽,是那把很奇怪的刀子。
“全長26.5cm 刃長 16cm 刃厚 4mm,8mm大血槽。美國海豹突擊隊標準配置軍刀。Angel的配置果然精良,不過。”宮城本司的眼中露出意思嘲笑:“多可笑,一個殺手組織的名字竟然叫做天使。”
已經追查這個組織三年了,卻沒有一絲線索,就在昨天線人卻突然提供在此附近有一個天使的成員短暫停留。本來是不相信的,關於天使所有的線索到最後都被證明是錯誤的。可是兩個小時前發生的案子,那明顯是天使的手法,讓他突然感覺到這次或許不會空手而回。
看着身旁那個呆立的少年,宮城本司搖了搖頭:“或許我該叫你,Nye。天使中也會有你這樣的殺手嗎?爲了一個少年的右手,你便要失去你的生命。”
她沒有了笑容,擡頭看向太陽,耀眼的陽光讓她腦中一片空白,似乎要讓她化成灰燼,原來她永遠不能生活在陽光下,就像是吸血鬼一樣,妄想能在陽光下行走,結果便是化成青煙。
身邊的盒子被打開,露出被拆成七段的□□。
宮城本司低頭看着盒子:“本來我沒有懷疑你,可是你的飛刀讓我停下了腳步。”
耳邊似乎有聲音,卻不想去探尋,她緩緩的轉頭,看向下面一片沉默的少年們。那個酒紅色頭髮的少年,一臉的不相信。
身邊的男孩子正極力的拉着他,他卻掙脫了他,朝她跑來。爲什麼要過來呢?她是那個令警察都變色的Nye啊?
身邊的警察要阻止他,卻被宮城本司揮手製止,靜靜的看着。
“你。。。”只一個字,菊丸便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她的臉上慢慢的重新浮出笑容,擡起手,他怔怔的接過,看着她臉上的笑容。
轉身,手上帶上手銬,宮城本司搖搖頭,講一件外套搭在她帶着手銬的手上。
慢慢的向前走着,一陣風徐徐吹過,留下她的聲音:“我的名字叫流年青煙。”聲音很輕,在風過後便散去無蹤。
只剩下那個少年,低頭看着手中的木質手鍊,一個由一個個木製雕刻的雛菊的手鍊。
淚水大滴的落下,落在鏈子上,慢慢的暈染開來。
對不起,英二。
我的出現原本就是個錯誤,不要讓我手上的鮮血,污染你清澈的人生。
忘了我吧,這塵世間所有的因緣際會原本便只是時空間撩起的縷縷青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