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總是說青春是要把握的, 要不然人到中年萬事休。
只是又有哪位感嘆青春的中年人會記得當時年少，那種活力與歡快。
還有瞬間的怦然心動。
你記得嗎。你理解嗎。
你……有體會過嗎？
--------------------------------------涼塵遲暮--------------------------------------
1．號外跡暮裂痕
暮西涼在神奈川呆了一個星期，東京冰帝校園內卻是滿城風雨, 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想要看看這出鬧劇的結局。
其實和跡部或者暮西涼有過接觸的人都明白, 兩人表面上一個兩個都性子冷淡或者眼高於頂, 但其實還是很好相處的。
雖說都是有錢人家的孩子, 生活自小比其他孩子優渥, 但是這並不影響這些孩子和那些生活平凡的孩子打交道。
譬如網球部部長，兼任高中部學生會主席的跡部景吾。
他帶領着冰帝網球社走入最輝煌的一個時期，與全國的各個頂尖學校都有過較量, 彼此之間也建立了一定的友誼和交情。
初見跡部的人可能會受不了他的自大作風，但是在真正相處較量後, 纔會發現他其實也只是個半大的孩子。
有自己的夢想和執念。
是值得深交的。
再譬如暮西涼吧。這個女孩子看第一眼, 會立馬覺得她肯定是在家規森嚴下的教育下長大的, 樣子冷冷淡淡，話也不多。但是接觸了一兩次, 就會發現對方也不過是個愛笑愛玩的女孩子，很普通。
所以當跡部和暮西涼一起出現在冰帝校園裡的時候，幾乎很多認識他們的人都沒有驚訝。
——總感覺，這兩人不在一起才奇怪嘞。
忍足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的時候，狠狠地愣在了原地半天都沒有回過神。新聞社的人站在他面前伸着手, 手裡握着最新款的錄音筆。
於是兩個人就以一種十分詭異的姿勢, 保持了將近十分鐘。
最後是一聲尖叫聲打破了這個詭異的定格。
——那是網球場鳳長太郎使出了絕招“一球入魂”, 結果誤傷新生後, 發出的響動。
話說鳳今年國三, 是初中部網球社的二把手，因爲臨近國中的最後一場球賽, 所以常常會跑到高中部與前輩們討教球技。
這時候最開心的是向日嶽人。他十分懷念初中部小賣部的特色糕點，而每每有初中部的後輩來，他總是期望着能從他們的書包裡翻出一塊兩塊來。
當然也有不高興的人。
——跡部陰沉着臉交叉着手站在教練席邊上已經快半個小時了，網球場外觀看他們訓練的女生們熱情依舊，而他的表情卻是恨不得他們統統都消失都不見了。
——“忍足同學？”
新聞社的某君試探性地叫了一聲這位“跡暮的同窗好友”，對方顯然沒怎麼在意，花了半秒鐘纔回應他。
“呃？抱歉我剛纔走神了，同學你再說一遍吧。”
很有禮貌，徐緩有力，還帶着微微的關西調子。
忍足的聲音是公認的是有特色。
記得當初國一時的梁祝舞臺劇，他所飾演的馬文才，被稱爲“史上最帥最性感的馬文才”，不少女生都在看到最後一段英臺要與山伯在一起，而可憐的文才（差點）慘遭拋棄時，都準備了手絹抹淚。
不過誰知道劇情大逆轉，文才拉着英臺私奔了呢。
甚至還有人大喊“文英王道”呢。當時跡部的臉色黑得和鍋底差不多了。
啊，說回正題。新聞社的某君的問題其實非常簡單，是爲了下一次的撰稿做預備，所以他的問題就是——
“依照忍足君的看法，你覺得跡部和暮西涼會繼續下去嗎？那位Tiffany同學和跡部的關係又是如何——記得當時你在場。”
忍足靠在窗邊，那裡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整個網球場的動靜。他的視線在掃過依舊陰沉臉的跡部後，落在隔着鐵絲網，和那些圍觀的學生不同的，明顯西方人外貌的一羣學生上。
“在我看來，他們——”
冰帝高中部新聞社的大新聞專稿新鮮出爐。標題是這樣的：
『號外！驚爆：跡部親密好友坦言，不看好跡暮戀情！本刊記者獨家專訪！』
『本週是冰帝開學的第一週，本來學生們都對暑假的結束而感到惋惜，誰知一到校，就發生了超級緋聞——跡暮戀情疑似走到盡頭！原因就在於高中部今年的英國交換生Tiffany同學！』
『在大家眼中，跡暮這對戀人是讓人羨慕的。他們是如此般配。而當某位西方美人出現時，這樣的情況發生了一絲可怕的裂痕。爲此本刊特派資深記者獨家訪問了跡部君身邊的親密好友（暫時不方便透漏姓名班級，見諒！）該好友稱，跡暮一路走來，都是他看在眼裡的。但是他卻對這對全校公認的優秀情侶之間的感情，表示不認可。以下是該好友的絕對原句，讀者有任何不認同的，與本刊無關。』
『首先是性格問題。跡部景吾是一位有能力有魄力的優秀學生，但是同時他又因此而自大自負，很多人開始都不喜歡他的作風。後來爲什麼沒有怨言，只是因爲大家都習慣了，而非認可了。跡部我行我素唯我獨尊的作風是出了名的。而且無論走到哪裡，都沒有能讓這位A君（跡部的開頭字母）屈就。哪怕對方是他的戀人暮西涼。再說暮西涼，此人出自神奈川名門，家教嚴格，因此性格冷淡，行事獨立。在有任何困難的時候，她都很少會像同伴求助。哪怕那個人是戀人跡部。他們兩人的性格，簡直是兩個獨立生長偏偏有處在一處的荷花，常常會被以爲是株並蒂蓮。而偏偏他們又是獨立的。再者學校裡有關他們的傳聞。畢竟只是傳聞，只有一兩個目擊者而且大都只是匆匆一瞥。就因爲有“兩人是一對的”掛念深扎腦海，所以他們其實根本沒有發生過的種種，纔會在某些人的臆想中產生，繼而一傳十，十傳百。』
『其次是家世。大家都知道兩人的背後，都是了不起的大家族。但是是否有人真正查證過——跡部和暮西涼兩家，其實根本搭不上邊。跡部家是從商的，在日本也是數一數二的大商戶。但是其根基真正卻是在英國。而暮西涼家的人都是政客，且這個姓氏也是大姓，與其他幾家也有些交情。不知道大家是否知道暮西涼很小的時候，就住在神奈川的真田家。與真田宗家的兩兄弟十分要好。而因爲祖輩的關係，與青學的手冢等人也是相識的。暮西涼的過去好查，但是A君在英國的過去，卻是讓人浮想聯翩。——沒有人知道他在英國的生活是怎麼樣的。或許真如傳聞，他與Tiffany一早就是認識的。以此加上兩人的脾氣性格，跡部君斷不會向暮西涼去解釋什麼，暮西涼君也不會因此而去責問跡部。但是兩人之間還是存在着這樣一個芥蒂的。』
『所以綜上所述，即使跡暮之間沒有什麼大的不協調，但是同學們啊，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最後該好友意味深長地說。本次的獨家專訪就到此結束，再過兩天主角之一暮西涼塵同學就要返校了，到時候我報會就行二十四小時跟蹤報道，大家就拭目以待吧！』
女生狠狠合上筆記本，從包裡翻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只響了一下就通了，那邊傳來懶散的，少年的聲音。
女生抓緊手機惡狠狠地喊到：“那個什麼‘跡部身邊的親密好友’就是你吧忍足侑士！啊啊，我要被你和新聞社的人給搞瘋了！你們究竟在感興趣什麼呀——”
“既然如此，爲什麼不打電話向跡部問明真相呢。”
彷彿早早有了應對的句子，忍足不慌不忙的音調通過電磁波傳到阿塵的耳朵裡。
她捏着手機的手指有些蒼白，可以看清青色的，細小的血管。
“……你不是都說了。我是不會問的麼。”
許久，她才說了這麼一句。電話那頭的忍足毫不意外地笑起來，他把手機換了個耳朵聽，視線落在剛打開的頁面上。
“哦，那我也沒有說錯咯。”
忍足嬉笑的聲音讓女生忍不住大聲反駁——“你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男生的聲音卻突然冷了下來。
“如果那個Tiffany真的和跡部有過一段，你會怎麼做。”
“……誒？”
她被忍足突然認真的語氣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冷氣，腦子裡覺得暈乎乎的。
“你電腦開着麼？”
“唔……恩。”
“我給你個網址，自己去看吧。”
“……恩。”
電話那頭嘟嘟地顯示着忙音，女生卻忘記了去摁下紅色按鈕。
忍足的話什麼意思？他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做“真的和跡部有過一段”？跡部真的……
她的腦子裡亂呼呼的，心情莫名的煩躁。和式的房間裡，總是讓她感到壓抑。
突然覺得有些委屈，有些惱怒。
自她打電話給跡部告訴他自己不能準時報到後，他們就再也沒有通過電話了。只有一兩個無關緊要的簡訊。
只是真的是他們兩人的性格關係麼？
真的嗎？
點開忍足給的網頁，那是一個國外的博客。
整個基調是金色和黑色組成，背景是由無數照片組成的。
似乎是一個女孩子的成長記錄。
那上面有五六歲的幼兒，也有十歲左右的女孩，還有十五六歲的少女。
其中最顯眼的一張，大約是十一二歲時候拍的，碧綠眼睛的女孩子拉着淺灰色頭髮的男孩子，站在花園裡，笑得很開心。背後隱約可見年輕的兩對夫婦。
呼吸有那麼一瞬間是停止的。
大腦缺氧了。
2．號外戀情秘密
我是那麼喜歡一個人。
喜歡他自信的眼神，喜歡他微翹的脣角，喜歡他說話的語調，喜歡他安靜看書時候的從容和優雅，喜歡他在網球場上奔跑時的張揚。
他有着全世界最好看的眉眼，有着我最喜歡的幽深眼瞳，有着我最眷戀的細長手指。
他看着我時，我緊張地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
他對我說話時，我生怕漏聽了一個字。
他對我微笑時，我就像得到了最大的獎勵，可以開心整整一個星期。
他接受我的表白時，我覺得全世界都比不上此刻的他。
但是當他離開時，我驚恐地就像被人奪去了心臟。
——我是那麼喜歡他。好喜歡好喜歡。
我從來不敢跟他說我喜歡他，更不敢跟他說我愛他。
那些話，我只會憋在心裡，直到他離開。
也許他根本無法理解我的喜歡與愛。
他需要一個合理的理由。
一個我喜歡他，我愛他的理由。
可是這與生俱來的感情，需要理由麼？
需要麼。
這篇日誌的年代很久遠，時間大約是阿塵還在神奈川念國小的時候。
那麼這時候，跡部正在英國吧？
博客的主人暱稱是Ater，她，真的是新聞中的那個人嗎……
一年級的時候就聽說過這樣一個人。
他是學校裡少數的亞裔，來自一個富有的家庭。
他有着女孩子喜歡的外表，成績高居前三，網球也打得特別好。
他有一雙勾人攝魄的嫵媚眼睛，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
他無時無刻不透露着自信和張揚，卻總是把人深深吸引住。
我知道他是日本人，所以我向我的日本鄰居討教他們的語言。
我開始瞭解他這個人。
我知道他喜歡黑色和金色。
我知道他最擅長也最喜歡網球。
我知道他喜歡莎士比亞和瓦格納。
我知道他的里爾舞跳得十分好。
我知道他有一個低年級的好朋友。
我知道他的家庭住址和家庭成員。
我還知道更多……
從此，我期望着能夠和他一起。
一起用黑色金色裝飾屋子衣服。
一起練習他最愛的網球。
一起觀賞戲劇。
一起欣賞音樂。
一起跳一支舞。
只屬於我們兩個的，
獨一無二的舞。
我是被神眷顧了吧。
當我鼓起勇氣用日文向他打招呼時，
我肯定是被神眷顧了。
我偷偷地喜歡着他，
直到五年級的時候。
吶，要不要試試在一起？
他的話我至今記在心中。
說話時的樣子，校園裡的動靜，以及我噗通噗通，
激烈不已的心跳。
神啊，你是如此眷顧我。
這一篇的時間和上一篇的時間相差了一年。
從裡面的形容和語氣來看，這個Ater喜歡的人，有百分之八十是跡部景吾了。
那麼假設A是跡部。那這個t就是Tiffany的首字母了。
從表白到離開，他們在一起了一年。
一年……只是一年。
但是那個女孩子，卻是從他出現，就開始喜歡了。
也許有五年，六年……或者更久。
阿塵覺得自己被比下去了。
對於跡部的好感，真正開始可以說是那次暑假夏令營的意外墜崖。在此之前儘管兩人說說笑笑關係不錯，也察覺到跡部對她有朦朧的好感，但是更多是躲避和掩飾。
感情……是她最不敢承認和接觸的。
但是和跡部在一起，確實平淡而愉快。
就像喝着白開水，都能夠喝到不同的口味一樣。
女生對着散着微光的屏幕發了很久的呆。
她和跡部，跡部和她。
一杯是升騰着氣泡的可樂，那麼熱烈。
而另一杯是白開水，平凡而平淡。
人們，究竟是喜歡可樂，還是沒有滋味的白開水呢。
3．號外少年戀人
跡部沒有想到事態完全脫離了他的控制。本來以爲，這件事可以像當年暮西涼塵落水事件一樣，秘密處理掉，堵住所有人的嘴。沒想到，人們的八卦之心果然不能小覷啊！
現在他每每走到一處，都會有探究的目光跟隨。而本來想着手處理新聞社，沒想到那位社長竟然玩消失。
而他現在對着手機發了半天的呆，也沒有按下綠色通話鍵。
那上面是一串熟悉的號碼。
熟悉非常。
沒想到片刻之後，簡訊提示等卻亮了起來，還伴隨着使手臂發麻的震動。
同樣的號碼。
來自暮西涼塵。
上面只有一行字。
可樂和白開水，你喜歡哪個？
到達東京的住所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街邊的路燈在錯過樹木枝葉時，收放着暖黃色的燈光，那麼溫暖。
坐在車子裡的女生卻是在發抖。
她一直握着白色的手機，手指蒼白。
她在出發前發了一條信息給他，他卻還沒有回覆。那一刻，她的心裡開始動搖起來。
萬一，萬一那個人……
車子停了在了住所門口，接到信息的僕人正等在臺階下。房子窗戶裡透出冷白色的燈光，冰冷卻不刺眼。
走下車，清爽的空氣迎面而來。
果然是習慣了東京的氣候了。
女生笑着，猶自捏緊了手機。
“塵小姐，已經準備了宵夜，您是否……？”
負責起居飲食的女僕接過她的行李，問仍然站在門口的女生。
“啊，我在門口站一會兒再進去。”
她說着，獨自走開了。
阿塵的住所附近，就是跡部和忍足的公寓。有時候期末，三人會聚在一起給網球部功課落後的成員補課。地點大都是在跡部那裡，因爲他的地盤最大。暑假開始後，她就回來本家。因爲感覺沒什麼好說的，她和跡部之間最多也就是發發簡訊，很少打電話。
不過她承認，打電話會讓她很緊張。一想到電話那頭是跡部，就控制不住心臟的跳動。
每一句話，每一個音節，都清晰地印在腦海中。
早上好。午安。好夢。
跡部。景吾。女王。
喂。
其實白開水也不錯啊。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交叉路口，那裡種着一棵巨大的灌木。路燈照射下來，斑駁的影子投在水泥路上，顯得和她一樣孤單。
“喂。”
“……喂。”
有個熟悉不耐煩的聲音在叫她。
“前面那個！”
終於抑制不住揚起聲調，阿塵才堪堪回頭。
——那個人站在樹影底下，穿着淺色的運動衫。微翹着的髮梢，眼角的淚痣。
……沒有在做夢吧？
你做出選擇了嗎？
眼角有些酸澀，阿塵下意識地擡手。沒想到跡部快步走到她面前，奪過她的手機翻開來，最後皺着眉頭說，“果然。”
“……果然什麼？”
她莫名其妙。
這個跡部景吾搞什麼？不是沒有回她的信息嗎？
“你這個笨蛋，手機停機了都不知道！”
跡部拿着白色的翻蓋手機輕敲她的額頭，語氣裡止不住的無奈和哭笑不得。
“……誒？”
難怪。
難怪沒有收到任何信息。也沒有電話。
可是你知道她在沒有任何回覆的時候傷心了很久。
“跡部。”
“恩啊？”
“我喜歡你。”
“喂……你吃錯藥了。”
“我表白你不喜歡嗎？”
“……還行。”
“什麼叫還行啊，你表白的時候更差勁！”
“我說你——”
總之，跡部君還是喜歡白開水的。
可樂喝多對牙齒不好。
4．號外跡暮戀情
回到冰帝，兩人神情自若，那些謠言最後還是不攻而破。跡部把消失了很久的新聞社社長給揪了出來，對方表示十分愧疚，並親自撰寫了文章澄清此次事件。而傳聞中的“跡部身邊的親密好友”忍足，在被跡部狠狠懲罰後，又被揪出了另一個身份。
那就是“跡暮戀情維護隊隊長” 。
知道此事後阿塵對忍足刮目相看。
“忍足，沒想到你居然是個兩面派啊！”
關西狼雙手掩面拒絕回答問題。
後來新校刊發佈，上面的頭版還是關於上次的話題。標題是這樣寫的：
『號外！跡部出軌事件謠言不攻自破，真相浮出水面！讓我們爲跡暮送上最誠摯的祝福！』
副標題是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是指我們吧？”
“你覺得呢。”
“難道是你和……”
“早跟你說了我和Tiffany只是朋友！”
“我想說……”
“不要亂想！”
“AO王道。”
“……”
“其實是OA吧？”
“……你給本大爺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