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錯過
等到不二和手冢回去的時候, 已經是華燈初上的時候了。兩個人打着傘並排走在路上，橘黃色的燈光映照着飄雪的天空，躍動的燭火散發着香氛。手冢側臉看看不二的表情, 心滿意足的微笑——也難怪, 剛剛特意給孩子們買了許多禮物, 看見那些無邪的笑臉, 誰都會很開心的吧！手冢不禁有些汗顏, 自己也不是第一次在德國度過聖誕，卻從來不知道給孩子們送禮物的風俗。不過，就算是沒有禮物, 不二也是很受孩子歡迎的吧？那樣和煦的笑容，對周圍的人都溫柔體貼……
“不二, ”手冢開口, “嗯？”不二沒有轉頭, 已經有人在開始放煙花，偶爾升起的彩色光球在他的臉上留下流光溢彩的痕跡。手冢順着不二的眼光望去, “我想告訴你，我的心意一直沒有改變。”
不二微微愣了一下，轉過頭去看那張從來只有堅毅表情的臉。大概是焰火的顏色太絢爛，不二覺得自己被那雙深邃眼眸裡的光彩晃了一下神：手冢……
回到手冢家，一開門就聞到了撲鼻的聖誕小甜餅的香氣。不二笑着稱讚：“真香啊！”
正在佈置餐桌的彩菜擡起頭來：“哎, 國光, 不二, 你們回來了？”
手冢點頭, 幫助媽媽把桌上的聖誕星移到一旁。不二看看那盆已經快要紅透的植物, 牆上掛着的、裝飾着緞帶和檸檬片的冷杉木花環(Adventkranz)燭座上已經燃盡的四根蠟燭，桌上放着的聖誕拼盤——裡面有胡椒蜂蜜餅(Pfefferkuchen)、裹上白糖粉的果脯蛋糕(Stolle)、各種形狀的小餅、夾心巧克力等等——感嘆於聖誕節氣氛濃厚的同時突然想起了包裡的糖果和點心。
彩菜驚訝地看着那些包裝精美的小禮物：“你們怎麼拿到的, 這不是聖誕老人給的禮物嗎？”這倆孩子都十六七了吧？
事實上我也不知道啊，不二笑：“就是碰見一個聖誕老人，他問我‘Ob du denn auch stets brav gewesen bist’，我回答‘Ja’，結果他就送了我一大堆呢。”大概是我們搶了他的工作吧，不二心想。
沒想到彩菜聽了這話立刻轉向手冢：“國光呢？”隨後埋怨道：“肯定是國光的表情把聖誕老人嚇走了！”
聽見母親又開始擔心自己的面部表情，手冢有點青筋；再看見不二明顯偷笑的表情時，更加無奈了。
“不二，先嚐嘗這些聖誕拼盤吧，你還有好多沒有吃過呢！”彩菜說，轉身進廚房。而回答着的不二隨手拿起了桌上的胡椒蜂蜜餅。要是裕太在這裡就好了，一定會手舞足蹈的！咬一口，蜂蜜和茴香的味道一起竄進嘴裡。彩菜阿姨的技術真不錯，趕得上專業水平了——
咦，胡椒呢？
不二疑惑地盯着那個叫做“胡椒蜂蜜餅”的東西，旁邊的手冢似乎發現了：“因爲以前那些賣各種調味料的商店叫‘胡椒店’，因此胡椒就成了放在這種小餅中的來自東方的調味料的代名詞。”
看着手冢一臉“原來天才也有不知道的事”的表情，不二鬱悶地撇了下嘴：啊啊，居然被鄙視了！誰不知道手冢你擅長的就是世界史啊，更不用說在德國住過……
而看見不二一副不甘願表情的手冢則是微微笑了起來。正好從廚房端出滿溢着奶油香味的一磅蛋糕的彩菜發現了新大陸，哎哎原來國光還是會笑的！
不二的笑臉果然還是通殺，手冢看着飯桌上頻頻讚賞不二的母親、微微點頭的父親想。吃着德國著名的聖誕烤鵝、偶爾抿一口Glühwein(也就是加熱的葡萄酒，在加熱的過程中，德國人會加入很多調味料，比如檸檬片、丁香、李子、肉桂等，趁熱喝下)的不二不着痕跡地打量了下笑容可掬的彩菜、雖然有點嚴肅但是不失爽朗一面的國晴，再看看號稱萬年不變冰山的手冢，這——難道是隔代遺傳？
正想着，彩菜已經開口了：“唉，我和國晴在國光小時候總是到處出差，國光是跟着祖父他老人家長大的。雖然個性嚴謹是很不錯，但有時候真是古板過頭了啊……”手冢尷尬，但是他能讓青學衆人退避三舍的目光顯然對母親無效：“不二，雖然知道這樣的請求很冒昧，但是還是請你好好和國光相處，至少表情多一些啊！”
這個……不二看看手冢有點泛紅的臉色和遊移不定的目光，再看看彩菜和國晴都一臉期待的樣子，好不容易忍下了要大笑的衝動：神啊，原諒我吧，手冢吃癟的樣子實在是……不二擔心自己開口就忍不住，硬憋着笑點點頭。簡直太經典了！不二暗笑的同時無比後悔現在不能拍照留念：“其實我父親也常年不在家。如果是彩菜阿姨的話，我會盡力而爲的。”彩菜滿意地點點頭，國光也很優秀，不過要是能和不二一樣討人喜歡就更好了。
飯後，本來想問如何能讓自家兒子露出笑容的彩菜看着不二臉上泛起的紅暈，後知後覺地想起Glühwein可是酒類，而她剛剛似乎端給了不二一大杯——“國光，”彩菜按耐下自己的好奇心，“帶不二去休息吧，你們玩一天也累了……”
手冢樂得如此，於是兩人一起上樓。轉過拐角的樓梯，不二再也忍不住了，“哈哈，手冢……”手冢無奈地看着彎下腰的某人，就知道這人臉上的紅暈一半是被憋出來的：“……不二，笑夠了就去休息吧，浴室就在前面。”
不二擡起臉，眼睛有些亮晶晶：“笑出眼淚了……不行，手冢，就算你要罰我跑圈，我也要說——剛剛你那個樣子真是可愛爆了吶。”
“我說，不二！”手冢的聲音略帶警告，轉身帶人去客房：你開過那麼多玩笑，我什麼時候罰過你跑圈了？而且，手冢黑線，我從不知道“可愛”這兩個字可以和我搭上邊……
於是不二一邊捂着肚子笑一邊跟在手冢身後走。走廊裡的燈沒有打開，注意力都在剛纔手冢那個被戳穿表情的不二自然沒有注意到旁邊的一灘水。腳下一滑，不二急忙伸手扶住牆壁。本來只要不二穩住身體就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但是前方的手冢聽到了響動，急忙轉身來扶。不二喝了不少紅酒，頭有些昏沉，手上又被手冢一拉，這下子徹底失去了平衡。拍的一聲巨大的聲響，兩個人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大理石地面上。
身下冰涼，全身的骨骼似乎都在叫囂着疼痛——手冢的第一反應是果然應該鋪上地毯，身上的人卻半天都沒有動靜。不會摔着哪裡了吧？手冢有些遲疑地伸手，拍拍那個栗色的腦袋：“不二？”原本埋在手冢胸前的臉突然擡起來：“手冢，你居然用香水！”
什麼？敢情這人半天不動就是爲了聞聞味道？天才的思維果然不同常人，手冢剛想說不是，不二卻換上了一副燦爛的笑容：“冷杉木香吶，挺配手冢的。”
“你……”先起來，手冢這話在看見近在咫尺、閃着光芒的漂亮眼睛時全數吞回肚裡，還可以聞到不二身上的淡香和帶着點檸檬香氣的葡萄酒味，他突然覺得心跳加快了。正當手冢覺得自己很可能控制不住把手壓下的時候，突然間燈光大亮。
上樓的彩菜看見狼狽的兩個人，緊張起來：“哎，你們沒事吧？”
不二自然是沒事，手冢卻黑了一張臉。彩菜以爲兒子摔着哪兒了，急忙拉過去檢查。手冢覺得自己已經不只身上痛了，頭也痛：您已經攪局了母親！看着兒子進房，彩菜朝着隨後上來的丈夫感嘆道：“果然還是不二比較討人喜歡。把國光交給他果然是正確的！”
剛進房的手冢青筋：母親，這種事情不要說這麼多遍吧？不僅理直氣壯，而且聲音還不小……他完全可以想象現在對面房間裡的不二肯定抱着肚子笑到抽筋。
洗浴過後的不二覺得酒勁上來，早早就睡了。手冢站在房間的窗邊，手中無意識地擺弄着一顆銀鈕釦。因爲長期撫摸的緣故，它圓形邊緣的銀色有些磨損。自己已經來到德國兩個月，每天除了治療復健就是自學課程，從來沒想到能在異國他鄉碰到已經許久不見的不二。不得不說不二的實力給了他莫大的震撼，那個一往直前、展露自己真實水平的不二吸引了不知多少人的視線。手漸漸握緊，手冢覺得自己需要更努力。
時間接近子夜，手冢拿起桌上那個小小禮盒，開門就發現母親正站在自己前面。彩菜一副無奈的表情：“爲什麼從小到大你就不能滿足下做母親的心願？”從小手冢就不掛聖誕襪子，害得她每次只好把禮物放在桌上。這次更過分，居然連假裝睡覺都不了！手冢嘆氣：“母親，您已經送過禮物了，在聖誕樹下。”
彩菜悶悶的，“那不一樣，這是聖誕老人的禮物！”手冢覺得自己要無力了。剛想走，彩菜眼尖地看見了他手裡的那個小盒子，頓時開心起來：“國光你終於可愛起來了，是要送給不二的嗎？順便帶上媽媽這份吧！”
一個晚上之內被兩個人說成可愛，手冢決定無視。他接過母親的禮物，輕輕擰開了對面的門。彩菜看着兒子進去，自言自語道：“有點不舒服的不二讓我轉交禮物，國光居然也知道要送一個驚喜，果真是很好的朋友啊！”
喝酒暖身的不二不小心喝多了，此時睡得正香(不然估計手冢在房門碰上的就是他了)。手冢剛想把禮物放在牀頭，視線卻不經意地撇到了窗戶上的一隻金色星星邊的紅色大襪子。真是敗給他了，居然真的掛……手冢打開窗戶，輕輕地把禮物塞進去。突然外面的星空上升起了密集的五顏六色的花朵，隱隱傳來了人們歡呼的聲音。嗯，勃蘭登堡門的聖誕派對這麼快就開始了？
手冢把視線從窗外轉到屋裡的人身上，栗色的髮絲垂下來搭住了眼睛。想到今晚那雙帶着點調皮、帶着點溼潤水氣的眼睛，手冢不由心動。他輕輕走過去，撩起散落的髮絲。睡着的人長睫隨着呼吸輕輕抖動，白皙的臉頰上還殘留着淡淡酒紅。手冢俯下身去，輕輕印上一吻：不二，你會知道麼？
第二天，不二醒來時，覺得空氣中似乎有點淡淡的冷杉味兒。扭頭看見窗戶上鼓鼓囊囊的襪子，原來真的有人當聖誕老人上癮了啊！不二樂滋滋地拆禮物——
一大袋各式口味、星狀或樹枝狀的小餅乾，這是彩菜阿姨送的吧？拿回去給大家吃，若晨一定很高興。
再抖，一個小盒子滾了出來。哎，手冢送的？不二笑，不知道他看見那個眼鏡天使有什麼想法吶……盒子輕飄飄，不二晃晃，不會是戒指吧？隨即暗罵自己的冷笑話。一打開不二就傻眼了，眼熟的鈕釦……背面清晰可見“TK”，不二的手指僵硬了：這個，和戒指的意義貌似是一樣的……
浴室裡，不二看着鏡中的自己，到底有什麼和之前不一樣了？不二往臉上拍點涼水，這時門外傳來彩菜的聲音：“不二，趕快下來吃早飯吧！”“嗯，”不二甩甩頭髮上的水珠，事情也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