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中之十九

百步渢早就知道,白石一直以來展現給她的,都只是他想要讓她看到的一面而已。

知道百步渢對於溫柔沒有什麼抵抗力,白石收斂下所有的鋒芒;知道百步渢對於承諾的重視,白石說出的所有話語都蠱惑人心;知道百步渢對於信任有着特殊的執念,白石掩藏下心中所有的想法,只表露出無條件的絕對信任。

對於這一切的一切,百步渢一直都知道。

白石藏之介溫柔卻並不單純,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而爲了達到那個目標,他會竭盡所能地付出一切努力。

而【算計】,充其量只不過是這過程之中的一個小小手段罷了。

而這也正是百步渢到了現在還不能完全相信白石的原因之一。

百步渢並不記恨白石的算計,純粹是因爲目前爲止這些所謂的算計都還在她的忍受範圍之內,而且也沒有給她帶來任何實質性的危害。

白石對她真的很好。對這一點,百步渢從來都不曾懷疑。

只不過今天這件事情,實在是有些過了。

明明早就知道百步渢今天會去四天寶寺看他,卻爲什麼在見到忍足之後一點消息都不透露給她。

白石藏之介既沒有通知百步渢,也沒有向忍足透露百步渢就在大阪並且即將出現在四天寶寺的消息。

就那樣在一旁不動聲色地看她和冰帝的那兩個人見面,白石是故意要讓百步渢和冰帝的人來個了斷的。

不知道爲什麼,一想到這裡,百步渢就覺得心口很悶。

即使早就知道白石對她有所算計,但真到了直面這個事實的時候,她還是覺得傷。

這樣子的試探,果然他還是做不到完全相信她。

其實百步渢這樣的想法對白石來說實在是有失公道,也過於偏激了。

沒錯,他的確是存着試探的心,但那也不過是因爲他在乎她。

如此而已。

白石在乎她,在乎到,不惜用這樣的方式確定她的心意。

——只可惜,現在的百步渢並不能接受這樣的理由。

夜晚的星光點點爍爍,百步渢窩在薄薄的被單裡,一直目不轉睛地望着窗外的眼中神色莫名。

“在想什麼?”頭頂上低低的聲音響起,是白石。

“沒什麼。”百步渢語氣淡淡,閉上眼睛又往白石的懷裡靠了靠,良久,如夢如幻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我很喜歡你,藏之介。”

精神一震,白石笑得滿足,“我很開心你這麼說,渢。”白石溫柔的聲音頓了頓,“只不過什麼時候能聽到你說愛我,我會更開心的。”

黑暗中,百步渢的眼中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悲傷和無奈,心中因爲白石的話語而更加鬱結。

她對他,算得上是【愛】嗎?

感覺到百步渢毫無自覺地又往自己懷裡鑽了鑽,白石藏之介覺得他也很無奈。

其實從前那段日子一直和百步渢同牀共枕,他真的很辛苦。

——他真的忍得很辛苦。

百步渢沒自覺,不代表他也可以胡來。每天和心上人以這樣曖昧的姿勢相擁而眠卻什麼都不能做,白石的日子其實是很悲摧的。

他又不是那方面有障礙,溫香軟玉在懷自然也會有衝動。

更何況他已經好一陣子沒有見過她了,這些日子的思念疊加起來,白石藏之介覺得,他的自制力在面對她時總是顯得不夠用。

“渢……”聽到白石低沉沙啞的聲音,百步渢擡起頭,卻立即感覺到了脣上不同尋常的溫度。

白石一隻手臂緊緊箍住百步渢纖細的腰肢,另外一隻手則霸道地扣住了她的後腦,呼吸也隨着脣上的深吻而逐漸變得更加粗重。

百步渢睜大的雙眼之中劃過一絲詫異,脣舌之間也因爲剛剛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而任由白石一步一步地攻城略地。

這是白石第一次這樣霸道地對她。百步渢思考不能,她覺得,白石脣上傳遞過來的溫度幾乎要把她灼傷了。

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白石藏之介懲罰性地咬向她本就因爲剛剛脣舌間的纏綿而略顯浮腫充血的嘴脣。

不大不小地哼了一聲,百步渢的思緒總算是被脣上一閃而逝的疼痛拉了回來。

“渢……我很想你……”白石停下了脣上的動作,急速喘息的聲音驀然響起,語氣當中卻依然滿是溫柔,“渢……可以麼?……渢……”

百步渢當然知道白石的話意味着什麼。心底泛起柔軟的弧度,她並不介意最後再放縱一次。美麗的夢境總是惹人着迷,他要沉淪,她便陪他。

於是嘴角勾起一個妖冶的笑容,百步渢明亮的碧色眼眸在月光的掩映下越發閃耀,語氣魅惑地緩緩吐出兩個字,——“當然。”

話音落下,隨之而來的便是白石近乎狂熱的吻。

白石的吻技還很青澀,百步渢無聲地笑笑,雙手繞到白石的脖子後面緊緊環住,絲質睡衣互相摩擦發出了細碎的聲音,百步渢感覺到在自己背後不斷遊走的灼熱雙手,嘴角的弧度變得更大。

——既然白石還是個“純情”少年,那麼這次還是她主動好了。

“——我愛你,藏之介。”

清晨的陽光溫暖地灑滿室內,白石藏之介迷茫地睜開眼睛,手上下意識地尋找身旁的少女,摸到的卻是一片空空蕩蕩。

而此時還因爲昨晚的放縱而身體不適的百步渢正拉着她那萬年不變的玫紅色行李箱漫步於東京街頭。

她喜歡白石,卻還是無法說服自己接受白石的試探。從她察覺到白石不阻止她和忍足見面的真正意圖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決定了要離開。

而昨晚,就當作是她送給他的一個夢境吧。

——一個絕對甜美的夢境。

百步渢想,她需要好好動用一下那已經長久不曾用過的腦細胞,好好思考一下接下來要做些什麼。

【與你暫別又何妨?】

——與你永別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