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
“爲什麼不用左手!?”跡部的聲音響起,道,“手冢國光,你不是左撇子嗎?這個時候,爲什麼不換左手!?”
跡部突然的叫囂讓所有人都一陣錯愕。
原本一直沒怎麼注意過的青學衆人,尤其是二三年級也有些覺得不對勁了,對啊,部長是左撇子啊,不過好像自從美國回來後,就沒怎麼用過左手,一直是用右手在打球的。
菊丸道:“跡部再說什麼?他說讓部長換左手是怎麼回事?”
跡部看着手冢,一字一頓的道:“是你不想用左手,還是說你的左手根本就不能再打球了!?”冷笑了一下,道,“去年的車禍,讓你的左肩根本就不能再打網球了,如果不是這樣,也不用躲到美國去吧。,左肩的傷,到現在都沒好吧”
大石開始被跡部的話驚的愣住了,也沒注意到菊丸的問話,現在才反應過來,大喊道:“不是那樣的,手冢的肩膀已經治癒了。”
青學的衆人原本還不太相信跡部說的話,但大石這樣一喊,無疑是坐實了跡部的說法,尤其是很多一二年級,桃城、海棠都是一愣,桃城對大石道:“大石學長,真的嗎?”
大石知道自己說漏嘴了,但這個時候卻也沒必要隱瞞什麼了,道:“抱……抱歉,去年的車禍大家都知道,陌香……,其實不只這樣,手冢左肩的肌肉也在車禍裡受了很嚴重的損傷,也是因爲這個原因,纔會離開去美國。”
桃城有些呆愣,道:“那,和我們打對手球的部長是……部長用的是右手。”
海棠抿着一言不發。
坐在教練席上的龍馬回頭,道:“但是,不是已經治好了嗎。”
大石聽到龍馬的話,點點頭,道:“正如越前所說,前段時間已經治療痊癒了。”那份痊癒的診斷書,他可是從頭到尾一個字一個字的看得清清楚楚,直到真真正正的確定手冢確實痊癒了。
桃城聽到大石的話,鬆一口氣似的趴在欄杆上,菊丸也捂着胸口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大石笑着道:“醫生那裡已經完全確診了,應該是不不用擔心的吧……”雖然篤定手冢已經痊癒,但回想起這段時間手冢還是一直用右手,大石自信的聲音又低了下去。
看到大石這樣,原本鬆了一口氣的衆人心又提了起來,菊丸還有些激動的想說些什麼,只聽到不二淡淡的聲音開口道:“手冢的左肩確實已經痊癒了,我們不用擔心部長的左手,而是現在,比賽進行到這裡,部長的右手能不能撐得下去纔是關鍵。”
所有人都被不二的話弄得一愣,菊丸道:“不二,你這是什麼意思啊?”
不二看着場地內,睜開的眼睛,凝重的眼神裡滿是複雜的情緒,道:“手冢左肩的傷勢確實痊癒了,但這一年多的治療,使得他的左手有不短的空白期,手感不是那麼容易填補會來的,技術水平想不下降是不可能的,所以即使傷勢痊癒了,手冢在比賽也是一直用右手。”
乾點點頭,道:“面對跡部這樣的強敵,即使是手冢也是想要謹慎對待的。”
不二語氣有些冷然的道:“那個麻痹發球,跡部爲什麼要換左手?他可不是左撇子!不管麻痹發球原理是什麼,跡部目的只有一個,就是逼手冢換左手!因爲手冢的左手比右手更容易出現失誤!”
青學衆人聽到不二的話,這才明白爲什麼這一局跡部發球用的是左手。
場上,跡部又一個麻痹發球得分。
荒井有些忍不住了,激動的大喊道:“卑鄙,不敢正面的和部長決勝負嗎?”還想再喊什麼,卻被海棠一個眼神瞪回去了。
海棠看向場內,道:“默默的支援不會嗎?”
握了握右手的手腕,看着對面的跡部,撿起再一次被麻痹發球震掉的球拍,這一次,手冢把球拍換到了左手,一年多來,都沒在正式的比賽中用過左手,握球拍的感覺都有幾分陌生了。
看到手冢換了左手,跡部發球后,馬上把球拍換到了右手,幾個來回,手冢一個回球失誤出界丟分。
裁判大喊道:“冰帝得分,5:5。”
冰帝扳平了。
傻子也看出來了,現在的局勢對手冢非常不利。
手冢低頭看了看自己左手的掌心,掌心的繭薄了幾分,看上去細細白白的。
跡部扳回一局,5:5,任何一方連下兩局就會贏得比賽,這一局勢手冢的發球局,而他的左手不論零式發球還是J字發球或是外旋發球,在練習時,都是十次裡面有六七次會失誤,而現在在賽場上,精神緊張,體力劇烈消耗的情況下,失誤率只怕比平時只高不低,用左手發球的話,只怕會因爲發球失誤而丟掉這一局吧。
賭還是不賭?手冢疼的發漲頭腦思索着。
將球拍換到右手,起手,拋球,揮拍發球,黃色的小球飛向跡部的場地,過網後猛然下沉,然後貼地向內側轉動。
原本躬身握拍的跡部直起身來,看向對場,抿着嘴,不發一言。
看到這個零式發球,千石喃喃道:“真是厲害啊,在這個時候,還有這樣的技術水平。”
真田也一樣抿着嘴一言不發,在接近賽末的時候,在體力消耗到這種程度下,還能打出這種程度的零式發球,足見手冢技術的紮實強悍,但也同樣可以看出他是無可選擇的落入跡部佈置的陷阱。
因爲左手的技術沒有恢復,容易出現失誤,在跡部的發球局,右手被麻痹發球封殺,所以纔要在右手負擔已經很大的情況下,仍然要使用零式發球,因爲手冢必須要確保自己的發球局萬無一失。
就像不二所說的,現在手冢要擔心的不是自己的左手,而是負擔極大還要承擔零式發球反噬的——右手!
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下呼吸節奏,起手,拋球,揮拍發球,小球過網貼地轉動,還是零式發球!
大石不自覺的向前一步,握緊了欄杆,不二也眼睛不眨一下的盯着賽場,大家都很安靜,呼吸可聞。
好累,好累,好累……身體這樣提醒着他,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他的身體從來沒有消耗到這種程度過,也許身體的疲勞到一定程度會影響精神,拍着黃色的小球,準備發球的手冢,昏脹的頭腦不受控制的冒出許多過去的畫面,有些是上輩子的,有些是這輩子的,有開心的,有不開心的,那些過往的人事,像電影膠片一樣在眼前飛過。
吸氣,起手,拋球,揮拍發球,小球劃過一個弧度向對面場地飛去,貼地轉動,仍然是零式發球。
井上愣住了,良久纔對身邊也愣神的芝道:“好好拍下來吧,也許這是再也不會有第二次的對決了。”
起手,拋球,揮拍,發球,零式發球。
拋球,發球,零式發球。
……
“青學得分,6:5。”伴隨着那個顆黃色小球貼地轉動,裁判得分的宣判標誌手冢拿下了這一發球局。
但青學衆人卻沒有一個覺得開心,以現在的情形,如果跡部下一局再次依靠麻痹發球拿下他的發球局,那麼局面無可避免的會進入搶七,而搶七輪流發球的規定,無疑對手冢右手的負擔更大。
跡部盯着那個地上的網球,擡頭看向對面的手冢,一滴汗流到了眼睛中,眨了眨眼卻還是覺得眼前有幾分模糊,看不清對面人的表情,看着對手一步步落入自己的圈套,卻爲什麼不覺得開心,記憶裡,這似乎是他跡部景吾第一次沒有爲即將到來的勝利而興奮。
跡部的發球局,跡部繼續使用麻痹發球,逼迫手冢將球拍換到了左手,在體力的巨大消耗下,跡部攻擊並不算兇猛,但手冢的左手的失誤送了太多的分,致使跡部最終拿下這一局再次搬成平局——6:6
局面無可往回進入了搶七局。
那是很慘烈的一局比賽,不論青學也好,冰帝也罷,在那以後很久,每當回憶起那一局比賽,仍然能感覺到那種心肺都揪了起來的戰慄。
兩個國中界頂級的網球選手,到了此時,卻連在球場上來回奔走的每一步都彷彿千斤重負,那與體力無關,或者說,支撐兩個人的已經只剩求勝的信念。
中途,跡部曾經因體力消耗過劇而短暫的昏迷,比賽被迫短暫中斷,卻在恢復的下一秒鐘便又立即下場,對着想要勸阻他的忍足,跡部淡淡的道:“我是冰帝的部長”,我是冰帝的部長,所以,我要爲冰帝爭取勝利,也許是讀懂了跡部的決心,忍足沉默了。
冰帝的部員,那兩百多人的啦啦隊,此時靜寂無聲,只是看着自己部長有些蹣跚一步一頓走上賽場,在此之前,冰帝的部員們從來不曾這樣深刻的感受到這個囂張自我的部長跡部景吾原來是把冰帝的勝利看的這樣重。
當手冢的右手,在再一次的零式發球後,再也承受不住反噬,球拍脫手,痛到跪倒在地爬不起來時,青學的部員衝上了賽場。
短暫休息的手冢,平息腦中的暈眩,右手尖銳疼痛刺激着有些困頓的神經,拿起球拍準備繼續比賽。
大石攔在了手冢身前,就像一年級,當手冢準備退部時攔在他身前一樣,只是這次,爲的是要他放棄。
“夠了手冢!不要再繼續下去了!再這樣下去,受傷了該怎麼辦!”大石激動的聲音也許全場都聽得到,“我們已經盡力了,即使……即使不能再繼續走下去,也沒有什麼了,所以,手冢,不要再繼續打了,即使是爲了青學,也不要讓自己再有手上的危……”
手冢用沒有握拍的手拍着大石的肩膀阻止了大石後面的話,輕輕的道:“不是爲了青學,大石。”手冢在這裡開始第一次的失敗,所以他要贏,因爲他是他,不是掛着一個手冢國光的名字沿着註定的軌道走下去的二維紙人,只是這麼簡單而已。
擡頭看了看天空,道:“後天是什麼日子,大石?”
“嗯?”大石聽到手冢的話有些茫然。
手冢輕輕的道:“我不想去祭拜我妹妹的時候,告訴她我打輸了。”
大石恍然,因爲今年的比賽日期比去年稍晚,去年的這個時候,關東大賽已經晉級到決賽了,所以再過幾天就是陌香的忌日了。
手冢拍了拍大石的肩膀,向賽場走去,淡淡道:“大石,讓我任性一次。”
大石看着手冢從自己的身邊走過,慢慢走向賽場,他可以說出一千一萬條理由阻止手冢,但在手冢的這句“讓我任性一次”面前,所有的決心轟然倒塌。
看到手冢下場,也疲勞殆盡狼狽不堪跡部有些嘲諷的笑了笑,道:“怎麼?還不認輸?不怕右手也廢掉嗎?那就真的再也打不了網球了。”
回答跡部的是又一個呼嘯而來的零式發球。
看到那個貼地滾動的黃色小球,跡部有有些失神,到了這個地步,仍然還是使用零式發球,技術難度先不去說,手冢國光這個傢伙不要自己的右手了嗎?
手臂在顫抖,疼痛,喘息,把球拍交到左手,第一次,把球拍戳在地上,只是爲了支撐身體,從開場到現在,手冢的話都不多,幾乎都是跡部在挑釁,手冢看着對面的跡部,第一次認認真真的道:“跡部景吾,你知道我們最大的不同在什麼地方嗎?”
跡部景吾猛然聽到手冢的問話,從失神的狀態中醒過來,看向對面。
手冢聽得到自己雖不劇烈但沉重的喘息,不再用球拍支撐身體,努力站直,看着對面的人,道:“我們最大的不同,就在於,你是財閥的公子,網球對於你來說只是興趣而已,而對我來說,網球卻是我的全部,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意義所在,所以我可以和你賭一隻手臂,我可以爲了勝利不惜一切代價,而你不行。”
跡部猛然瞪大了眼睛,彷彿第一次認識手冢國光這個人一般,看向對面的場地。
最後的最後,當跡部飛身撲上救起那個網前球,手冢眼看着那個飛墜過來的黃色小球,彷彿心靈感應般,把球拍換換到了左手,左手握拍,輕輕一墊,小球以一個不是很大的力度向跡部的場地飛去,輕輕的擦在球網上,然後,過網了。
“青學得分,GAME OVER。”
看到記分牌上顯示出7:6,手冢知道,他贏了,然後便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眼前的一切都想蒙了一層紗一樣,看不真切,他只是朦朦朧朧的覺得看着一切。
他一直在跟着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兒,他不認識,卻意外的有幾分熟悉,看着她開開心心的和父母告別,跟着她上學,跟着她下課,跟着她午休。
看着她用炭筆在畫板上勾勒出一個男孩子,很熟悉,就是他自己,不是二維漫畫裡的手冢,是每天早晨起牀時,他在鏡子裡看到的請清晰晰、有血有肉的自己。
女孩兒畫完了,對着那副“手冢”的畫像發着呆,良久,眼淚涌出,順着臉頰滑落,喃喃道:“要對自己好一點啊,傻瓜,要多爲自己着想些啊,笨蛋,笨蛋……哥哥。”
他彷彿想明白了什麼,開口道:“陌香……”,身邊卻彷彿颳起了一陣大風,把他越吹越遠,眼前的一切便開始模糊了。
午休結束,正要收拾畫板的女孩兒好像有人叫她,回頭向身後望去,卻註定什麼也不會看到。
手冢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在醫院,動了動手臂,卻發現右手纏了很多繃帶,在一旁趴在椅子上睡着了的不二聽到了動靜,睜開眼睛,看到手冢醒了,滿眼俱是歡喜。
坐起身子,用牀桌吃着醫院餐,聽着不二敘述事情的經過,那天自己因爲體力消耗過劇而昏迷,被部員們手忙腳亂的送去了醫院,不二便留在醫院一直陪着陪着他,還好醫生診斷他只是過渡疲勞,所以睡一覺便沒有大礙了,至於他的右手,雖然有些損傷,但不幸中的萬幸是,他的右手沒有舊傷,加上在美國訓練時足夠的鍛鍊,讓手臂肌肉能夠承擔的反噬程度比較強,雖然需要休養復健,但痊癒卻只是時間長短而已。
頓了一下,不二又彙報了下那天之後的比賽,龍馬對日吉若,龍馬贏了,青學淘汰了冰帝。
手冢往嘴裡送食物的動作停了一下,嘴角不自覺的有了一絲微笑,主角啊,就知道,只要讓他可以上場,是不可能會輸的。
這樣出神的手冢,沒有注意到不二眼中那異樣複雜的情緒。
敲門聲想起,卻沒等人允許便推門而入,看到來人,手冢一愣。
跡部景吾穿着和手冢一模一樣的病號服站在那裡。
手冢有些疑惑的看向不二,不二解釋道:“跡部住在隔壁。”手冢會因爲體力消耗過劇而昏迷,那跡部又怎麼可能比手冢好到哪裡去。
跡部上下打量了手冢,眼中情緒莫名,最後冷哼一聲,道:“沒事就好”,便轉身離開了。
搞得手冢一頭霧水。
手冢提早出院了,因爲知道部員們這個時候還有很多事情忙,故意沒有通知他們,拎了個包走到醫院門口的時候,卻看到停在那裡的豪華加長轎車,車窗搖下來,露出跡部的臉,道:“上來,有事情和你說。”
手冢沒有動,跡部淡淡道,“早說完早了解,你我都方便。”
手冢猶疑了一下,上了車。
車子再朝着手冢的住處開着,跡部卻沒有再說些什麼,兩個人保持着沉默。
眼看就要到地方了,手冢卻還不見跡部開口,道:“什麼事情?”
跡部卻還是沉默,半響,淡淡道:“手冢國光,我喜歡你,和我交往好嗎?”
手冢愣住了,轉頭看向跡部,跡部轉過頭來,看着手冢,一字一頓的又重複了一遍:“手冢國光,我喜歡你,和我交往好嗎?”
手冢衝口便想說你在發什麼神經,卻在對上跡部的眼睛的時候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因爲跡部的眼神毫不動搖的看着他,滿是認真。
有些無法面對,手冢轉頭看向窗外,道:“我們都是男生。”
跡部道:“我知道。”
“怎麼這麼突然?”
跡部道:“這間醫院規定不是重症,晚上不許陪牀。”
“什麼?”
跡部道:“昨晚不二不在,我進了你的房間。”
“!?”
跡部道:“冰帝被淘汰了,我本來應該討厭手冢國光,但我盯着這個睡着了的傢伙好久,卻恨不起來,所以……就是這樣吧,反正就是喜歡了,不知道爲什麼。”
手冢的住處到了,車子停了。
替手冢開了車門,跡部看着下車的手冢,道:“不需要這麼快回答我,三天後我會給你打電話,到時給我答覆。”
跡部的告白彷彿一場夢,回家後休息了一天,手冢便馬上覆課了,部員看到手冢出現在網球部,大家高興的歡呼,快把房頂都掀翻了。
上課,處理些學生會和網球部的事情,去醫院複診,三天很快就過去了,回家剛進房間,聽到手機響,接聽時聽到跡部的聲音,卻沒有反應過來。
“手冢國光,你考慮的怎樣。”
“……”
“同意的話說好就可以。”
沉默,半響,道:“好。”
掛電話的時候,風有點大,吹得窗簾飛舞,手冢順手關上窗子,透過窗戶看有些陰翳的天色,看起來似乎快要下雨了。
反正年輕,所以,試一試,沒什麼吧,是吧?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