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本, 有一種東西叫做美食雜誌。每期雜誌上,都會推薦日本各地的一些美味的食物。裡面,會有著名的豪華餐廳酒店, 也會有名不見經傳的小食店, 總之, 從刺身等國民奢華大餐再到章魚丸子等街邊小吃, 應有盡有。
而這樣的雜誌, 除了會讓普通人在想吃到物美價廉的食物以外,也能讓一些喜歡吃、對吃很講究的老饕有參考的對象。
而千代宮夜,就是一個老饕。
雖然千憶之前, 也知道千代宮夜不僅喜歡吃、而且也很講究吃,從上次與光一哥一起去吃過烏冬面就知道了, 光是一碗烏冬面, 千代宮夜便能邊吃邊挑剔出這樣那樣口感啊、用料啊之類的不足和缺點, 讓千憶頗爲驚訝,不過, 也只是驚訝而已。
但是今天,千憶總算了解了,當一個人對於吃過分執著的話,會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原因就在於,千代宮夜坐在公車上, 不知道從哪裡摸了一本美食雜誌出來, 對身旁的千憶頭頭是道地說起了上面哪些介紹的餐廳的食物好吃哪些餐廳是徒有虛名~說到最後, 終於說到了這次的重點——一家位於橫濱的專賣烏冬面的小店, 雜誌上有介紹, 這家店雖小,但卻很有歷史, 在橫濱很有名氣,最後,附送推薦值,五顆星。
千憶對吃一向不太講究。她父母從小就沒有爲她做過一餐飯,反而是她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自己做飯吃了。她不是什麼飲食天才,所以做出來的飯菜也只是普通能吃而已,絕對算不上美味。最常做的是飯糰,因爲很簡單,做起來不費事,而且符合她口味清淡的特點。
也是因爲如此,所以千憶對千代宮夜這種好似不計代價的追求吃的舉動和想法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不過,不可思議歸不可思議,這樣偶爾爲吃大費周章一次,千憶雖不感興趣,但卻也並不反感。所以,即使是對千代宮夜對吃的執着勁頭感到有些頭疼,千憶還是陪着千代宮夜專門坐車跑到橫濱去吃烏冬面。這對於她來說,也算是一次新奇的體驗。
經過一番乘車轉車後,總算是在橫濱一條並不怎麼繁華的街道上找到了那家據說很有歷史的小店。
很突兀的,在並不熱鬧的小街上,竟然有很多人安靜地排着一條長隊。
千代宮夜二話不說,拉着千憶便投身隊伍中站定。
“看來這家店人氣果然不錯。”說着,千代宮夜左手托住右手的手肘,右手在下巴上摸了摸,微微眯起眼睛,作出一副深沉狀,“希望不要辜負我對它的期待纔好。”
千憶看了正在裝模作樣的千代宮夜一眼,隨即又轉開目光,看向不時地從小店裡出來的人和安靜排隊的人,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美食”對於許多人的吸引力。
千憶是一個很有耐性的人,而千代宮夜看樣子爲了美食也能忍受枯燥無味的等待。
終於,在近一個小時之後,兩人終於進到了店面內,找到了空位。
“兩碗狐狸烏冬面。”剛坐下來,千代宮夜便迫不及待地點了餐。
對於千代宮夜的決定,千憶也並無意見。在某些自己不怎麼在意的事物上,她並不介意旁人越俎代庖,而且,那人還是她的朋友。
千代宮夜點了餐後,便打量起店面內的風格,邊打量還邊不停地發表感嘆和意見。
千憶也不參與她的點評,但也不反駁,維持了自己一貫話少的風格,只是靜靜地坐在座位上,聽着千代宮夜的話。
“咦?”正對整間店面的裝飾風格發表意見的千代宮夜突然停了下來,視線固定在店內的某一隅上,“那個是……昭紀伯母?”
千憶順着千代宮夜的視線看向那個角度裡的一桌人,兩個看上去很有氣質的年輕婦人正在吃麪,一個婦人手旁還放着一個精緻的食盒。
是千代宮夜認識的人麼?
“我去打個招呼。”千代宮夜對千憶匆匆地說了一句後,便往那桌走去。
千憶只能看見千代宮夜朝那個婦人打招呼,說了幾句什麼,那個婦人便向自己看來,微笑着同自己點了點頭。千憶愣了愣,微微彎腰回禮。
然後,那個婦人不知道和千代宮夜說了什麼,一向爽朗大方的千代宮夜竟然紅了臉頰,整個人顯出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那個婦人顯然也是知道千代宮夜平時的性格,看見千代宮夜彆扭的樣子,臉上的笑容便愈發的深。
之後,兩人又交談了一會兒,千憶就看見千代宮夜朝那個婦人鞠了一躬,走了回來。
拿過桌上的茶子把裡面的清茶一口氣喝光後,千代宮夜才說道:“剛剛那個是我認識的一個長輩,過去打了個招呼,居然又被調侃了。”
千憶蹙眉想了想,“我覺得她好象很眼熟的樣子,好象在哪裡見過。”
“你沒見過她,可你見過她的兒子。”毫無氣質地外兼粗魯地翻了個白眼,千代宮夜的語氣變差了,“你知道手冢國光吧?那個死冰山就是昭紀伯母的兒子。”
一聽千代宮夜說的“死冰山”,千憶心裡便隱隱地浮現出那個有着一頭茶色頭髮,面容俊美氣質冷峻不失優雅,戴着一副眼鏡的男生了。
細細想了想,她不過是與這個男生見過一面而已,卻能清楚地回憶起那個男生的面容,真是一件怪事。但她又想到和她接觸不算少的四天寶寺的忍足謙也,以及以往只是看過幾次的千歲千里、遠山金太郎等人,千憶便又釋然了。
雖然奇怪自己的記憶力什麼時候好到了能夠把僅僅見過面的人都記得清清楚楚,但轉念一想,或許是因爲這次手術的原因吧。
腦部壓迫自己神經中樞的腦瘤被切除了,記憶力自然也跟着恢復了。
看來,這次的腦部手術,千憶除了失去童年的記憶以外,自己平日的記憶力已經恢復了。這大概便是所謂的,有失必有得,或者說,有得必有失吧。
撇開千憶心裡對於自己記憶力的評斷不談。千憶頗爲感到好奇的,是千代宮夜對那個叫手冢國光的男生的態度。
“你對手冢君態度這麼差,但對人家的母親態度卻又很親切,這是爲什麼?”
被千憶這麼一問,千代宮夜頓時便被剛喝進口裡的茶水給嗆住了。
“哪有那麼多爲什麼。”千代宮夜不自然地拿起紙巾拭了拭嘴角溢出來的茶水,避重就輕地答道。
千憶沒什麼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隨意地說了句:“是嗎?”便不再說話了。
倒是千代宮夜好似做賊心虛,把千憶隨意的一句話當成了質問,便嚷了起來,把事情向千憶兜了個底朝天。
關於千代宮家和手冢家的交情從兩家的爺爺輩的人物便開始了。
而千代宮夜的父親和手冢的父親是至交好友這一點,千憶也從光一哥那裡聽說過。但是,千憶不知道的是,千代宮夜因爲母親早逝的原因,受到了手冢國光的母親——也就是千代宮夜口中的昭紀伯母的悉心照顧。
在小學時,千代宮夜甚至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住在手冢家。
因爲有了這樣的背景,所以千代宮夜和手冢自然是熟得不能再熟悉了,用千代宮夜不屑的原話來形容就是:那傢伙沒什麼是她不知道的。
但是爲什麼千代宮夜會對手冢國光有這麼大的成見?
之前把兩家淵源交待得一清二楚地千代宮夜拋出一句:性格原因。然後,便是咬牙切齒地數落手冢國光自上國中以後,便開始指責她這樣指責她那樣,裝出一副優等生的樣子。
當然,在千憶強烈的懷疑的目光下,千代宮夜只得憤恨地承認,手冢國光的確是優等人,不僅成績優秀,還是學生會會長,除此之外,網球也十分出衆,在東京的學校中,頗有名氣。當然,與手冢國光相比,性格隨意、在成績上沒什麼追求、就連愛好也是畫漫畫的千代宮夜自然是被比了下去,被比下去還不說,還經常被手冢國光“教育”。千代宮夜一氣之下就和手冢國光鬧翻了,一看見他就跟看見仇人似的。
不過,千憶回想起在光一哥的店裡,手冢國光面對千代宮夜時的模樣,覺得,可能,人家根本就沒有把千代宮夜鬧的小性子放在心上。
說不出爲什麼,千憶就是覺得,手冢國光是一個性格沉穩、非常隱忍且責任感強的人,這樣的人,對於和自己鬧性子的人,不是無視,就是包容。不過依千憶看來,手冢國光對於千代宮夜,應該是後者。
不過,千憶也在心裡暗暗地覺得好笑。
雖然外在的表現形式不同,但千代宮夜在性格的某些方面和千憶還是差不多的。就是,不會在乎自己不重視的人,當然,千代宮夜多半是懶得去重視。
而她對手冢國光表現得如此“重視”,只能說明,手冢國光在她以心目中的地位自然是不一般。而她自己也好象並沒有察覺。
人啊,都是當局者迷。
不再理會千代宮夜停不下來的唸叨,千憶一邊細細地品嚐美味的烏冬面,一邊在心裡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