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服下一葫蘆黃芽丹補益元氣,然後在四肢塗抹斷續膏——儘管真氣運轉自如,四肢沒有突然斷裂的危險,我爲了保險起見還是塗抹一下,以防意外。
那種被凌遲的切割感在我心頭徘徊不去。
心身平復後,我詢問南宮有什麼剋制妖獸元神的點子——他與元嬰者戰鬥後生還,或許能有針對建議。
“妖獸並非真人,沒有肉身依憑的飄蕩元神,破綻其實衆多。之所以現在妖獸橫行無忌,只是因爲金丹者的修爲境界無法抓住他的破綻,這裡也沒有合適的元嬰法寶能剋制它。”
“我的雷法還在金丹範圍,不能攻破白聽的元神屏障在情理之中;琳公主手上的雙劍凝成劍心,是能傷元嬰者的絕品神兵——我看戰況他們也只是和妖獸的元神相持啊?”
龍少和紅衣少女圍繞白聽的元神呈品字廝殺。龍少不會騰空,他是借公孫家的鳳蝶紋死槍飛翔,施展龍力揮霍地刺出無休止的荊棘突死槍;紅衣少女則用雙劍劈出道道流火紫電。白聽元神的寶焰漸弱,但紅衣少女的氣衰退得更快,如同退cháo般無可奈何地遞減,她拿雙劍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得抽搐起來。
“因爲妖獸動用了它的金法相,達到了和絕品神兵抗衡的地步。”
“也就是它口中的刀山法相嗎?”
我問南宮。
“恩。元嬰下層者煉氣化神的修爲具足,五靈根都修到絕頂,實現了五氣朝元。視爭鬥和修煉的需要,元嬰下層者會借朝元五氣陸續凝練出五行法相,從一到五-不等。酒池法相是妖獸的水法相,刀山法相就該是金法相——如果白聽有金身依憑,可以把每個法相各幻出一座壇城,把敵手攝入任其宰割。不過,他的金身被你們全毀,那種可怕的事情不會發生,你可以聊感欣慰。”
琳公主的雙劍既然不奏效,我絞腦汁尋思門人中還有誰有元嬰法寶。
翩翩的名利圈?
我擡首,和青衣少女的眼神不謀而合。
忽然,我覺得翩翩的氣比之前一刻煥然一新。
“你突破到金丹上層了?”
我欣喜道。
“恩,受了姬真人手抄黃庭經的啓發,找到了破關的路徑。”
青衣少女指了指羊脂玉頸上繫着的玉璧,
“本來還要旬月才能過這關頭。但強敵在前,只能事急從權,借琳公主的和氏璧把障礙前的心魔強行驅走,立地破關。”
然後,她摘下腕上一對龍鳳雙環,
“看這妖獸xìng情愚頑,必然沒有斬滅元神中的三尸神。現在我試試能否發揮父親法寶的威力,把妖獸元神禁錮起來。”
一枚銀sè光弧從翩翩手裡掄出,名利圈正套在激鬥中河童馬頭上的寶焰。
“鐺!”
寶焰一漲,名利圈被彈了回來。
翩翩捧心嘔血。——她和琳公主一般,境界未至。
“柳子越,前兩戰我們繳獲的那許多魂幡在哪?”
我大聲吶喊,四下張望柳子越何在,終於把瑟縮地躲在內城角下的柳子越強行拽出來,他影子後面的盜泉鬼頭鬼腦地擠眉弄眼。
“都在。都在。都在我影子內。”柳子越怯聲道。
“盜泉,你現在起就隸屬我們崑崙道兵院,是我們崑崙門人。”
我一下撕掉盜泉泥丸宮上封住神通的符印,碎成粉末,
“你和我吹噓過鬼門有落魂大陣。我們手頭現有四十九門銀屍魂幡、七門金屍魂幡、還有一枚道胎天屍的魂幡。能否立刻布成一個落魂陣,把那枚河童馬的元神攝入主幡內?”
“如果把供給兩儀大陣的靈氣都轉到落魂陣上,的確能把這枚沒有無漏金身護持的元神攝入——但是元嬰者的元神近乎純陽,攝入後有一半可能把天屍主幡焚燒盡;即使不能焚燒主幡,妖獸的元神必然能在幾個呼吸內掙脫出主幡。師兄辛苦一場,也是無用功。”
盜泉低眉吐舌。
“無妨事,儘管放手幹,只要把白聽的元神攝入主幡就行。”
我傳神念給陣法之主赤符,讓他傾力協助盜泉佈陣。
鄧高王三人跑來向我報告——西方縣城城門洞開,一彪屍兵隨着華蓋將軍出了城池,不緊不慢地向我們一片狼藉的黃鶴縣城馳來。他們三人用千里鏡瞻望來兵,屍兵的甲冑上都刻蝕了祛陽符,似乎是要趁**奪城。
“等屍兵離城一里時再告訴我。”
我叮囑三人。
盜泉從柳子越的影子內遊了過來,
“我需要諸位主持陣法的門人把兩儀陣法反轉,按照我指示的方位立幡。只是還有一事:倉促間經營的落魂陣法對內不對外。布了落魂陣法,對外防禦華蓋將軍夾攻的兩儀陣法就沒了。”
“那我自然有辦法,你不必管。”
我橫下心頭回答,然後折回南宮和翩翩處。力竭的紅衣少女也退回到他們身邊。陣法的穹廬上只剩下龍少和白聽的元神纏鬥。
龍少裸露的金身上九條龍刺青都光芒大作,他的每一槍都有山河搖動之勢,我們遠觀的人都感覺方圓三十里縣城隨着他的槍勢在鞦韆般搖晃。
“外物終究不是本力,龍少的十龍之力只能斷斷續續地發揮一刻鐘,一刻鐘內他已經和妖獸元神交手千合,快要到強弩之末了。原兄想到辦法了?”
南宮睇了一眼繞城各處立魂幡的門人。
“恩。”
我捏了下琳公主面如金紙的臉蛋,取過自己的銀蛇劍,“放心歇息。看我劈元嬰的元神。”
“呸。你會分心兩用,雙手互博嗎?比我還菜,只能發揮一劍的威力!”紅衣少女忿忿道。
“你看結果就行。”
我對翩翩和南宮悄悄交代了幾句,飛上陣法穹廬,向白聽高叫,
“不是要先殺我嗎?我有神劍,蠢妖你能殺我嗎?”
河童馬元神棄了龍少,電馳向我。籠罩白聽元神的寶焰已經黯淡,但我金丹中層的修爲仍然和元嬰下層的妖獸隔着巨大鴻溝。琳公主雙劍合璧不能傷他元神分毫,我也不能。
“嗖!”
一呼吸內,我和白聽元神貼面而視,刀山沒有加身,刀山法相的念頭已經侵入我的金身。我的手不及出劍,已經不能動彈。
忽然,天地昏黑。
我的金身一抖一抽,河童馬的元神也是詫異非凡。
兩股龍捲yīn風生出兩股巨大的漩渦吸力,把我的yīn神和白聽的元神各拽向一面幡去,他的元神攝入鬼小將軍的天屍主幡!而我的yīn神被攝入了另一面金屍的魂幡。
——不知覺間,四十餘門人已經立好了落魂大陣!
不止兩股龍捲風,而是yīn風習習!
我的yīn神恍惚間,忽然看到四十餘股狂暴yīn風瀰漫縣城,竟然是四十餘崑崙和龍虎門人的魂魄也被同時攝入了各個魂幡內!
“撲通!”、“撲通!”、“撲通!”
措不及防的門人肉身僵撲的聲音此處彼伏。連龍少、琳公主、南宮、地藏、柳子越……等人的魂魄也一併攝入各處魂幡。
白聽的那枚主幡劇烈地顫動!可終究沒有燃燒起來,但河童馬的元神探出幡外一個鼻尖。
“嗖”。
翩翩的一枚名利圈飛至,把天屍主幡套住。河童馬的元神被逼了回去。但元神依舊帶着天屍主幡在落魂陣ZhōngYāng胡**蹦跳。
翩翩又是一枚名利圈飛至。雙圈箍定幡首幡尾,天屍主幡整個兒寂靜了下去。
青衣少女無力跪地,釋放兩圈禁錮河童馬元神大概耗去了她大半真元。
她的脖頸還繫着琳公主的和氏璧護持,所以落魂陣法內唯有她沒有被攝入魂幡。落魂陣外是在城牆放哨的鄧高王三個金丹下層,這種場面,讓他們目瞪口呆。
翩翩勉強站起,緩緩走到我被攝入的魂幡前,苦澀地笑道,
“託師弟的福,沒有失手。只是代價太大,諸門人連你也陪着那妖獸入魂幡了。”
“無妨事。讓盜泉把我們都歸回金身就是。”
我回答。
盜泉獨自屹立在陣ZhōngYāng的天屍主幡下若有所思,清秀的臉yīn沉如鐵。
他自言自語,
“原師兄你們都上了我陣法上的魂幡。還有肉身的不是真元大耗,就是幾個弱小的金丹。豈非突然間我成了這裡最強的人?如果我存什麼壞心思,把你們都獻給華蓋將軍?……”
盜泉忽然間擡頭,望着着攝住我的魂幡,咯咯微笑起來。笑聲尖尖,在yīn風悽慘、活人寥寥的縣城中不勝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