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城有點吃驚的自己還拉着秦韶的衣袖,她平時不是一個婆婆媽媽的人,現在居然對秦韶作出如此小女人的動作,真的是有點越活越回去了。她馬上鬆了自己的手。
感覺到衣袖上的分量驟然間晴,秦韶的腳步雖未停滯,只是心思稍稍的頓了一下。
“好了。公主有什麼話說就是了。”他將葉傾城帶入了自己的房間裡面,關上房門,不冷不淡的問道。
葉傾城不是傻子,就從秦韶對她的稱呼上能聽的出來秦韶是真的生氣了。她收攏了自己的心思。
“秦韶,你是不是真的生我氣了?”葉傾城還是試探的問道。
“沒有。”秦韶微微的側過頭去,假裝將目光落在了自己桌案上放置着的卷宗上,其實他一個字都沒看進去,只是豎着耳朵聽葉傾城要說的話。
他是生氣了,準確的是說他也是在迷茫。
他故意不回家,故意避開葉傾城,想看看她的反應,也想看看自己到底有多想她。
結果,他十分的無力。
他對她的思念與日俱增,而她對他卻好像絲毫不在意。
“秦韶。你對我真的很好。”少女柔軟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讓秦韶的心底也跟着變得軟軟的,他是應該生氣的,但是現在面對着她卻怎麼也氣不起來了。他現在在她面前表現出來的惡行惡狀與冷言冷語不過都是他故意僞裝出來的。
好又有什麼用?秦韶在心底苦笑,不是每一次付出什麼,得到的會是同等的對待的。這種傷,這種痛,他比誰都有深切的體會,上一世是這樣,這一世也是這樣。
秦韶的手指按在了桌子上,指節按的有點微微的發白。
“我不是瞎子,我能感受到,也能看到。”葉傾城見秦韶的身影堅若磐石,輕嘆了一聲說道,“但是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和難處。”
秦韶差點就脫口問出,到底她的難處是在什麼地方?爲什麼不可以和他說?
不過最終秦韶還是忍住了。
“我答應了博古爾五年之後會去找他。”葉傾城說道。
“夠了!”秦韶忽然高喝了一聲,止住了葉傾城的話語,他驟然轉過身來,雙眸之中帶着一絲略顯的凌亂的目光,“公主殿下!”他咬牙說道,“你喜歡誰,不喜歡誰,不需要和我說!我與你不過就是因爲賜婚而不得不在一起的人罷了。”
呵呵,秦韶在心底狂笑了起來,上一世的葉傾城因爲一個蕭允玄背叛了他,而這一世的葉傾城現在光明正大的告訴他,她與別的男人有約!
秦韶忽然爆發的一生怒吼嚇的葉傾城一縮脖子,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有點微微發紅的眼角,“我……”葉傾城被他吼的心底一慌。就連要說什麼都給忘到了九霄雲外去。
他一點都不想聽她和別的男人約定了什麼。他的心底很痛,很難受,就好象有人拿着鋼刷子在他的心上面刷的一下子劃過一樣。
“走!”秦韶指着自己的門口,對葉傾城說道,“還請公主殿下回去!”
他不想她繼續留下,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前世的一幕幕在剛纔那一瞬間,全數涌上他的心頭,歷歷在目,如同重現一樣。
他另外藏在袖子裡面的手已經在微微的顫抖。
”秦韶。你聽我說。我話還沒說完……“葉傾城還想要辯解,但是手臂已經被秦韶猛然牢牢的攝在了手裡。
其實她想和秦韶說的是,即便是當初與博古爾約定了五年後去找他,她也不會和博古爾在一起的……因爲她覺得她和博古爾並不是十分適合。當然這話說出來有點矯情,她與博古爾約定那麼久的日子只是想讓博古爾在這些時日之中想明白自己對於他來說到底算是什麼,他是不是真的那麼喜歡自己。
博古爾叫她寫信,她幾乎從沒寫過。
倒是博古爾在開始的幾個月會頻繁的叫人帶信給她,而現在這信來的頻率也降低了……
她這麼做是不想和這個時代的任何男子都扯上什麼關係,她不屬於這裡。她想回去,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回去之後還能做什麼……
葉傾城終於感覺到了秦韶的怒火,她無奈的被秦韶給推出了房門,隨後那兩扇門便在她的面前砰的一下關了起來。
秦韶單手抵在房門上,就好象這樣,他的心也對葉傾城關閉了一樣,他低着頭,大口的喘着氣,藉以平復自己的憤怒的心情。
他能聽到她就站在門的那一邊,她站了很久,久到他想衝出去將她再度拽回來,她才默默的低嘆了一聲,轉身離開。
秦韶的手緩緩的從門上滑下,無力的垂在了自己的身側。
他的怒意現在已經完全平息了,眼底也變得一片清冷。
或許這樣也好,她既然無意於他,便也不給他什麼念想的機會。
或許這樣。痛也不過就是短暫的……
那他還站在這裡做什麼?
秦韶忽然邪邪的一笑,換下了一身輕便的衣衫,闊步走出了北鎮撫司的衙門大門。
“公主,駙馬出來了。”素和在一邊躲着,看秦韶走出來之後,忙對身邊的一個小孩子耳語了一下,隨後跑去了一邊的一條巷子對葉傾城說道。“奴婢已經讓街上的一個小孩子跟上他了。”
“行了。我知道了。”葉傾城點了點頭。
她本是想站在這裡再等等秦韶的,讓他稍稍的平靜一下,自己再和他好好說說,所以她讓靖國公府的馬車先行回去,讓素和去門口蹲守着。
卻沒想到素和理解錯誤,以爲葉傾城是要跟蹤秦韶……她自作主張找了幾個孩子過來,畢竟秦韶這人警惕性很高,她又是秦韶所熟悉的人,可能三兩下就被發現了。
“萬紅閣?”等隔了一段時間,葉傾城知道秦韶的目的地之後,也不由皺了一下眉頭。
“你確定?”她問素和。
素和也一臉驚悚的點了點頭。她確定。
葉傾城頓時就窘了。她這是遇到了相公去嫖娼,她去抓現場的狗血劇情了嗎?
啊呸呸呸,那貨不是她相公,只是名義上的!
呃!
那也不行!葉傾城砰的一下一巴掌拍在了牆壁上,不過……他們兩個本就沒什麼……她都不搭理秦韶,難道還不讓秦韶去找別的女人嗎?
素和與素清站在一邊接着巷子口傳來的幽暗的燈火看着葉傾城的臉忽然猙獰,忽而又舒緩,兩個人也都急的一臉的懵。
“殿下,現在究竟怎麼辦?”素清急道,公主殿下現在還在這裡和自己較什麼勁兒啊!“我們去捉姦!”素清說完挽起了袖子。
“在大梁,如果駙馬揹着公主去青樓會有什麼處罰?”葉傾城一臉便秘的問道。
“重則和離治罪。”素和說道。
“那咱們走!”葉傾城忽然和打了雞血一樣,邁步朝前。
她只要和離,不要治罪!
“一會進去,你們就給我朝大了鬧!鬧的全城皆知就好。”葉傾城說道。
“是。”素和與素清重重的點了點頭。
等三個人挽起衣袖真的來到了萬紅閣前,素和與素清剛要衝進去,葉傾城就又有點慫了。
她一把拉住了素和與素清,”等等等。”
“怎麼了?”素和與素清袖子都挽好了,被葉傾城這麼一拉,兩個人不解的看着自家的主子。
“讓我再想想。”葉傾城很慫包的將素和與素清拉到了一邊的牆根處,擡眸望着眼前那看起來金碧輝煌的萬紅閣。現在已經夜幕低垂,萬紅閣門前車水馬龍,有裝扮的濃妝豔抹的女子在迎來送往,好不熱鬧。
萬紅閣裡面亦是燈火通明。
“哎呀,殿下還想什麼?”素清急道,“駙馬都那樣對公主了,公主還想給他留面子嗎?”
“別插嘴,讓殿下自己決定。”素和一拉素清對她說道。
葉傾城根本就沒聽這兩個婢女在說什麼她咬着自己的手指,呆愣愣的望着對面街面上高高聳立着的萬紅閣。
如果今天這步邁出去了,那麼後果便是秦韶獲罪與她和離,這真的是她想要的嗎?
從此以後與秦韶形如陌路,再無交集?
不知道爲什麼,葉傾城的心底忽然有了一點點的恐慌,這種恐慌從何而來,她也說不清楚。
她在對面站了好久,終於還是咬牙,既然在這裡不想逗留,又何必瞻前顧後,這不是她夢寐以求的嗎?
怎麼到了古代反而變得婆婆媽媽的,她一貫不是這樣的人。
葉傾城對素和與素清說道,“你確定秦韶真的進去了?”
“確定。”素和點了點頭。
“那麼走吧。”如果這次真的分開,或許對大家都好。葉傾城努力的忽略了心底一絲淡淡的失落之意,帶着素和與素清走向了萬紅閣。
“這三位姑娘是來做什麼的?”萬紅閣門前看門的人攔住了葉傾城還有素和與素清。
在燕京城裡面開青樓的多少都見識過有貴婦人前來門前捉自己的相公的,但是眼前的這位身穿耦合色長裙的少女看起來十分的年輕,從髮式上看是嫁人的髮型,但是從臉上看卻是一副少女的模樣。她的眼眉豔麗,雖然看起來年紀尚輕,但是已經是天香國色,美麗的不可方物。
若是家有這樣的妻子,誰還來這種地方啊,那打手不由想到。
“來找我家相公。”葉傾城定了一下神,朗聲說道。
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帶着幾分天然的柔美,瞬間就吸引了門口衆人的注意力。
“小妹妹,來這裡的人都是找女人的,你卻是來找男人。”一名身穿水紅色長裙的女子媚笑着走到了葉傾城的身前,圍着她轉了一圈,“你若是要找男人,姐姐給你指一條路,這路的盡頭有一個伶人倌,裡面啊,有男有女,保管滿足小妹妹你的要求。”她這話說完,就惹得周圍看熱鬧的人一陣鬨笑。
“大膽!”素和上前,擋在了葉傾城的身前,一把將那女子給推開,“閃遠點去!這裡輪不到你說話!”
“哎呦,這小姑娘好凶啊。”那女子被推的一個趔趄,撞到了一邊自己姐妹的身上,這才穩住了身形,她上下的打量了一下素和,“你也不過就是一個丫鬟,你們主子還沒說話,你插什麼嘴,不過姐姐看你長的還不錯,不如跟了姐姐好了,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素和一貫都是在平江王府還有靖國公府的,哪裡經受過這個,被那水紅色衣衫的女人一說,她的臉頓時就紅了起來,她羞惱的指着那女人的?子,“你閉嘴。再胡說,小心我扯了你的嘴。”
“姐姐我可是被嚇大了的。你倒是扯啊!”那女人將臉嬉笑着湊了過來,反倒將素和逼退了一步。
圍觀的衆人一陣的鬨笑,出來這種地方玩就是爲了尋開心,現在看到來捉姦的。有這種熱鬧不看白不看。
“都閃開!”素清吼道。
“我勸你們還是走吧!”門前的打手怕影響了生意,所以惡行惡狀的說道,“不然小心我們不客氣了。”
“我倒要看看你們怎麼不客氣法。”素和說道。
幾個打手互相看了一眼,“今天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是不知道厲害是不是?那就別怪我們動手了!”說完幾個人就過來準備揪素和與素清。
素和與素清那又不是吃素的,兩個人看了一眼葉傾城,見她自豪沒有阻攔的意思,於是同時出手。
她們從小習武,不過跟在葉傾城身後一直都沒什麼發揮的地方,這一下總算是有機會施展一番了。
她們兩個身形靈活,再加上跟着葉傾城一起訓練,更是機敏的不得了,所以門前那四個看似強壯的打手在須臾之間就被兩個人輕鬆的撂倒。
見這兩個丫鬟如此的身手,在門前迎客的幾名姑娘也知道今日來的是硬茬了,唯恐她們兩個拿自己開刀,尖叫着就朝萬紅閣裡面跑。
葉傾城低嘆了一聲,事到如今了,不進也不行了。她負手走上了臺階,素和與素清緊步跟上。
素清與素和勇猛,現在無人敢攔葉傾城。
葉傾城一進萬紅閣裡面,就見一大屋子的人都停住了自己的動作,紛紛呆滯的看着她。
她徑直走了進去。
“哎呦,姑奶奶,這裡可不是你胡鬧的地方。”老鴇終於跑了出來,她一路都聽說了,知道今天來了一個難對付的,光是手下的丫鬟就已經很厲害了,不是一般人家能養的起的。她在京城這低頭混了這麼久,什麼人家能惹,什麼人家不能惹,她幾乎一眼就能看得出來。所以一看到葉傾城,她就在心底大呼吃不消。
葉傾城雖然年紀小,但是那氣度不凡,若是別的女子進入這種地方,多多少少都會帶着幾分慌亂,來找自家相公的人她也見了不少,不少年紀大一些的貴婦即便是來,也都帶着幾分鄙夷,唯恐這種地方髒了她們的衣衫一樣,而葉傾城則是十分的氣定神閒。
“秦韶在哪裡?”葉傾城看到老鴇,認得啊,上次她被狗追來這裡,見過這位老鴇,好巧,她也認識秦韶,所以問她就對了。不知道上次秦韶說要贖身的那位姑娘是不是就是秦韶的紅顏知己……葉傾城忽然覺得自己的心門口有點添堵。
“秦公子啊……”老鴇不認識葉傾城,上次她來是將臉給矇住的。她支支吾吾的,神色有點彆扭。“不知道這位……”她頓了頓,看了看葉傾城的穿着打扮,“這位夫人,是秦公子的什麼人?”
“你都叫我夫人了,我自然是秦韶的老婆!”葉傾城說道。
她說的聲音很大,衆人一片譁然。
秦韶就在二樓的一個雅間之內。
老鴇的嘴角頓時就抽動了,京城裡面的人都知道秦韶是洛城駙馬,秦韶的夫人不就是洛城公主,這位公主現在名號可大的很,還拿過武狀元……難怪她手下的丫鬟那麼能打了……
不光是老鴇驚詫,就是大堂之中的衆人均是驚呼了起來,紛紛伸長了頭來,想要看看這位傳說之中的公主殿下。
所以大堂裡面頓時就開了鍋了。
“他到底是在還是不在?”葉傾城寒聲對老鴇說道。
“在在在。”老鴇不敢隱瞞,忙點了點頭,雙腿一軟給葉傾城跪下了,“民婦參見公主殿下。”老鴇這麼一跪,其他人也都反應過來,紛紛跪下行禮。
葉傾城目光橫掃了一下,大堂裡面的人烏鴉鴉的跪了一地。
現在好了,想不出名都不可能了。
外面的騷動那麼大聲,秦韶在樓上不可能沒聽到,他先是詫異了一下,隨後嘴角浮現出了一絲淡淡的苦笑。
她來的這麼快?
“走吧。陪我出去看看。”他起身,走到在一邊彈琴的歌姬身側,一把將她拉了起來,半摟在了懷裡,隨後帶着她推開了雅間的門。
大廳裡面原本一片寂靜,秦韶推門如此的用力,在這寂靜之中就顯得尤爲的響亮。
葉傾城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在掛滿了各色燈籠的二樓上,秦韶一襲淡青色的長袍長身玉立在圍欄的邊上,他的嘴角帶着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目光落在了葉傾城的身上,在他的懷裡,依偎着一名面容還算清秀的女子,那女子神色有點慌張,手足無措的,被葉傾城的目光掃過,她不得不更朝秦韶的懷裡躲了一躲。在別人看來,完全就是一副委屈的模樣。
好戲來了,幾乎每個人的心底都是存着這樣的念想。
只是礙於葉傾城與秦韶的身份,誰也不敢說出來,只是跪在一邊,偷眼看着這一樓上,一樓下分別佔着的夫妻二人。
葉傾城的心隱隱的一沉,總覺得那躲在秦韶懷裡的小女人,如此的礙眼。
她本就是來“捉姦”的,只要衆多人作證,明日她就是鬧去宮裡,秦韶也百口莫辯。她的目的是和離,但是如今看着秦韶懷裡抱着別的女人,俯視着她,她還是渾身不舒服了一下。
“公主。”秦韶緩緩的一笑,率先開口。“怎麼這麼有空?”
“你不是更有空?”葉傾城的神色落了下來,“有空到有家不回,卻跑來這裡。所以衙門裡面忙都是藉口?”
“是真比較忙,就是因爲太忙了,所以想出來享受一下溫香在懷的感覺。”秦韶說完微微的側頭嗅了一下那女子的髮鬢,隨後看着葉傾城挑眉一笑,他本就生的極其的豔麗,如今這一笑更是讓滿室生輝。
”秦韶,你如此可知道我是可以與你和離的!“葉傾城深吸了一口氣,忽略到心頭的不適,朗聲說道。
“那不正是合了我的心意。”秦韶緩緩的笑着,脣角的麗色不減,甚至眼眉之中更增了幾分欣喜,“公主,我早就受不了你了。你是公主又如何?不知道什麼是溫柔,不知道什麼是體貼,你若是想和離,自是求之不得。”
素和與素清一看這種場景,兩個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氣。駙馬這是怎麼了?他平日裡不是這樣的……原本她們陪着葉傾城來,只不過是氣不過駙馬會揹着公主來這種地方,只是想小懲大誡一下而已。她們並不想公主與駙馬和離啊。
“真的嗎?”葉傾城的沒有也是微微的一皺。
她原本的目的就是和離,但是聽這話從秦韶的嘴裡說出來,真的是好像心口忽然銳痛了一下。
早就受不了她了嗎?那之前的一切都是假裝出來的?
見葉傾城抿脣不語,秦韶的笑容更是擴大了幾分。
“難道公主不想?”他笑意盈盈的問道。
他緊緊的捏住了懷裡女子的肩膀,捏的那女子吃痛,想要驚呼卻又不敢,只能死死的咬牙忍住,不住的拿可憐兮兮的目光看着秦韶。
如果她說不想的話,那他現在就丟開懷裡的人,和她一起走,他可以道歉,可以解釋……
但是……
“想!”
當聽到葉傾城幾乎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來的話語之後,秦韶的心徹底的跌落谷底,他忍不住呵呵的笑出了聲來,“就知道公主是迫不及待了。”他擡手扶住了自己的額頭,好像聽到了一個非常好笑的笑話一樣,誰也沒看到他的掌心之下,眼角閃動着的晶瑩淚光。
如此甚好。
就讓他將所有的罪責都揹負下來,放她自由去吧。
他的初衷不就在此嗎?只是他原本是以爲要來萬紅閣好幾天才能達到這樣的效果,卻沒想到一次就足夠了。
“既然如此,那明日你我一起入宮面聖吧。”葉傾城丟下了一句話,頭也不回的走出了萬紅閣。
那地方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等她衝出來萬紅閣,只覺得自己身心都好像有一把火在燒一樣,一股子前所未有的沉悶與壓抑襲來,壓的她恨不得驚聲尖叫一番。
“啊!”葉傾城真的叫了出來,她對着萬紅閣前熙熙攘攘的大街怒吼了出來,惹的往來經過的人紛紛側目。
“公主。”素和與素清一併追了出來,見葉傾城在當街嘶吼,兩個人心痛的走了過來,想要扶住葉傾城。
“走開。”葉傾城一擡手,“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下。”她推開了素和與素清。
隨後她邁開步子快速的朝前走去。
素和與素清哪裡敢在這個時候放葉傾城一個人,馬上追了上去,只是葉傾城叫她們走開。她們也不敢靠近,唯有遠遠的跟着。
葉傾城走的很快,幾乎腦子裡面一片迷茫。
她也不到自己要走去哪裡,更不知道該走去哪裡。
來的時候,她還在想,若是真的和離了,她就自由了,解脫了,但是現在她卻總覺得好像什麼不對勁一樣。
那種心口的憋悶是她從未嘗試過的。
就連她當年穿越之前被最信賴的人打中胸口,也都沒這麼難受過,那時候她感覺的到的是寒氣,而現在她似乎隱隱的心在痛。
爲什麼會心痛?
葉傾城愣住,難道在這一年多的相處之中,她已經不知不覺的喜歡上秦韶?
不會。葉傾城很快就甩開了這個念頭。
她一定是習慣了秦韶的存在了,所以纔會這樣失落。恩,一定是這樣的。葉傾城在給自己洗腦之後,終於找到了一個合理的理由。
她長舒了一口氣,停住了腳步。
素和與素清見葉傾城獨自走了那麼遠,忽然停頓下來,也馬上止步不前。
“走吧。”前面傳來了葉傾城幽幽的話語。
“殿下。”素和與素清擔憂的看着默默轉身過來的葉傾城。
“去平江王府。”葉傾城對素和與素清說道。她是不想再回秦國公府了,所以回平江王府是她唯一的選擇。
王妃被忽然回家的葉傾城給嚇到了,她原本已經睡下,現在也顧不得儀容,只披了一件外衣就匆忙的趕到了蘅蕪小築之中。
她今天眼皮子跳個不停,就覺得會有事情發生,哪裡知道是這種事情?
“小姐,公主回府了。”淺綠忙將葉傾城回來的消息也告訴了待嫁之中的葉嫵城。
閔太妃病的厲害,所以陛下決定將她與蕭允墨的婚事提前,一來是讓宮裡也沾沾喜氣,二來,若是閔太妃亡故,蕭允墨要守孝的話,這婚事就一拖再拖了。
雖然閔太妃不是皇太后,按照道理老說沒必要如此,可是陛下從小是由閔太妃帶大的,所以在陛下的心目之中閔太妃雖然沒有皇太后之名,但是一切用度都是按照皇太后的辦的。
這幾天葉嫵城都沉浸在待嫁的喜悅之中。
只要出嫁了,她就是正經的太子妃了。
那裡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葉傾城居然回了平江王府。
“可知道她是爲何回來?”葉嫵城一骨碌從牀上爬了起來,問道。
“不知道。”
“趕緊去打聽啊。”葉嫵城催促道,淺綠是葉潞城送來的,畫屏一死,葉潞城怕葉嫵城身邊沒有一個可以用的上的婢女,於是就選了幾個送了過來。王妃雖然不喜,但是也不好說什麼,只能睜一眼閉一眼。
“是。”淺綠匆忙的離開。
葉嫵城越想越不對勁,哪裡還有什麼心思睡覺,她喚來了其他的侍女,將她稍稍的穿戴了一番,葉嫵城匆忙的朝蘅蕪小築而去,她還是不放心淺綠。
“聽聞公主回來了。所以就來看看。”她在門口看到王妃,側妃還有葉妙城的丫鬟們都在,就更覺得有事要發生。“進去通傳一下吧。”
雖然她馬上就是太子妃了,但是在王府裡面她還是小輩,王妃在裡面,她也不好硬闖。
沒過多久,進去通傳的丫鬟出來,“回小姐的話,娘娘說,小姐馬上就要出嫁,要好好的歇着,公主明日再見也不遲。”
“哦。那多謝王妃的關心了。”葉嫵城恨恨的扯了一下自己手裡的帕子,轉身走開。
那日她發現蕭允墨大概是喜歡上葉傾城的事實,就一直十分的擔心,好在葉傾城後來似乎與蕭允墨沒有任何的接觸,她才稍稍的放心下來,可是現在葉傾城忽然回府是什麼意思?
反正她是一定要當太子妃的。葉傾城最好不要壞了她的大事。
這些日子,她想通了一個道理,只要她嫁過去,成爲未來的皇后,那一切都好說。至於蕭允墨喜歡誰,她是阻止不了了,她能做的就是將未來皇后的位置牢牢的霸佔住,再慢慢的佔據蕭允墨的心。
現在葉傾城忽然回府,秦韶又沒有跟隨,真的是繃緊了葉嫵城腦子裡面的一根弦。
葉傾城回了平江王府,秦韶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也就回了靖國公府。
梅氏夫人一直沒睡,葉傾城去給秦韶送湯,她也派人去門上看着,看看那湯到底有沒有起到撮合他們小兩口的效果。
所以門上過來稟告說三少爺回來了,但是三少奶奶卻不見了,梅氏就着急了。她也忙不迭的跑去了寧遠閣。
“阿蘅呢?”她進門就問。
秦韶外衣脫了一半。聞言微微的垂眸,“她以後都不會再回來了。”
“什麼?”梅氏一驚,“她怎麼了?”
“她要與我和離。”秦韶平靜的說道。
“你這孩子!”梅氏這下子真的着急了,她的本意是撮合這兩個人的,怎麼一罐子雞湯送去反而起了反作用了?“你們這是怎麼了?她出門的時候還是好好的。”
秦韶略帶疲憊的將自己去了青樓被葉傾城當場抓到的事情講述了一遍,他掩去了自己去青樓的真實原因,只是說自己去那邊是想散散心罷了。
梅氏一聽,恨不得要暈過去。
“你平時不是這樣的人啊!”她自己的兒子她還不清楚嗎?
“母親別說了。我很累,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不好?”秦韶無奈的對梅氏說道,“事情已經這樣了,說什麼都沒用了。她要和離就和離吧,祖母不是一直都希望她離開靖國公府嗎?”
“糊塗啊!”梅氏跺腳道,“你以爲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嗎?那平江王府若是記恨了咱們……”
唉,秦韶平時是一個十分自律的人,怎麼會鬧出這種事情來。
“母親放心,不會的。”秦韶實在是不想多說什麼,唯有朝着梅氏一抱拳。”母親,讓兒子自己待會好不好?”
梅氏本來還想要問的,但是聽到自己兒子的聲音裡面實在是充滿倦意和低落,做母親的也只能長嘆了一聲,“只希望你們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好。”她走到門邊,回眸看着自己的兒子,說了這麼一句話,這才離開了房間之中。
秦韶獨自一人站在空蕩蕩的房間裡,渾身稍稍的發冷。
這屋子裡面到處都是葉傾城的東西,隨便拿起一樣來都能讓他想起她來。
真的就這樣結束了?
秦韶頹然的坐在了椅子上,單手撐住了自己略顯的沉重的頭。
如果和離是她想要的,那他能爲她做的,大概也只有這點了。
秦韶深吸了一口氣,苦笑了起來。
原本是多瀟灑的一件事情,成全了她,也解脫了自己,但是現在卻讓他的心好像徹底的少了一塊一樣。
即便是前世的葉傾城也沒給他這樣的感覺。
秦韶擡手放在了的胸口,隔着衣衫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還在沉穩的跳動着。
翌日,南大營裡面的人沒有等來葉傾城。
不過惠妃娘娘的面前卻是跪着兩個人。
”秦韶!“惠妃娘娘指着秦韶的?子狠狠的將他臭罵了一頓,隨後她才和顏悅色的看向了葉傾城,“阿蘅,念秦韶是初犯。不如原諒了他這一次?”
葉傾城低着頭,一語不發。
男人去那種地方在她看來是不可原諒的……
這不是什麼初犯不初犯的事情。但是一想到要和秦韶分開,她總是覺得心底不爽,還有昨天那個女人依偎在秦韶的懷裡,她也覺得不舒服。
惠妃娘娘爲難了。
“這婚事是由陛下賜下的。不如你們還是找陛下去吧。”見自己的親外甥女如此,她就知道葉傾城是要和離了。所以她馬上就將這個皮球踢給了昭帝。
昭帝也是頭疼的要死。
婚事是由他賜下的,照道理秦韶應該謹慎一點纔是,身爲男人,他是同情秦韶的,不過就被抓了一次嘛。以後不再犯了就是了,但是葉傾城卻死都不肯鬆口,最後昭帝也煩了,“行了行了。既然一點人情都不想講,就按照規矩去辦。你們倆和離算了!秦韶身爲駙馬卻流連煙花之地,不光要去除駙馬的身份,更有別的處罰,等朕想好再說。”說完他揮手讓秦韶和葉傾城趕緊走吧。
秦韶與葉傾城領旨謝恩出來,相互對看了一眼,葉傾城對秦韶說道,“我的東西,會有人上門去取,就此別過了。”說完她朝秦韶一抱拳,便揚長而去。
秦韶等葉傾城走後傻站了好久,這才略帶失落的笑了一下。
“子衿。”沒等秦韶走出去多遠,就聽到了蕭允墨的聲音。
“見過太子殿下。”秦韶抱拳行禮。
“你跟我來。”蕭允墨沉聲對秦韶說道,秦韶無奈,只能跟在蕭允墨的身後。蕭允墨帶着他走到了邊上的一處無人的涼亭,這才站定。
“你和表妹的事情我都聽說了。”蕭允墨轉身皺眉對秦韶說道,“你們在搞什麼鬼?你什麼時候變成了喜歡去青樓的人?”
這事情說出來,蕭允墨第一個不信,他認識秦韶那麼久,就壓根沒見到他好色。
“或許臣本就是那樣的人,只是殿下不知道而已。”秦韶淡然的一笑,抱拳說道。
“你與我表妹到底怎麼了?”蕭允墨落下臉來,“不要騙我,說實話。”
秦韶不語。
“別和我打馬虎眼!”蕭允墨不悅的皺眉,“你到底在想什麼?我表妹那麼好的一個女子你都不要?”
“殿下,別問了。”秦韶苦笑,是他不要葉傾城嗎?明顯就是葉傾城不要他……他只是遵從了葉傾城的心意,順便將自己也解放出來而已。
既然未來無望,又何必糾纏在一起……徒增自己的煩惱。
只是這一切都發生的過於快速,讓他有點猝不及防。
秦韶不知道葉傾城是怎麼說動了平江王府的人,讓他們也支持她與自己和離。
他卻不知道,國公夫人對葉傾城的態度是轉變了平江王與王妃的關鍵。
昨夜葉傾城回了王府之後,平江王與王妃開始都是堅決不同意她們兩個和離的。平江王和王妃將素和與素清叫去問話,素和與素清不敢隱瞞。她們不知道公主爲什麼那麼堅決,所以只能將公主嫁去靖國公府一年之中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和王爺與王妃說了一遍。
平江王聽到關氏差點小產也要怪在自己家女兒頭上的時候,更是氣的一拍桌子。更別說國公夫人誑葉傾城去佛堂抄寫經文,還給她下藥的事情。
這女兒要是在靖國公府繼續蹲下去,不丟了半條命纔怪!
王妃也是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靖國公夫人那個老婆子,本王與你勢不兩立。”平江王氣的在書房裡面哇哇直跳。
和離就和離,別說葉傾城現在有公主的封號,又是武狀元,就是什麼都沒有,誰敢朝他的女兒下手,他也不會姑息。
虧他當初還那麼看好秦韶,原來也是個禽獸不如的東西。
他那麼好的一個女兒嫁過去,受那種閒氣呢!
所以這件事情才能進行的如此的順利與快捷。
“怎麼能不問?”蕭允墨見秦韶一副不疼不癢的樣子,也是有點怒了,上前一把揪住了秦韶的衣襟,“現在就給我說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殿下真的想知道?”秦韶目光淡然。
“廢話。不然你當我真的閒沒事情做了?”蕭允墨惡狠狠的說道。
他一直以來都在壓抑對葉傾城的喜歡,這位倒好,明明不費吹灰之力得到了她,卻不好好的珍惜!
雖然和離對他來說是一件好事,從此葉傾城自由了,但是蕭允墨還是替葉傾城感覺到不甘,所以他也想問出一個所以然來。
“臣只是在成全公主的心意。”秦韶吼了出來,他也不顧對方是不是太子了,一把將蕭允墨給推開,“現在殿下滿意了吧,她的心不在臣這裡,臣無可奈何了,纔出此下策,既然她想走,臣就成全她,臣去了青樓不假,可是臣什麼都沒做。臣這麼做就是給她一個與臣分開的理由!”
蕭允墨被秦韶推的後退了好幾步這才穩住了身形。
他驚愕的看着秦韶,“你真的那麼喜歡她?”
“是。”秦韶沉痛的垂下了雙眸,“臣沒出息。還請殿下不要將剛纔的話都告訴公主殿下,既然她想走,那臣願意讓她走的了無牽掛。”
“行了,我明白了。你走吧。”蕭允墨對秦韶揮了揮手。
秦韶告退。
蕭允墨這纔對躲在涼亭邊上假山裡面的人說道,“出來吧。你知道自己的想要知道的答案了。”
“多謝表哥幫忙。”葉傾城從假山後面走了出來,對着蕭允墨盈盈的一拜。
他昨夜就接到了曹嬤嬤的信,說公主找他有事相求。
所以剛纔葉傾城走後不久,就繞了一個彎躲在了假山之中。
葉傾城知道秦韶的武功高,這麼近很有可能會被他發現,所以她不得不放緩了自己的呼吸,時刻警惕着。
其實葉傾城昨天回到王府之後就覺得越想越不對勁,秦韶如果真的是一個好色的人,怎麼會家裡連一個通房丫頭都沒有。她想去了上次博古爾在這裡的時候靖國公府門前鬧的風波,那次後來不也澄清了不過就是一個誤會嗎?
所以她就覺得秦韶是有事情瞞着她。
人不可能忽然轉性,不是有句話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嗎?
秦韶這麼反常,必定有事。所以她就只能求助與蕭允墨。看看蕭允墨是不是能從秦韶的嘴裡問出點什麼來。
蕭允墨神色複雜的看着葉傾城,低嘆了一聲,“平身吧。”
“是。”葉傾城站直了自己的身體。
“你不後悔?”蕭允墨看着她微微低垂的臉旁,幽幽的問道。
“在臣女還不能承諾什麼之前,或許這樣是最好的。”葉傾城忍住自己的心痛,沉聲說道。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蕭允墨皺眉問道。
“殿下,等我找到我要找的答案,會告訴您的。”葉傾城稍稍的擡起了自己的眸子,平靜的看着蕭允墨,“還請太子殿下替我保密。”
“求我的時候就叫我表哥,現在就叫我太子殿下。”蕭允墨也忍不住吐槽道,”其實我都很奇怪,對你這麼一個沒心沒肺的女人,我爲什麼還會答應要幫你。“爲什麼還是忍不住會喜歡你……蕭允墨還是將後面的一句話給忍在了心底。
他大婚在即,此時此刻,不能出任何岔子。
沒心沒肺……葉傾城被這一個詞給說的一愣。隨後她苦笑了起來,是啊,她是真的夠沒心沒肺的。
“總之多謝表哥的成全了。”葉傾城說道,“臣女還有一件事情想請問表哥。”
“說吧。”蕭允墨低嘆道。
“如果我能在這次兵部與南鎮撫司的大比之中勝出,陛下真的會答應臣女一個請求嗎?”葉傾城問道。
“應該可以。”蕭允墨點了點頭,“只要不是太過分。”
“那我可以提出進入皇宮的書齋去看看聖孝仁皇后的手稿嗎?”葉傾城問道。
“這……”蕭允墨微微的一皺眉,遲疑了一下,“還從未有人提出過這個要求。不過可是試試。其實就連我也只能看到一部分書稿。你參加大比就是爲了去看聖孝仁皇后的手稿?”
“是。”葉傾城點了點頭。“別無他求。”
“爲什麼一定要看那個?”蕭允墨好奇的問道。
“只是一個願望。”葉傾城自然不會將真實的事情說出來。
蕭允墨思量了一下,“到時候我儘量幫你。但是決定權還是在父皇那邊。”蕭允墨說道,“若是父皇不許,我也沒什麼辦法。”
“我明白。”葉傾城點了點頭。“那就不打擾表哥了。臣女告退。”
“喂,等等。”等葉傾城轉身走出去幾步,蕭允墨還是忍不住叫了她一聲。
“太子殿下還有吩咐嗎?”葉傾城止步回頭。
“沒事了。”蕭允墨尷尬的一笑,“你去吧。”
其實他想說的是,葉傾城真的想看的話,等他登基了,自然而然的會將整個書齋都開放給她看,讓她看的夠。
只是這種話在這裡不能亂說,畢竟父皇身體尚好,春秋正盛,等父皇駕崩那還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後的事情了。
他也要在太子的位置上牢牢的坐下去,才能替葉傾城實現這個願望。
既然她想要靠自己的能力去爭取,那便去吧。
葉傾城走出了皇宮,坐上了馬車,這才木然的看着窗外的景色。
她是真的沒想到,自己最後求道的答案竟然是秦韶因爲喜歡她,所以才主動的放棄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