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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芳自進了王府之後就勤快又懂事。葉姝隨後還問過一嘴,讓府中人知道這小姑娘是在她跟前掛了名號的,別隨意欺負了去。
聞芳學了一個月的規矩,就被送去了廚房。這廚房裡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她去的廚房是給府中丫鬟和雜役做飯的,忙碌又亂。不過,饒是這樣聞芳也很是滿足了。
廚房裡有油水,裡面的嬤嬤看着她可憐有時候也會給她留下些許吃的,讓她帶回去。這般她養活着一家倒是沒什麼大問題。
等進了十一月間,王府上下還發了冬衣。聞芳抱着新棉花做的冬衣,眼淚在眼眶裡轉了幾圈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她原本還想着冬衣留着回去給奶奶穿。她如今身量長開了,當初做冬衣的時候她還特意讓人給她放大些尺寸,奶奶穿着應當還算行。至於她,反正在廚房做事,偶爾出去送飯走快些也不算冷,只可憐底下妹妹和弟弟怕是要在炕上過冬了。
她這般想着,卻沒想到等着晚間走的時候就見王妃身邊的巧燕姐姐提着一個大大的包袱過來了。
“巧燕姐姐可是有什麼事情吩咐?”聞芳連忙迎了上去,她機靈又有眼色,廚房上下倒是都不討厭她。連着巧燕見了也笑了笑,把手中的包袱遞過去,“王妃知道你家中老小怕是不好過冬,特意讓我送來了冬衣。”
巧燕輕輕拍了拍聞芳的手,“王妃知道你踏實在廚房做事,很是高興呢。”
聞芳抱着沉甸甸的包袱回家,一路上寒風刺骨她卻興奮地雙頰緋紅,腳步還不時加快幾乎要跑起來。
還沒到家門口,她就興奮地叫了起來,“奶,奶!你看我帶回來了什麼!”
她說着跑起來,推門進去就愣住了。
家中有外人。
聞芳頓了下,先是把寒風擋在了門外,這才道:“這位姐姐是……”她抱着手中的東西,有些防備地看着屋中莫名出現的陌生人。那姑娘大約十五六的年齡,皮膚有些粗糙,不過容貌倒是不錯。一雙眼睛也很是明亮,見着她就先笑了起來。
“這就是聞芳妹妹吧?”
這人彷彿有些自來熟,聞芳應了聲,對方就笑着道:“我姓李,是早些日子來京城投親的。剛巧今天遇到了聞奶奶出門,她老人家走路不方便,我就順路送了她回來。”
“我奶呢?”聞芳問道。
李姑娘笑着道:“她在內屋睡着了。”
聞芳立刻衝到了裡屋,果然就見奶奶躺在牀上正安睡。她鬆了一口氣,回頭對站在門口的李姑娘道:“多謝李姐姐送我奶回家。”說着她把包袱放下,又看了一眼在牀內側睜着眼睛看她的妹妹聞香。
聞香笑着道:“李姐姐給我了我糖。”
聞芳摸了摸她的腦袋,道:“李姐姐應當還未用晚飯吧,不如留下一起吃飯。”
李姑娘點頭,“之前我與聞奶奶商量,可否租一個房間給我。聞奶奶說要與你商量……”
這地方是昭王府安排,自然不好租給陌生人。聞芳下意識想要拒絕,一旁李姑娘就道:“我會付租金的,一個月半兩銀子!”
半兩?
聞芳只覺得心中猛然一跳,她如今一個月也沒有半兩銀子的月銀。
“你有這錢,怎麼不單獨租個院子去住。”
“聞芳妹妹這是說笑了,我獨身一人,又是個姑娘家,哪裡敢隨便去租房子住。若不是今天遇到聞奶奶,又知道你家人口簡單,你又是在昭王府做事,我也不敢隨意開口。”
李姑娘苦笑着道:“我是來京中投親的,誰知道遇上萬壽節大亂,如今進了京城按照地址尋去卻是不見人影,連着房子都毀了。我想着再仔細找上一個月,若是再沒有結果就直接回鄉了。”
她說得無奈,聞芳一方面對那半兩銀子心動,一方面又覺得她可憐。李姑娘見着她這般模樣就立刻上前一步道:“好妹妹,你就幫幫我吧。今日聞奶奶帶着我回來說我是你家遠親,我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
聞芳想了想,最終點頭應下。
“那放雜物的小屋你且住着好了。”她說,“每日裡管你一頓晚飯。”
“多謝多謝。”李姑娘拉着聞芳的手笑着道:“既然我住在這裡了,也不好白吃白喝,平日裡無事一日兩餐就由我來做好了。聞芳妹妹在王府累了一天,快歇歇吧。”
聞芳原本還有些不放心,只站在一旁看李姑娘做事,半響看她手腳利索,做事頗有章法這才放下心來。
“對了,李姐姐叫什麼名字?”
“李玉。”李姑娘頭也不迴應了一句,一邊切菜一邊道:“我入京是爲了尋找我的未婚夫。他一年多前出來做生意,早些時候寫信回去說是忙不過來,讓我過來幫忙招呼,順便完婚。”
聞芳飛快扭頭看了李玉一眼,“你要是不願意說的話……”
在昭王府的這一個多月來,她早已經不是原先冒冒失失的小丫頭了。雖然對李玉的來歷還有些懷疑,不夠一個女孩,確實不會太過於危險纔是。
李玉順勢不再提起自己的來歷,轉而說起了聞芳。她小心翼翼的恭維着聞芳,“像你這般的年紀,就能夠在昭王府中做事,還讓王府給你們一家安排這樣的房子,實在是了不得。”
聞芳哪裡有什麼心機,只順着李玉的話說下去,不過是一頓飯的功夫就被李玉把話給套得七七八八了。
李玉就這麼在聞芳家中住了下來,王府之中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彷彿是突然冒出來的人,而巷子裡的人都以爲這是聞家的遠方親戚,不多日就對進進出出的李玉習以爲常了。
京中漸漸安定了下來,京兆府安撫的政策還是很有效的,有沈鉞在,一些難對付的京中權貴也都配合起來。等沈鉞和劉興把摺子遞上去之後,皇上大致看了看然後放在一旁。
“這一次,京中損失嚴重。”他說着吐了一口氣,神色間帶着明顯的陰鬱,“朕考慮着過年之前下旨明年京中商戶減免一半的稅。另外,京郊一百里以內的田地也都相應作出減免……”
京城內外都需要休養生息,然而國庫卻不夠充裕。
皇上的手指輕輕在桌面敲擊着,思考着應當實施下去的惠民政策。半響,他眉頭微微鬆開,問道:“子昭,你如何看?”
一旁沈鉞只認真聽着,冷不防就聽到了皇上這話。問他的意見?
他遲疑了下,這才上前一步道:“父皇之前所說,都是利民的好法子,如今京中雖然算不上百廢待興,卻也受了不小的影響。兒臣想着,若是想要恢復往日的繁盛並不算什麼難事。”
他說着笑了下,“畢竟這些年來,父皇勵精圖治,天下太平多年。萬壽節那晚雖然驚險,情況卻也穩定得快,按照京兆府和戶部的統計,京城內外並未受到太大的損害。”
“那依着你來看,京中想要恢復往日的繁榮,大約需要多久?”
沈鉞想了下,才緩緩道:“三個月足以。不過,要是想趁着這個機會更盛往昔……”他說到這裡頓了下,看向皇上。
皇上臉上透着這些天都沒有消失過的疲憊,眼中帶着興味揚眉看向沈鉞。
“怎麼說?”
沈鉞沉默了片刻,深吸一口氣道:“父皇,兒臣覺得,是開海禁的時候了。”
自今上登基之後,海域幾經波折,最後在十年前禁海。禁海這十年來,海邊諸州省實際上還是有人偷偷下海遠航。
海禁不是說不許下海打魚,而是不許遠航與周邊海域諸國貿易。
這話一說出來,皇上臉上原本還有的淡淡笑意就全然消失不見了,他略微挺直了身子目光透着審視的意味看向沈鉞。
沈鉞神色不變,泰然自若由着他打量。
半響,皇上才緩緩吐了一口氣,又恢復了之前的姿勢,略微帶着些許的懶散,緩緩道:“你覺得,是時候開海禁了?這些年來,臨海的樂州、逐州、漓州等地之所以安定,皆是因爲海禁的緣故。東海之外,雖然琉球、琉璃兩國年年上供,可你當知道,真正的心腹之患並非是他們。”
“父皇是說再遠些的東桑?”沈鉞既然開口提起了海禁的事情,之前自然也做過一二調查。此時聽到皇上這般說,他倒是沒有受挫,反而認真道:“父皇,之前兒臣查私鹽一案曾經去過蘄州。蘄州雖然不算靠海,卻與漓州所距不遠。以兒臣看,東桑的海寇雖然可恨,可一直海禁下去,受影響最大的卻是我朝。”
“哦?”皇上略微揚揚眉,看向沈鉞道:“看起來,之前去蘄州,你感悟頗深。怎麼之前一直沒有提起過此事?”
沈鉞心中苦笑了下。這樣的話,若是放在一起,只怕他剛提了個海禁的頭就被皇上給趕出去了。可是,皇上問起話卻不能這樣說。
“當時兒臣不曾接觸內務府、六部等諸多朝務,雖然有些想法卻也都是模模糊糊不成樣子,自然不敢輕易在父皇跟前提起。”沈鉞笑着道:“之後得父皇器重,接觸朝務越來越多,心中就有了些許想法。又怕說的稀裡糊塗讓父皇生氣,這才一直暗中根據戶部和吏部的資料查看,偶爾還會問一下從那邊過來的皇商和官員。”
皇上緩緩點頭,謀定而後動,不錯。
“既然這樣,你可有寫摺子?”
“摺子萬壽節之前寫了不到一半,如今先顧着京城內外的事情,還在府中放着。”
“既然如此,你且回去把摺子寫好,到時候遞個摺子上來,朕到時候叫上朝中大臣,咱們一併商議。”皇上思慮半響,最終還是鬆了口。
海禁,也許是時候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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