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姝一聽這話就是在問她,只能屏住呼吸、垂着眼眸上前一步屈膝行了個萬福,低聲道:“臣女顧瑾,見過皇后娘娘。”
“你且上前來,讓本宮好好瞧瞧。你可算是春日宴的新面孔,早就聽說顧老夫人的嫡長孫女蕙質蘭心,沉穩大方。”
“臣女不敢當皇后娘娘這般盛讚。”葉姝依禮回了一句,然後在宮女的引導下上前兩步,略微擡了擡頭,並不敢直視上首的貴人。饒是這樣,她也屏住了呼吸。
皇后安靜了片刻,然後才笑着道:“果然是好模樣,難怪玉芷一見你就喜歡呢,本宮看着也是喜歡。”
葉姝眼角餘光只看到皇后微微一擡手,還未曾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見一個宮女端着托盤過來,裡面放着一個白玉簪子。簪子通體潔白無瑕,只最上端一點紅,看着極爲漂亮。
“這簪子倒是趁你。”皇后說。
葉姝連忙謝恩,雙手捧了簪子這才退了下去。
簪子的玉料並不算特別好,不是什麼難得的東西。可東西好壞在其次,這畢竟是皇后娘娘賞賜的,可不是誰都有的。因此,原本不起眼的她,因爲捧着那簪子的緣故在一衆閨秀之中就顯得扎眼起來。
更甚者,不一會兒就來了一個宮女,笑着道:“顧姑娘,這簪子還是帶頭上纔好看。畢竟,娘娘賞賜了,也是覺得這簪子與姑娘合適。”
葉姝一時不知道如何應對,那宮女卻是笑着從她手中拿起簪子,親自給她插入了發間。
“果然是美人如玉,娘娘看了定然高興。”宮女笑着誇讚了句,等着她人走了,葉姝幾次想伸手把那簪子取下來,都忍住了。萬一真再被皇后注意到她頭上沒了簪子,怕是要惹禍上身。
只那簪子,卻如同有千金重一般,壓得她整個春日宴都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事後,葉姝才知道那一日得了皇后娘娘賞賜的人有六七個。幾人所得都是簪子,從材質和造型來說,她這一支也不過普普通通,並不算打眼。
只唯一一點引人矚目的大約就是她的身世跟其他人比起來,實在是不值一提。
葉姝雖然忐忑不安,可顧老夫人卻幾乎是喜上眉梢了。她與幾位相熟的夫人坐在一處,聽人問起來自然是明裡暗裡把葉姝給好好誇讚了一番。
“這丫頭素來孝順,前些日子我病了緣故,她日日夜夜守在我牀前,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原本定好的衣衫穿上都不合身了。”顧老夫人說着嘆息,“不然我還是喜歡看小姑娘穿得鮮嫩些,這藕色的衣衫還是太過於素淨了。”
“就是素淨才得了貴人的眼啊,你看旁人都穿的桃粉、鵝黃、翠碧的,這藕粉色看着就讓人舒心。”一旁曹夫人抿脣笑着,她女兒曹欣悅最終還是做了世子妃,而非側妃。雖然這其中好是折騰了一番,不過最終結果總算是盡如人意,她對上顧老夫人的時候自然客氣了三分。
畢竟,以顧家的家事,縱然是成了好事,顧家的大姑娘也不過是個側妃。做世子妃,總是比做側妃要好。
這一桌坐的都是熟人,大家也都捧場,顧老夫人離宮的時候面色就比早上出門的時候好了不少。轉頭看看葉姝腦袋上那支玉簪,更是心滿意足。
皇后賞賜的幾個人她都打探清楚了,太子早早就定下了太子妃,婚期就定在了四月間,所以太子妃得了一套頭面,是最最有臉面的。餘下太子側妃大約是定了三品官員家的女兒溫惠宜,皇后賞賜的也是簪子。二皇子睿王上一年大病,其母麗妃求了皇上給他沖喜,所以早早就成親了,如今睿王妃已經傳出有了喜信四個月了。
爲了穩住睿王妃,所以皇后並無與其選側妃的意思。
然後就是三皇子昭王了。
昭王出生沒多久就不甚得寵,雖然這些年來開府,封號、封地之類的事情一應都沒有落下,卻也讓人品味出這其中的不同。
如五皇子端王,封地是魚米之鄉,氣候四季分明,適宜久住。
縱然比不上端王,可是二皇子睿王封地也不差,雖然偏北了點兒,卻也是個好去處。那地方種桑養蠶,也算是富饒之地。
輪到了昭王,地方就偏南了不少,夏日炎熱,冬日陰雨寒冷。最嚇人的是,這地方據說毒蟲毒草不少,雖然沒有了前朝的山民作亂,卻也實在算不上好去處。
至於四皇子,跟二皇子倒是一母同胞,只可惜十二歲那年一場大病沒了。不然,麗妃也不會見着睿王病重就嚇得趕忙求皇上給他成親沖喜了。
再往下幾個皇子,年歲還算小,最大的也不過才十三歲。男孩不比女孩,縱然是有意相看宮裡也不會這麼快就露出端倪來。
三皇子的婚事一直都耽擱着,不過看宮裡的意思,大約是相中了禮部四品侍郎卓思鵠的嫡三女。
顧老夫人盤算着這一趟入宮看出來的消息,家裡三太太卓氏跟卓思鵠卓家是姻親,論起來還要叫卓思鵠一聲堂兄,雖然這親戚有點遠卻也沒有太差。
雖然昭王不起眼,可是這門親戚以後也要走起來纔是。
這一番番的盤算葉姝不知道,只低頭閉目養神。不管怎麼說,過了今日,她就算是在皇后面前掛了名頭的一號人了。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彷彿被捆住了一樣,越來越難以動彈一二。
如果說,之前讓她給沈鉻做側妃還是蔣夫人和顧老夫人的盤算的話,今日皇后賞賜了這麼一支一點紅的簪子,就可以說是首肯了她們的安排。如果沒有什麼意外,只怕等到合適的時候,就該賜婚了。
她手中攥着帕子,偷偷看了顧老夫人一眼,想了想還是開口:“老夫人,這簪子……回頭還是收起來吧。”說着,她順手就把發間的簪子取了下來,“這般戴在頭上,總讓我有種心驚膽戰的感覺。”
顧老夫人見她取下發簪,輕輕哼了一聲才道:“皇后娘娘賞得,你就戴得,怕什麼。”
“倒不是怕,就是擔心我笨手笨腳的,這簪子不小心損了就不好說了。”葉姝淡淡道,把簪子放入盒中,隨手放在一旁才又低聲道:“之前老夫人也沒有交代,我怎麼也沒有想到皇后娘娘竟然會這般叫了我出來,還賞賜了東西。也不知道,是否應對得當。”
她說着看向顧老夫人,試探着問了一句:“這賞賜,會不會有什麼其他的意思?”
顧老夫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瑾姐兒覺得,這有什麼意思呢?”
葉姝聽她這話,知道顧老夫人還不想把話挑明,就笑着垂下眼簾,“孫女就是不懂,這才請教老夫人的。怎麼老夫人還問了回來……讓孫女說,大約真的是孫女蕙質蘭心,讓皇后娘娘看了喜歡吧。”
“你倒是厚臉皮子,還好意思這般誇自己!”顧老夫人心情好,聽着這話也不惱反而笑了起來。葉姝心中煩惱,卻也知道想要在顧府再站穩些,皇后的欣賞和賞賜對於她來說絕對是利大於弊的。
“倒不是孫女臉皮厚,之前皇后娘娘正是這般誇讚孫女的。”
馬車緩行,一路遇上權貴自然是要停步等待,這般折騰等到回到顧府已經是臨近黃昏了。顧老夫人早就精神不濟,腰後墊着軟枕在車上歇息了起來。馬車進門,然後到了後院停下葉姝這才小心翼翼叫醒了顧老夫人。
顧老夫人起身,外面李氏帶着弟妹於氏、卓氏,後面還有以顧琪爲首的四個姑娘候着。
顧老夫人扶着葉姝的手剛以露面,李氏就連忙上前扶着她另外一邊,笑着道:“母親這一遭定然累了,兒媳讓廚房備了鴿子湯,還有銀耳湯,另外有些簡單的吃食,母親先墊墊,歇息一會兒,晚些時候再開晚膳可好?”
顧老夫人滿意地點了下頭,鬆開葉姝的手道:“你也跟着我一天,且回去收拾下。”
葉姝點頭,顧老夫人見一羣人眼巴巴看着,就略微擡高了嗓音道:“把皇后娘娘上次的簪子帶上,你喜歡穿素淨的衣衫,那一點紅的玉簪正好起了畫龍點睛之意。”
葉姝腳下一頓,盯着顧琪幾乎要燒起來的目光點頭應下。
顧老夫人帶着三個兒媳回了院子,葉姝這邊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氣,把手中的盒子交給了巧翠,道:“回去吧。”
“這就是皇后娘娘上次的簪子吧?”顧琪雙眼一亮,目光就赤、裸、裸落在了巧翠手中的錦盒上,說着上前一步伸手就朝着錦盒伸過去。
葉姝在一旁輕輕咳嗽了聲,“二妹妹要看簪子倒是可以,不過且記得小心些。畢竟,這是皇后娘娘賞的,要是如同今早那身衣服一般污了、損了,就不是一句不小心就能夠搪塞過去的了。”
她說着目光流轉,清澈如水一般透着冰涼的目光就落在了顧琪的身上。
“到時候,皇后娘娘若是心情好,自然不當一回事。若是心情不好,二妹妹的魯莽之舉就是禍及全家了。不知道,到時候你還能找哪個頂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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