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鉞竟然親自來接她了?
聽到這話,不止葉姝一愣,一旁的卓芷華和太子也愣住了。特別是剛剛說沈鉞已經出宮的太子,此時臉色雖然看不出什麼,隻眼神還是有些陰鬱。
“我倒是沒想到,三弟竟然這般妥帖。”陰鬱的眼神轉瞬即逝,太子隨即笑着道:“既然這般,我倒是省心了些。”
三人一併過去,果然就見到了在前廳坐等的沈鉞。
他見着葉姝過來立刻站了起來,顯示對着太子行了個禮,然後才道:“久等你不出來,打聽了下才知道你是來了太子東宮這邊。下次再來東宮,記得讓身邊宮女給我捎個信兒。”
葉姝過去,抿脣笑着點頭,也不辯駁。
沈鉞這纔對着太子拱手,說了聲打擾,然後帶着葉姝一併離去了。
等着出了宮,上馬車坐好,葉姝才壓低了聲音道:“王爺是不喜歡我去東宮與太子妃和卓側妃說話嗎?”
沈鉞的態度讓她心生疑慮,“王爺是怕我說露什麼要緊的東西?”
她說着看過去,卻見沈鉞緩緩搖頭,“我倒是不擔心你會說漏嘴。只是有些不放心太子,你與太子接觸不多,大約也不是很瞭解他的爲人。太子此人,從小就善於隱藏自己,讓旁人替他背鍋。”
他說着把葉姝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然後雙手合攏,“這手怎麼還是這般冷,可是穿得薄了?”
葉姝由着他給自己暖手,只道她素來都是這般,身邊並不覺得冷。
沈鉞給她捂着手,才低聲道:“兩年前,大約也就是過年前後的時候,東宮曾經死過一個宮女。說是衝撞了端王,端王一怒之下踢了一腳。誰知道那宮女運氣不好,竟然是落入了東宮那小小的池子裡。冬日棉衣厚重,浸透了水就沉甸甸得墜得人浮不上來,那宮女就淹死了。”
“大過年的,死的又不過是一個宮女,所以父皇和皇后也不過是叱責了端王幾句而已。這事兒原本應當就這麼過去的,只恰好那宮女在宮中有個對食的太監,與她是同鄉。這事兒誰也不知道,只那太監對宮女卻是用了心的,她死得不明不白,那太監就暗中調查。”
這陳年舊事沈鉞說得很是簡單,語調也平靜,然而葉姝卻聽得心中一跳一跳的,見他頓下來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然後呢?這事兒難不成跟太子有關?”
沈鉞脣角動了動,還是忍下了宮女被人姦淫的事情,只挑了些不太嚇人的說給葉姝聽。
“那宮女身上不少的傷痕在死後一段時間顯露了出來。而且身上骨頭多處斷裂,根本就不是那麼簡單被踢了一腳落入水中淹死的。”沈鉞沉聲道:“縱然是沈鉻也不可能這般毆打太子宮中的宮女,只看那宮女的死狀就能夠猜測出她生前受了多少虐待。不過,沈鉻既然會替太子掩飾真相,甚至把宮女之死攬在了自己身上,怕也是知情人,甚至參與了虐殺宮女的事情裡。”
只沈鉻素來驕縱,一怒之下踢了宮女誰也不會覺得意外。要是放在素來溫文爾雅的太子身上,怕是就會讓人心生疑惑了。
“所以,我不欲你與東宮多有牽扯。”沈鉞握着葉姝的手,低聲道:“太子此人城府極深,若是他想要做什麼,我自怕你防不勝防。”
葉姝聽得心驚膽戰,這種虐殺的事情在她看來簡直匪夷所思。當初李嬤嬤和周嬤嬤合謀害了巧翠都讓她久久不能釋懷,更何況是虐殺?
她緩緩搖頭,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拋諸腦後。
這之後葉姝就再沒有去過東宮,等到新年結束,重新開朝,她這才恢復了之前的生活狀態。倒是沈鉞,莫名其妙的皇上就給他在內務府那邊安排了個差事,說是他也成家了,不能像以前那麼懶散着了。內務府這塊管的是皇室的開銷,每個開府王爺的俸銀啊,府邸改建啊之類的都歸內務府管。
這地方油水不小,以前坐鎮的是睿王。如今翻過年皇上就尋了個藉口關了睿王的禁閉,這差事就落在了沈鉞身上。
而如今宮中六皇子轉眼就要十二歲,皇上就讓他管着六皇子府邸的改建。
六皇子是宮中李嬪的孩子,活潑可愛,皇上平日裡也算是喜歡。因此沈鉞就時常在宮中走動,問問這位六弟想要什麼樣的府邸,給他看了圖紙,詳詳細細講了裡面的佈局和大小。
李嬪有時候也過去,這一天恰好就聽到六皇子想要一個水塘的話,連忙闖了進來道:“可不能給他弄個水塘子,多嚇人啊!”這宮中有水的地方几乎都死過人,沒水的枯井也不知道填過多少命,宮中的女人大多都忌諱靠近水的地方。
六皇子不樂意了,李嬪只勸他。母子兩個說着說着就吵了起來,眼看着李嬪真的生氣了,六皇子連忙認慫,“不要水塘子就不要水塘子吧。那這改成個小花園,弄個假山,引個活水上去總可以吧?”
“這倒是不難。”沈鉞記下,“還有旁的嗎?假山上要種什麼樹,喜歡什麼花?”
六皇子年紀大,心裡倒是頗有些想法,兄弟兩個商量着時間就過得頗快。沈鉞臨走的時候,六皇子笑着送他出門,“三哥,你真好。”
沈鉞倒是沒想到跑了這麼幾天還得了這麼一個稱讚,笑着回頭道:“我是你三哥,自然對你的事情放在心上,回去歇着吧,等得空了我再過來。”
他這會兒心情倒是還算好,回頭把需要改的地方跟人交代了下就起身回府。
不過是剛剛開春的模樣,京城中人來人往的就熱鬧了起來。
想到五月間加了一次恩科,沈鉞大致也就明白爲什麼京中人這麼多了。他放下車簾,聽着外面混雜的聲音考慮着如今天氣好,哪一日休沐的時候帶着葉姝出城走動走動也是好的。
不然天天就對着圖想着房子怎麼修,他又不是泥瓦匠。
然而,內務府的事情也不少,王府改造又是大工程,沈鉞這邊忙啊忙,一直到了二月初的時候纔好不容易抽出了一天空。他頭一天晚上就把這事兒說了,樂得葉姝晚上格外熱情,兩個人折騰到了後半夜才歇下。
結果,第二天兩個人都起晚了。
出府的時候都匆匆忙忙,葉姝還一路催促沈鉞。
“再晚怕是出城都要排隊了,前些日子府上採買的人就說如今京中住了不少進京趕考的學子,每日裡呼朋喚友的出去大清早出城都要堵。”
沈鉞由着她催,一邊應聲一邊讓人檢查東西是否都帶起了,等着兩人出府的時候外面果然就熱鬧了起來。而城門口確實也排氣了出城的隊伍,不過還好並不算太長。
這次出行並未用帶着昭王府標記的馬車,因此他們也只是排在了隊伍的後面緩緩前行。馬車雖然未曾開窗,然而葉姝一雙耳朵靈敏,倒是把外面的動靜聽了個清清楚楚。
那些來自五湖四海的學子們都頗爲精神,亂七八糟的討論聲聽得葉姝也不覺得煩躁,甚至偶爾脣角還會勾起笑一笑。今年有恩科,說不定兄長也會進京趕考。到時候,他們兄妹說不定還有機會見面呢。
沈鉞見她這般模樣,只當她是出門心中高興,等着出城就道:“如今天氣還有些寒涼,咱們出去騎馬,晚上就住在一處溫泉莊子上,泡了溫泉明日一早再回京中也不遲。”
“之前王爺可沒說要外宿!”葉姝又驚又喜,順口就問了句:“那溫泉莊子也是王爺的產業?”
京外有幾處比較好的溫泉泉眼,葉姝倒是聽人提過,只是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還有機會去泡溫泉。她問了沈鉞不少問題,沈鉞都一一給她解答了,等着到了莊子,兩個人都換了騎馬裝,葉姝就跟着沈鉞去挑馬。
沈鉞給她挑了一匹純白的小母馬,大約才半歲的模樣。一旁負責訓馬的馬伕就給馬套上了馬鞍,沈鉞這邊拿着幾塊糖示意葉姝喂小母馬。小母馬很是溫順,吃了糖之後就對葉姝親近起來,還輕輕舔了舔她的掌心,逗得葉姝直笑。
等着一人一馬熟悉了,沈鉞就讓人牽着馬一併出門跑馬。
葉姝以前沒有騎過馬,沈鉞自己也不騎,親自照顧她,教她怎麼辦。還充當了一回馬伕,在前面牽着馬走了一圈。葉姝這般適應了之後膽子就大了,竟然還說要跟沈鉞比試比試。
沈鉞只笑了笑,踩着馬鐙長腿一揚。葉姝只覺得眼前一花,她俊美的夫君就帥氣的翻身上馬,不說別的只這份瀟灑和帥氣她就比不過了。
“我們先溜溜馬,等中午吃了飯,下午我帶你去釣魚。”
這莊子後面有一個大魚塘,裡面中了不少的蓮藕,如今纔剛剛開春,荷葉還沒長出來多少,倒是凍了一個冬天的魚都活泛了起來。葉姝下午跟着沈鉞去釣魚,過了兩刻左右就覺得無聊,乾脆直接尋了個水淺的地方下水抓魚。
魚塘的水寒涼,她下水的時候沈鉞沒注意到,等聽到動靜看過去就嚇了一跳,連忙叫着讓葉姝出來。葉姝衝着他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然後雙腿微微彎曲,身子俯下去雙手猛然往下插、入水中,用力一揚。
嘩啦!
一瞬間水花四濺,陽光照着格外燦爛。
一條男子手掌大小的魚被葉姝給掀到了岸邊,葉姝站在水中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中透出來的歡快是沈鉞之前聞所未聞的,他站在岸邊看着笑得毫無形象可言的葉姝,只覺得一顆心彷彿要從胸膛跳出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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