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217,你胎教真好
騙他……
蘇子淺想矢口否認,但在君寒嚴厲的注視下,卻是垂了眼眸,沒再說話。
她的身份,在這……充滿詭計陰謀的世界裡,本是一個不定時的炸彈髹。
當初,她不願與他攜手,便是因爲,他是皇室中人蠹。
此生,她最厭惡的,就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掌握世人生殺大權的人
因爲……
越是活在權力中心的人,便越是極端……心狠手辣。
一心只想抓住旁人的辮子,牢牢將那人掌控。
若那人敢反抗,便只有死路一條。
她早就厭倦了權力與陰謀。
活在這般環境下,終日戰戰兢兢,誠惶誠恐,連心都是累的。
可……
如果說,愛上君寒,是她無法逃脫的宿命……
那她願意,順從天命,縱使不能……爲他爭取什麼,卻絕不可以……成爲他的累贅!
見蘇子淺遲遲不答,君寒的臉色有些發白,不過一瞬間,便又恢復了平靜。
他忽然笑了。
冷冷的,淡漠的,倨傲的笑容。
他的語氣很淡,字句卻很清楚。
“蘇子淺,你從來沒有……信過本王。”
蘇子淺眼眸一震,君寒溫涼的聲音傳進耳中。
“曾經,你給齊柯的醫書,本王看過,其中便有一個偏方……
是新傷口變爲舊傷口的法子,本王說的可對?”
在蘇子淺怔愣的目光中,他鬆開鉗住蘇子淺下巴的手。
一寸一寸的……放開纏在她腰間的手。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取過置在桌上,尚未洗淨的匕首,在自己的手腕上,毫不猶豫的一劃。
血液滴答,落在地面。
蘇子淺的臉色驟變,猛地奪過匕首,扔向遠處。
將他受傷的手……緊緊握在手裡,爲他止血清理傷口。
血色瀰漫,蘇子淺難得紅了眼,吼道:
“你瘋了?!”
君寒卻是盯着她,“這下,你不必自卑了,本王的手腕上,也有一道傷口……”
蘇子淺渾身一震。
君寒眉目沉穩,隱隱帶有一絲陰戾。
他將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開,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沒有絲毫溫度。
起身。
蘇子淺咬脣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向房門。
打開房門,他忽然頓住了腳步,不知在想些什麼。
血液滴在地上,層層堆積。
室內靜謐了半晌。
蘇子淺感覺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餘留綿長的呼吸聲,和激烈跳動的心跳聲。
不再躊躇,她站了起來,剛要走向他,抱住他,卻忽然聽他道:
“蘇子淺,本王對你很失望……”
蘇子淺,本王對你很失望……
本王對你,很失望……
蘇子淺,突然愣在原地。
心驟然像是被刀割了一般,竟比手腕上的傷……還要疼上幾分。
鼻子倏忽一酸,視線模模糊糊的,蘇子淺看不清楚。
只聽見沉穩的腳步聲,由近而遠。
……
…………
“你可以對任何人撒謊,就是不能對本王撒謊,明白麼?”
“好。”
“給本王一個解釋。”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何況,你那般優秀,我只怕將來……你看見我手上的傷疤,會嫌棄我……”
嫌棄你……
嫌棄你?!
心中的怒氣忽然就……壓不下去了,君寒自梅花木椅上,突然站了起來。
將書案上的東西,重重一揮。
硯臺文案落地的聲音……混在一起,噼裡啪啦的……發出刺耳的響聲。
千易聞聲而入,卻被君寒冷冷的斥退。
“出去。”
千易看了君寒一眼,拱手退下。
君寒的臉色極爲難看,他的雙手撐在書案上,狠狠的擊打了幾下才停止。
手腕處的傷口沒有包紮,血液流的又快又急。
書案上鋪滿了血色……
君寒卻沒有注意到。
他的腦子裡,全是蘇子淺低頭沉默,亦或者是……胡口編故事的模樣。
憤恨的在書案上……又補了一拳,千年的紅木上好的書案,終於還是……在他的拳下報廢。
在一陣兵荒馬亂之後,響起一道咬牙切齒的聲音:
“蘇子淺,你這個騙子!”
……
千易站在房門前,遲疑的敲了敲木門。
蘇子淺的模樣……看起來有些失魂落魄,想來是與主子……鬧了矛盾。
千易緊了緊眉頭,一下子拿不準主意,不知道該不該與她說……
聞聲,蘇子淺沒有回眸,只是低聲道:
“進來罷。”
千易猶豫了一秒,沒有進去,站在原地道:
“主子在書房。”
見蘇子淺……猛地轉頭看向他,他道:
“主子在書房,看起來心情很不好,王妃……要不要去看看主子?”
蘇子淺默了片刻。
她看了一眼天色,正是用午膳的時辰。
她起身,走到千易身前,道:
“請幫我準備兩份午膳,送到書房,謝謝。”
言罷,她繞過千易,在藥膳房取了一些……包紮的紗布和藥粉。
徑直走向書房。
蘇子淺擡手敲了敲書房。
拒絕的話語傳入耳際,聲音淡漠的……令人心底生寒。
蘇子淺不管不顧,推開了書房的木門。
映入眼簾的,是一室的狼藉。
君寒的眸色冰冰涼涼,正要開口說些什麼,見進來的人是蘇子淺,卻是偏了頭,任由着她將房門關好。
蘇子淺……沒有繞過狼藉的地面,而是踩着破碎的紅木桌子。
剛走幾步,裙襬卻被紅木桌斷裂的一角……牢牢勾住。
她亦沒有低頭,徑直往前走。
於是,裙襬被紅木桌勾破,在安靜的室內,不恰當的響起。
君寒的眸色微動。
按耐住自己,沒有回頭看。
蘇子淺一步一步的,走到君寒身邊。
走到他的眼前。
君寒冷淡的移開視線,不看她。
握着白紗布的手,緊握成拳,蘇子淺慢慢蹲下身子。
將白紗布和藥物……置在一旁。
她拉過君寒的手,紅色精緻的鏈子,安安靜靜的套在她的手腕上。
君寒瞥了一眼,卻避開了她的碰觸。
蘇子淺低垂着眼眸,開口道:
“將傷口再次割裂的用意,你心底一定清楚。
至於……爲什麼不讓你知道,以及爲什麼你知道了,我卻還要隱瞞的原因……”
她擡起眼睛,望向君寒。
君寒的視線仍在遠處,心中酸澀,她接着道:
“是因爲,我不想,讓你難過……
這道傷疤,曾經是我用來證明……自己清白的疤痕,你應該記得……
今晚的除夕夜,若是那人看見我,勢必會用這個疤痕,來證明他的揣測……以及我的身份。
屆時,悠悠衆口,任誰也無法堵住,不是我不信任你,認爲你……保護不了我,而是……
我捨不得你,爲我對抗所有的人……”
因爲君寒……
你娶的,本就是逆臣賊子,曾經的五品大臣,蘇子淺……
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若是……君寒說她不是蘇子淺,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長相相似的人多了去……
此話,勉勉強強可以讓人相信。
但,手腕上有這道,與蘇子淺一模一樣的疤痕,他也還敢……信誓旦旦的說,她不是蘇子淺的話……
怕是難以服衆……
自然……
見着誰說她是逆臣,是蘇子淺,是該死之人。
若有一人說,他便殺一人……
十人說,他便殺十人!
可……
若是……千千萬萬的人說,又該如何?!
難不成,他要殺掉……這世上千千萬萬的人麼?
就算要殺,可她……
又如何捨得,讓他變成一個魔鬼,被世人唾棄?!
君寒偏過頭來看她。
兩人……就這樣靜靜的凝望着對方,久久都不發一語。
時間滴答在轉,無聲無息的流逝。
窗外的風聲……刮過鏤花窗,吱吱呀呀的,在靜謐的室內,博得一席之地。
君寒忽然一動。
一把……拽過蘇子淺纖長的手臂,往自己身邊靠攏。
蘇子淺身子不穩。
因蹲在地上有些久,腿腳發麻,不受控制。
被君寒這麼大力一帶,她的身子一個趔趄,半個身子,跌坐在他的大腿上。
熟悉的堅實溫熱的觸感
蘇子淺一個擡眸,卻見君寒的黑眸,無比貼近的盯着她瞧,他有些惡狠狠的問:
“你捨不得本王,爲你抵抗所有的人,難道你就捨得……讓本王眼睜睜的看着你,把自己弄傷麼?!”
“我……”
蘇子淺張了張口,然而卻是一陣無言。
她本意是想要先斬後奏,待大局已定,就算他生氣,屆時……
她認個錯,服個軟,君寒斷然不會再那般的,氣惱於她……
豈料,卻是出師未捷身先死……
默了默,她軟了語氣,“倘若我的傷疤不再……亦或者改變了,又有誰……還敢質疑我的身份?
你亦不必再爲我的身份,而傷神傷腦……憂心不已,這難道不好麼?”
“你認爲這樣好?”
君寒眯着眼,緩緩的問,聲音又低又危險。
蘇子淺盯着他,忽然沒有再答。
她似是嘆了口氣,然後慢慢的,靠在君寒的脖頸處,依偎着他。
君寒的身子微微一僵。
隨後擡手,緩慢而堅定的,抱住她,將她的身子,緊緊的困在自己懷裡。
他清黑的眸,凝視着窗外飄揚的大雪。
眼中似是有什麼東西,在無聲暗涌集聚。
兩人的角度不同,執着的東西亦不相同……
又豈能……談到一塊去?!
用浮華的話說,便是……
蘇子淺過於獨立理智
她所想的,不是如何去依賴依靠……她身前的男人。
而是……
不給自己的男人……添任何的麻煩。
獨自解決……
然而……她家閣主卻不是這般想的。
他想爲蘇子淺……攬下一切麻煩。
隨她去招惹麻煩,他都可以在她的背後,默默爲她解決問題……
只可惜……
蘇子淺事事親爲,更不惜……
以傷害自己的手段,去解決問題
這讓她家閣主……如何忍得?!
他可以縱容她,可以包容她……
甚至以她的聰慧……而驕傲自豪!
但……
他絕沒有那份心可以去疼,去允許她,如此的對待折磨自己……
且……
她的如此獨立,定讓他感到……
失望與受挫……
彷彿有那麼一種錯覺……
他並不值得,她去相信與依靠……
兩人各自沉默。
沉悶的氣氛,終是在千易送來的午膳中,黯然結束。
……
…………
當夜色慢慢降臨,滿地的白雪皚皚。
冷風一吹,掀起了枝頭,卻掀不動……藏在枝頭上的白雪。
君寒負手站在院外,自用過午膳過後,蘇子淺便再也沒出過房門。
他在書房理好思緒後,忙了一個下午。
前腳踏出房門,後腳便該入宮,過一年一度的除夕。
屋內亮着燭光,卻沒有人影晃動。
想來,是蘇子淺在榻上休息。
他擡腳走了幾步,看他離房門愈發的近,千易忙拱手行禮道:
“主子,時辰將至,您該入宮了。”
君寒淡淡的應了一聲,擡眸看了看緊閉的房門。
默了片刻,他轉身,沉思道,“讓綠若和千一劍,守着王妃。
千易眸中並無詫異之色,他低眸,恭敬應道:
“是,主子。”
除夕夜,京都城內狂歡,煙花爆竹,在天空中,肆意飄舞。
花燈掛滿一條街,人來人往,潮涌紛來。
坐在馬車內,君寒彷彿有所感觸,他挑起車簾一角,望了出去。
夜色迷離,帝都街頭,漫天煙火,燈火璀璨……
人潮擁擠,滿臉笑意,所謂繁華,亦不過如此……
馬車悠悠在行走,他安安靜靜的在看。
街頭販賣的東西不少,漫步在夜色下的情人,執手相視,情深似海。
君寒的眸中,映襯着火光,沉靜一片。
腦海裡,閃過女子的笑靨,他的脣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溫柔的笑意。
重新放下簾子,君寒開口道:
“加快速度。”
車簾外頭,傳來一句恭恭敬敬的應答
“是,主子。”
官家道上的路,果然一路暢通無阻。
不過片刻時光,君寒便抵達了皇宮。
車簾掀起,一個身着大紅黑袍,容顏俊美如蓮的少年……緩緩走下馬車。
剛前行幾步,便聽得一道柔柔的女音,傳入耳中。
“七哥。”
他稍稍頓住腳步,回過頭,望向適才傳出聲音的地方。
只見一女子……身着一襲紫色長裙。
身披月白色的狐裘,盤着精緻的髮髻,雙眼含笑的望着他。
君寒眉梢一挑,女子身旁站着的男子,輕輕地向他頷首,亦溫聲,道了句:
“七哥。”
這位男子一襲月白色長袍,容顏清朗俊逸,脣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他攬着身旁女子……不盈一握的纖腰,凝着君寒的雙眼,眸色極其的溫和。
他笑道,“自治水一事過後,九弟便許久不曾……見過七哥,倒是倍感思念。”
“是麼?”
君寒脣角挑起一抹淡笑,“你的下屬隔三差五……來拜見本王,時時與你通信……
亦難得你……還如此記掛本王,分分秒秒想着本王。”
君樊握着林藍琴的手,笑容如初。
“到底是旁人來見七哥,消息總有虛假的時候,你我面對面的交流一下,纔可知根知底……不是麼?”
“除夕佳節長夜漫漫,你我……若是共同過了一個晚宴,以你的聰明,還怕不能對本王……知根知底?”
“話亦不能這般說,七哥素來心思難測,九弟時常捉摸不透,多瞭解些……總歸是好的。”
君樊盯着君寒看,目光掃過他身後,卻並沒有發現,傳說中七王妃的蹤影。
眸色一閃,他笑問,“看來今日,七嫂是身子不適,不能入宮,與父皇母后共度佳節了……
聽聞七哥對七嫂……極是憐愛,不肯讓其委屈半分,想來,這晚宴,七哥是要提前離場了?”
君寒眉目沉穩淡漠,他瞥了一眼林藍琴,道:
“難不成……你要堅持到最後,你的妃子身懷三甲,該多加休息纔是,莫不是……
你想多看幾場好戲,從而讓你的妃子……懷着你的骨肉,陪你一起見識……什麼叫腥風血雨?”
“身爲皇室子弟,腥風血雨,定然是要見識的,提前見見……”
君樊無所謂的笑笑,“又有何不可?!”
君寒嘲諷勾脣,“你胎教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