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雲涌,見不到本王的女人
她瞥了一眼君寒。
卻亦沒有飲下水,而是接着道:
“民女取完藥,在回家途中,由於是趕路,不小心撞上了……太子回府的馬車唐。
民女深感歉意,太子卻對民女不依不饒,甚至不顧…泗…
民女反抗,將民女按在馬車內,強行……
失去清白尚在其次,他是太子,民女犯不着爲了清白,去和他拼命,便想着息事寧人……
民女重新取藥,身上的衣着不堪,店家依舊是民女的證人,待民女取藥……跑回家中,將藥熬過孃親喝下……
豈料這時,太子竟遣人,將民女強行帶回太子府,纏綿病榻上的孃親……
跌跌撞撞摔倒在地,一步一步的,爬到他的手下腳下,哀求他,放過民女,可……”
百里將軍面有不忍,似是猜到了餘下的事情。
君寒目光意味不明,視線悠遠。
熹微公主卻像是……忍不住了一般,呵斥道:
“你胡說八道!”
女刺客的聲音忽然拔高。
“你給我閉嘴,你是什麼人,我是什麼人,你的太子哥哥,究竟算是個什麼人?!
我娘年紀大不說,病重不說,爬在地上,連走都不能走,哀求他們,放過我,可他們呢?!
他們卻在我孃的手上,狠狠的踩,在我孃的身上,狠狠的踢!
把我娘打出血,甚至暈厥了,他們還不肯停手,他們簡直不是人!
我娘陷入昏厥,他們還強行將我打暈帶走,我娘,卻是因此,死在了他們的手上……
你的太子哥哥知道後,卻是既往不咎,說什麼……下次不要犯這種錯誤。
如果你是我,你會不會報仇,會不會?!”
會不會?!
這三個字,是女刺客歇斯底里喊出來的。
喊出來之後,女刺客又是一陣猛咳。
脣上的血色疾速褪去,下一瞬,卻又染上了一抹豔紅。
那是……
血色!
君寒看了一眼,臉色慘白的女刺客,,“拉一個太醫過來,給她續命。”
太子府裡的侍衛拱了拱手,奉命而去。
殿內頓時陷入了沉默,詭異的氣氛在殿內縈繞。
老皇帝的視線……不知停駐在何地。
眼神陰霾,卻是半晌沒有開口。
皇后似是陷入了沉思,良久道:
“皇上,此女說的有手有腳,有頭有尾,不妨,先喚人……
去傳她口中的蕭大夫,再做細問,如何?”
老皇帝尚未應答,有人卻是上前一步,拱手行禮道:
“啓稟聖上,微臣有本要奏。”
衆人望去,見那人身着青雅色官袍,眉目間……透着一抹沉穩之氣。
此人極少在朝中出現,原……是被老皇帝調任到地方,當個地方官。
只是……
春試狀元,豈是等閒之輩?!
小小五品地方官,又怎能埋沒的了,只屬於……他的才華橫溢!!
此人前不久,被老皇帝一道密詔,召回京都,而後……
又被皇后,傳進宮內,與皇室中人……共度除夕。
他正是,春試文科狀元―――趙謹!
不過,他雖學富五車,卻不喜多言,加之……
京都城內,有他親人,多番告誡,讓他少說多做……
是以,在殿內,他一直保持沉默,緘默不言。
林太尉看了趙謹一眼。
趙謹依舊低垂着腦袋,姿態好不卑微。
老皇帝坐直了身子,問道:
“趙愛卿,有何事要奏?”
趙謹道,“回聖上,微臣可以爲此女作證,她所言,皆是有證有據。”
哦――!
老皇帝挑了挑眉頭,趙謹垂着眸,接着道:
“城東蕭氏藥鋪,乃是微臣表哥的店鋪,不巧,微臣前日……剛去拜訪表哥,談聊時,無意聽他提過……此事的細枝末節。
這位姑娘,若是姓劉,便與此事掛鉤無誤。”
老皇帝看了一眼女刺客,女刺客傳了一口氣,道:
“民女姓劉,咳咳……名喚石溪,皇上不信,大可去查。”
得到答案,老皇帝緊了緊眉頭,道:
“趙愛卿接着說。”
“當日,表哥將劉姑娘的樣貌……畫於微臣看,便是想讓微臣……
多加留意京都的姦污案件,微臣聽聞,便着手去查,今日……剛查到蛛絲馬跡,正要順着去查,可這位姑娘已經……”
餘下的話,趙謹自是聰明的選擇不說。
他拱了拱手,道:
“微臣府裡,尚有關乎此案的線索,若是聖上不信微臣……
大可遣人,回微臣府裡,將證據取來!”
老皇帝陰沉着臉,“快去取來。”
府內侍衛急速應道。
“是,屬下遵旨。”
君樊眸光有絲閃爍。
他的手指……在杯口上細細摩挲,隨後……
他看了一眼林太尉,林太尉的亦看着他。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無聲交匯。
君樊似是躊躇了一會。
他剛要起身,對老皇帝說些什麼。
卻見君寒起身,走到女刺客面前。
一時間,他停住了動作。
只見君寒緩緩蹲下身子,他平視着女刺客的眼睛,平淡道:
“倘若你說的,都是真的,但……你卻爲了一個敗類太子……
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傷人一萬自損八千,不覺後悔?”
女刺客嘲諷的勾了勾脣,“民女不知,還可以用什麼法子,能夠整治的了他?!”
寧願……選擇搭上自己的一條命。
她亦選擇不報官,不依靠……朝中衙門爲她申冤。
這……
說明了什麼?!
官府如同虛設……
律令如同假設……
天子如同擺設!
若是天下百姓,皆是如此想法
那……
這天下……
可還有皇帝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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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你的意思,”君寒問,“你便是不信然起的律令?”
此話問的,果真……
是在打臉!
女刺客的話裡,很明顯有這層含義,君寒卻偏生要問出來
亦不知,他在圖謀些什麼……
老皇帝面色陰戾更甚。
皇后的面容……亦不自覺有些緊繃。
女刺客抱着必死無疑的心,淡聲道:
“太子可是皇上的兒子,虎毒尚且不食子,民女憑何以爲,他不會庇護他的孩子?!”
君寒脣角一勾,“那你如今爲何,又要說出太子的罪行?!”
“沒殺他之前,民女不說,尚有退路可走,既然動了手,自知只有死路一條……
說與不說,又有何差別,還不如在臨死前,將他罵個夠,民女心中亦痛快些!”
君寒淡淡的問,女刺客冷冷的應,衆人靜靜的聽。
身爲京都……
一個普普通通的百姓。
在天子腳下,被人玷污……
卻是不報衙門,不信朝堂。
君寒所問,她的迴應……
皆是一道……無形而有力的耳光。
重重的扇在了,這些有名望……有權勢的人臉上。
朝政之所以存在,是因爲百姓需要!
天子之所以存在,是因爲百姓需要!
倘若……
百姓根本不需要這些,那它的存在……又有何意義?!
王朝,遲早要滅!
天子腳下的百姓……尚且如此認爲。
那,遠在天涯海角的百姓……
豈不是要……反了?!
老皇帝的臉色,有說不出的冷與怒。
有一股滾燙着……即將要膨脹而出的怒火,壓抑在胸腔內。
不得而出……
女刺客見君寒只是看着她,沉默不語。
她的臉上毫無血色,聲音亦無力。
咳了幾聲,她道:
“民女知,您是七王爺,其實,您的大名,民女早已是久仰。
聽聞……您手段殘忍血腥,冷酷無情,咳咳……
今日咋一看,還真有那麼一回事……”
君寒的脣角勾起笑容,倒不在乎……女刺客這般直白的罵他。
豈料,女刺客卻是搖搖頭,話鋒竟突然一轉,頗有些惋惜之意。
“王爺的殘暴之名,定是惡人所賜,以仁孝兩全……而聞名天下的太子……
在民女眼中,是個人渣,但……
以嗜血殘暴出名的王爺,在民女眼裡,斷斷是位好王爺,咳咳……
民女,在此謝過王爺……對民女的體諒,贈水之恩,只有來世再報……
嫁與王爺的女子,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只可惜,咳咳咳咳……”
女刺客咳個不停,一口鮮血猛地咳出。
不其然中……驚着殿內的大家小姐們。
君寒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微微的偏了視線。
恰逢此時,將趙謹搜來的證物……帶到太子府裡的侍衛歸來。
君寒一個箭步,奪過侍衛手中的證物。
一把甩在老皇帝的桌面上,他似是失去了耐性,冷冷的道:
“好好看看清楚,當今太子究竟做過什麼,她本王先帶走了,等什麼時候……
你們查個水落石出了,認爲這個女人,還是得死的時候,再來找本王要人。”
不等老皇帝作答,君寒看了一眼千易。
千易心領神會,立即將女刺客扶起,背在身上。
“老七,休要放肆!”
見君寒……頭也不回的便要離去。
皇后正要開口說些什麼,老皇帝卻擡起了手,制止了她。
適才……被君寒搶了證物的侍衛,卻在君寒……
即將要出府門的時候,結結巴巴的道:
“啓啓稟聖上,剛剛屬下……去趙大人府中提取證物,路過七王府時,無……無意發現……
七王府外,堆積了許多屍體,牆外,還還有許多火把,被被丟在大路上,引……引來許多百姓圍觀
君樊眸色陡然一凝,手指摩挲着杯口的動作,霎時停住。
老皇帝倏地站起身來,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致。
“你說什麼?!”
……
…………
一夜折騰。
東宮太子……昏迷尚未脫離危險。
最疼愛的老七,府裡卻發生
了命案……
老皇帝心中百感交集。
胸腔裡頭的邪火越躥越猛,他憋着一口氣,來到了七王府前。
七王府前,血色瀰漫。
一眼掃去,堆積的屍首,不下三十人。
府內,藍衣俊雅的侍衛單膝跪在府外,他拱手道:
“主子皇上,這些人企圖攻入府內,不惜用火把,想將我七王府……燒成灰燼,甚至……還進攻我七王妃的主臥……
實在是罪大惡極,不過……屬下已將此等賊匪剿滅,共六十三人,其中……
有兩名膽大包天的賊匪,被屬下迷暈,待他們醒來後,主子便可遣人審問。”
君樊手握成拳,掛着笑容的臉上,隱隱有崩裂的趨勢。
只是……
他隱藏的卻是很好,若非仔細觀察,旁人亦看不出所以然來。
自然……
如今這般情形,誰還有此等閒心,去觀察他的表情?!
君寒的視線,不經意的滑過他的臉,眸色漫不經心。
“可有查出什麼?”
千一劍道,“屬下與他們過招時發現,這些人的武功招式,與先前……
在都可山腰,襲擊主子的人,乃是一路套數,屬下懷疑……
他們正是那些人的一份子,企圖傷害主子,只是主子……入了宮,他們才計失一籌。”
君寒點點頭。
他迴轉身子,悠然負手而立。
望向林太尉,他淡聲道:
“這裡,只有趙大人與……林太尉是文官,趙大人身上……
擔着太子的案件,那本王的案子……
便交給林太尉了,林太尉可莫要本王失望。”
林太尉低垂了眼眸,掩住眸色的閃爍毒辣,恭敬道:
“王爺說笑了,老臣並非……大理寺中人,亦不附屬衙門……
不會查案,怕是給不了……王爺一個交待。”
老皇帝繃着老臉,眼眸深沉的盯着君寒。
皇后插話道,“老七,林太尉本不會查案,他又一把年紀,你還如此爲難他,有失禮德!”
“一把年紀?”
君寒的眸裡,染着漫不經心的慵懶。
脣間溢出的話,卻是無比的殘酷。
“若他勝任不了太尉一職,大可告老還鄉,長江後浪推前浪,有的……是人才接任他的位置。”
林太尉老臉一僵。
他還以爲……
只有蘇子淺那臭小子說話噎人,沒想到……
眼前這個,更是毒辣!
皇后的臉色亦不好看。
君樊保持沉默,面上看不出喜怒。
老皇帝開口呵斥,“都給朕閉嘴,太子一案,交由大理寺全權處理,趙愛卿負責!
老七的案件,交由大理寺處理,由林愛卿負責,其他無關人等,都給朕縮在窩裡,別出來。”
他大手一揮,轉身邁進轎攆,皇后看了君樊一眼,亦上了轎攆。
“恭送皇上,皇后娘娘回宮。”
衆人皆俯身拱手,朝着老皇帝的身影行禮。
一前一後,禁軍全程護送他們二人回宮。
衆人……朝着七王爺君寒,與九王爺君樊行了行禮,紛紛告退。
七王府外,只餘下幾人的影子,被燈火拉的很長。
望向君樊,君寒緩緩勾了脣角。
“本王說過,今夜……你見不着本王的女人。”
君樊擡起眼睛,視線凝在那些屍體上面。
林藍琴拽了拽他的衣角。
他沒有回眸,亦
沒有接過君寒的話頭。
只是淡淡的問了一句:
“你何時,將樓殺閣裡的殺手,調配過來的?!”
明明沒有的……
他特地暗訪過,亦暗查過……
他的府裡,明明只有一些,看門的侍衛……
可爲何……?!
不待君寒應答,君樊忽然笑了笑。
他抓住林藍琴的手,冰涼的溫度,猝不及防襲來。
冷的林藍琴身子下意識一縮。
君樊伸出手,矇住了林藍琴的眼睛,他擡頭,望向君寒。
眸中的神色,是掩不去的狠戾嗜血,與平素的溫潤似水,截然相反。
他的脣動了動,安靜的傳達着訊息,卻始終沒有說出聲來。
這份大禮,本王收了……
來日……
他沒有再說下去。
眸中陰鷙的神色,忽然一個逆反,蓄滿了笑意。
讓人,忍不住膽顫的笑容,足以說明……
他對君寒,究竟有多惱恨!
……
…………
黑夜中,有人低沉着聲音問:
“誰被留在了七王府?”
跪在地上,胸前溢着血絲的黑影,應道:
“回主公,是擒火和留書二人。”
室內靜謐了片刻,氣氛僵硬了一會,那人道:
“明日,他們會由七王府的人,轉送到大理寺,你尋個機會,務必將他們二人,一擊必殺!”
“是,屬下遵命!”
緊攥的手,緩緩鬆了力道,手中緊握的珠子,慢慢的綻露出光芒。
那人深深的眯着眼,“有沒有發現她的蹤影?”
黑影遲疑了一會,才道:
“據當時隱在暗處的探子回報,混亂中,沒有看見她的蹤影,若沒有猜錯,她已經,被轉移了地點……”
嘭的一聲,夜明珠破碎的聲音,在空中蕩起,溢彩流光,詭異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