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訜西』鎮上的某間客棧後方的小院落被某位大人物給包了下來,小院落的大門外站着兩名身型剽悍手持刀械利刃的護衛。
雅境的小院落內有間小廂房,廂房裡很寂靜,微敞的窗扇吹進一陣又一陣的午後熱風。
白鶴齡坐在牀榻邊的矮凳上,手搭在花羽莀的皓腕上,眼眸微闔,一臉嚴肅認真地切着脈。
坐在一旁的玄昊暘,周身凝着一層生人勿近的森寒低氣壓,劍眉緊蹙,臉色陰沉的看着昏迷不醒的花羽莀,不發一語。
白鶴齡眼底掠過一抹疑惑,有些困惑的擰起眉頭,放開搭在皓腕脈搏上的手指,搓了搓指腹再次搭上她的脈搏,然後嘴角慢慢勾起一抹若有所悟的笑意。
戲謔地看了高稍暈厥的花羽莀一眼,這沒天良的玄昊暘,可讓他逮着機會好好整上他一翻了,這次定要幫王妃一把才成,順便爲自己報報老鼠冤。
他看診了半天把脈把了半天卻一言不發,玄昊暘有些憂心,“很嚴重嗎?”
許久,白鶴齡故意遲疑了片刻,慢吞吞的收回手紙,發出一聲長嘆。
“你除了會嘆氣,還會什麼?”玄昊暘壓抑不住心頭的煩躁與不不安。“她到底怎了?”
從他接住暈厥自樓梯口上摔落的她至今已過了兩個時辰,她人到現在從未清醒過,她遲遲不清醒這讓他心頭急的有如熱鍋上螞蟻。
白鶴齡難爲的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然後輕輕嘆了口氣,瞬間將玄昊暘的心提到了半空中,他這才慢條斯理,不慌不忙地起身。
繞過屏風走至案桌邊上提筆準備下藥,卻是再三的搖頭嘆氣,猶豫再三遲遲不肯落筆。
“莀兒究竟如何?”玄昊暘尾隨他跟了出來,見他神色惆慮,火氣壓不住上來了。“這藥方有這般難以下筆嗎?”
白鶴齡沒好氣的瞪他一眼。“我不是讓你把人給看好,千萬別讓她吹到風,這下好,看你把人看成什麼樣子”
“很嚴重?”玄昊暘擔憂的看向暈睡在牀上的人兒,臉上那宛若火燒般不自然的瑰豔。
“昨天夜裡好不容易讓她退燒了,你卻不把人看緊看好,卻讓她到外面吹風,她的身子本來就弱,哪裡禁得起這樣燒了又退,退了又燒三番兩次的折騰”白鶴齡怒喝。“我看,你根本整個心思就再你那未過門的小妾或是側妃身上,對她是絲毫不在意”
“你胡扯些什麼”白鶴齡將過錯歸究到他即將迎娶小妾的身上,讓他十分惱怒。“本王處理要事,命人好好照料看好她,誰知他瞞着本王……”
“在下胡扯嗎?你心知肚明,你沒有一門心思在那小妾身上,你會丟下她一人在前頭與人討論大婚事情,把她丟在後院,交給婢女照顧,她若真要出門,婢女敢攔嗎?”白鶴齡犀利反問。
“本王的家務事需要你來置啄嗎?”
“你的家務事,在下我懶的管”白鶴齡更是順勢將這一陣子對她的不滿與對花羽莀的不值一併發泄,對着他怒吼。“我是替花姑娘不值,如果你是真心愛她,就一定不會讓她受到一丁點委屈”
其實白鶴齡他最想質問的是,你玄昊暘愛花羽莀,愛到讓人都不相信你是之前那個鐵面無情的鐵驥大將軍,愛到性格都扭曲了,爲何會在轉眼說翻臉就翻臉?
“白鶴齡閒事你少管,你只要負責把人給本王治好便行”玄昊暘銳利的目光朝白鶴齡掃去,同時拿起案上的茶碗猛然的灌下一口,壓下心頭那把被白鶴齡激起的怒火。
“玄昊暘你到底有沒有心”白鶴齡手指着牀榻上的還發着高燒的人,豁出去對着他吼道。“她愛你愛到義無反顧,爲了你連命都可以不要,多次救你脫離險境,爲你抱着一死決心也要讓你凌王府後繼有人。
而你拿什麼回報她對你的愛,你居然可以爲了一個女人將他棄之不顧,你的變心,讓她的世界崩毀,她又怎麼會愛惜自己這副身子,心既已死,再多藥石都是惘然”
躺在牀榻上始終閉着眼睛不願睜開眼睛的花羽莀,聽到白鶴齡爲他這樣抱不平叫屈,開心的想跳起來喝采。
總算有人爲她出頭爲她叫屈,有人爲她不值,太好了,繼續罵。
其實她沒暈,她只是不想再捲進那場無止盡的風暴之中,裝暈裝病避開玄昊暘,是她目前唯一能走的路。
玄昊暘冷沉的看着一向不輕易動怒憤怒激動的白鶴齡,隔着屏風再望了眼牀榻上那至今不肯醒來的人兒,在心頭對着自己說了聲,本王當然有心,對妳一直都有心的……
“白鶴齡你這麼激動做什麼?”玄昊暘眼中的厲芒淡去,對他的指控也不辯解,只是壓下心頭那股被人誤解曲解的澀然,冷冷的反問。
“我一直把花姑娘她當妹妹,當然要激動,自己妹妹爲一個不值的惡質男人葬送自己,當兄長的人會不激動嗎”
“既然你把她當成妹妹看待,那記想辦法把她的身子給醫好,本王再給你半個月的時間,半個月你仍然無法醫好她,還給本王她一個健康的身子,你便到天牢裡去看診去,別怪本王沒提醒你”
“那這段日子就讓她繼續留在這裡調養一段時間,也別再她回什麼林王府了,你那一些未來的尊貴親戚她是看一次眼,傷一次心,若真有心就把她留在這哩,讓她來個眼不見爲淨”白鶴齡再接再厲酸他一把。
玄昊暘聞言,兩道目光猶如萬年寒冰直射白鶴齡,片刻,眉頭蹙冷聲。“就這麼辦,你的東西和藍水晶本王會命人把他們送過來”
“得了”白鶴齡拿出隨身銀針,不耐煩搧了搧手。”你去忙你那一門顯貴的親戚吧,她有我照看,你也別費這個神過來看她了,要真有心就快命人去把水晶帶過來陪她。”
玄昊暘語氣沉痛。“她就交給你照顧了。”走至牀榻邊上靜靜地盯着牀榻上的花羽莀一眼後便轉身離開。
片刻過後——
白鶴齡走到門扇邊四處觀望了一下,確定玄昊暘已離去,才又走回屋內,站在案桌邊上爲自己倒了杯茶水。
“人已經離開了,王妃可以起身不必再裝睡了,裝睡也是很不舒服,該起身活動活動。”白鶴齡端起茶碗呷了口,慢悠悠地對着屏風後頭的花羽莀調侃了聲。
躺在牀榻上的花羽莀倏地睜開眼,像是被人抓到小辮子一樣,吐了吐舌頭。“白大哥知道我裝病。”
“妳病是真的,不過藉它演出戲罷了”白鶴齡戲謔地看了她一眼,輕輕地勾起脣線,笑得意味深長。
“唉,要不是事情很混亂,我也不會藉病逃避的。”她嘆口氣坐起還發燙的身子。
“不過,妳這身子實在是太虛了,不好好調養不行,男人無情,妳也不可以這般糟踏自己的身體”白鶴齡勸道。
“我不是故意糟蹋的,我是真的食不下咽,夜不能寢的,只好讓自己很忙很累。”她拿過牀下的繡花鞋穿上,下牀,套上外衣,走出屏風。
“感情果然是最傷人的一種毒藥。”白鶴齡爲她添了杯茶水。“妳要多補充些水份,妳還發着燒。”
她接過茶水,靜靜的望着茶碗內那晃動的茶紋,有些不解的問道。“白大哥你爲何要幫我呢?”
她的脈象白鶴齡一診脈便知她是裝病的,他們兩人在百草原後不是成了生死莫逆之交嗎,卻還冒着被玄昊暘察覺的危險幫她隱瞞,這點讓她很不解?
白鶴齡壞壞的咧嘴一笑。“解氣”
解氣……
花羽莀額頭瞬間黑了三條線,那想必白大哥跟藍水晶這陣子受到玄昊暘不少欺壓,讓白大哥不得不借故反過來藉此修理他。
“被欺壓的很鬱悶?”她捧着茶碗緩緩喝着,同情問道。
“豈是兩字鬱悶可以訴盡。”白鶴齡斜瞥她一眼,慢條斯理地說着。“在下也正好藉此機會好好休息一翻。”
“白大哥也會累?”
“我是人不是神,我在這樣沒日沒夜的爲人義診,很快的我會比那些病人還早回去見閻王的”他放下手中茶碗,起身拿起銀針在他頭上耳後幾個穴位扎針,讓她能夠儘早退燒。
她捂脣低笑,“他讓你的善舉盛名更爲遠播,讓你名揚四海,你還怪他”
白鶴齡看她一眼。“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妳跟那個變態沒人性的說的話都是一模一樣的。”
“很快就不是一家人了,一個門內擠了兩個女人對誰都痛苦。”她幽幽嘆口氣。“最痛苦的應該是王爺,總要有一人退讓。”
白鶴齡挑眉,眼中帶了幾分訝異,很是認真地看着他,“妳說真的還是說笑的”
“當然是真的,我從不跟白大哥你跟水晶說假話的。”
白鶴齡瞬間像是知道她心中所苦所慮,只是雲淡風輕地一笑,感嘆着,“妳處處爲他着想,連到這時候還爲他日後家庭和睦着想,妳有爲你自己想過嗎?”
白鶴齡這一問,讓她失笑反控他。“當初你就真不應該把我救活,害我現在要傷腦筋自己的未來”
是啊……她也是該爲自己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