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雪下起來總是異常生猛,才短短數個時辰,便覆了厚厚一層。?
雪後愈顯蕭索的院子裡,挺着碩大肚子的女子緩緩行至一株海棠樹下,凝視海棠光禿禿地枝條,蹙眉微嘆:“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這一樹海棠花開得再豔,也是在春不在冬!?
將手輕輕置於腹上,感覺到強烈胎動,眼裡染了笑意。九個月了,這孩子是她最珍貴的寶貝,幸好逃亡的路上沒有受到傷害,看來,老天還是待她不薄的。?
這時,一抹殷紅推門而入,仔細看去,原來是個紅衣少年郎。好一個翩翩少年郎!雪不及他膚白,衣不及他脣紅。?
女子轉身見來人,先是愣了一愣,眨了兩下眼又仔細看去,驀地渾身一顫,險些跌坐於地。?
他走近了與那女子四目而對,語調生冷:“女人,你可知背叛本王的下場?”?
女子穩了穩心神,顫音道:“臣妾自是知曉,賤命一條也不敢奢望什麼,但這腹中可是您的親兒,只盼王爺看在骨肉之情的份上饒了這未出世的孩子,他,他可是無辜的啊!”女子說得聲淚俱下,好不可憐。?
少年聞言,脣一勾,眉一挑,笑道:“你肚子裡是誰的種本王當然清楚,可惜他長在哪兒不好,偏偏長在你這女人肚子裡,叛徒肚子裡出的孽種留下做什麼?留着讓人來看本王笑話不成!”說着自腰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長劍來,輕輕比劃了兩下,看劍中映出女子慘白的臉,笑容更甚。“況且,愛妃應是知道本王可從不曾缺少子嗣!”言罷眼中凌光一閃,劍尖便沒入女子腹中,女子不由悶哼一聲。?
長劍自上而下緩緩劃過,伴着一聲聲淒厲的慘叫和衣帛皮肉撕裂的砉然聲,生生剖開了肚皮子宮!?
劍尖離了身體,冷眼看女子倒在地上,冷汗涔涔而下,張着嘴死命喘氣,再也叫不出聲,任帶着體溫的血液汩汩流出,染了一地皚皚白雪。?
少年看着劍上鮮血盡數自劍鋒滑落滴入雪地,融入一片鮮紅,略顯滿意的點了點頭,低聲自語:“好劍,劉尚書倒是送了本王把名器,滾珠,滾珠,好名字。”?
將劍收到鞘裡,瞥了那女人一眼,貌似遺憾地嘆了口氣:“唉~你說你當內奸就罷了,本王府裡的內奸多了去了,也不差你這一兩個,只是你不該妄想竊取那兵符!你以爲兵符就當真那麼好偷?想謀反?哼!你那宰相爹爹倒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自作聰明的蠢女人,你以爲你能逃得出本王的手掌心?本王等的就是這一刻,且待吾親自把咱們的孩兒迎出來給愛妃你瞧上一瞧!”語落,一隻素白修長的手伸進還在涌出鮮血的腹中,掏弄攪動了一番,片刻拎出一個血淋淋的男嬰,扯斷臍帶擲在雪地上。?
女子此時已是連哼都哼不出來了,只能瞪大雙眼,死死盯着那嬰兒,目光抖了抖,嚥下最後一口氣。一張佈滿冷汗的慘白麪孔,嘴脣被她咬的鮮血淋漓,表情說不出的詭異,黑色的瞳孔擴散開來,竟是至死,都不能瞑目!?
少年掏出一方絲帕,擦乾淨染了血的手,丟了污髒帕子,轉身飄然而去,似比飛雪還要輕盈幾分。?
躲起來的老嫗從窗洞裡窺見那少年走了,才哆嗦着自裡屋蹣跚而出,瞧見海棠樹下這一地血色,有些站不穩,嘴裡不停唸叨:“造孽呦,真是造孽呦!”她活了五十多年,第一次見到這麼狠絕的人,連親生骨肉也不放過!可憐她家小姐,這幾個月來還時常惦記着那狠心人,連夢裡也喚着那人的名字,小姐啊,你讓奶媽拿你如何是好!?
哆嗦着雙手抱起渾身是血的男嬰,想要放到小姐懷裡,突然感到手中的嬰兒一陣顫動,趕忙倒提着嬰兒的小腳丫子拍打起來。?
“哇!哇!哇……”嬰兒終於哭出聲來,這時老嫗也顧不得擦拭嬰兒身上的血污了,仔細把她家小少爺裹進懷裡,貼着裡衣抱着,這雪天可是冷的緊!想到最終保住了小姐唯一的血脈,忍不住老淚縱橫。?
強打起精神回到裡屋,打了熱水把嬰兒收拾妥當,再用厚厚的褥子包緊。?
看着牀上小小的嬰兒,一巴掌拍上自己的腦門,跳起來叫道:“走!趕緊得走!那魔頭要是殺回來可怎生了得!”連口氣也顧不上歇,扯了一條被單覆上院子裡自家小姐慘不忍睹的身子,忽又想起了什麼,飛快地從那冰冷屍體的頸上取下一條紅繩,繩上拴着個老舊的護身符,看到符上也染了血,淚又要涌出,咬了咬牙,抹了把紅通通地眼,奔回裡屋取了箱底的銀錢,又隨手裹了幾件衣服,抱着嬰兒匆匆履雪而去。?
都城築暘。?
“事情可處理妥了?”一人懶懶開口,仔細看去,正是那紅衣少年郎。?
玄衣男子跪於地上:“回主子,已按您吩咐將那院子燒了個乾淨,只是……”?
“只是什麼?”少年目光一緊。?
“只是院子裡只剩那女人的屍首,孩子不知所蹤,怕是沒死絕,被那跟着伺候的老嬤嬤帶着逃走了。”玄衣男子說道此處已不敢擡頭看自家主子。?
“哼!那孽種被我剖出來扔在雪地裡竟然沒死,還真是夠命硬的!罷了,隨他去吧,反正那宰相老頭和他兒子也已經成了我這昱王府花園裡的肥料,那個小孽種連做成花肥都沒多少斤兩,成不了什麼氣候,放他自生自滅去,你也退下吧。”?
“是。”玄衣男子的身影眨眼消失不見。?
少年眯了眯眼:“兒子啊,你看父王對你可好?親手接你來這世上,染了滿手的血也沒跟你計較,呵呵,你的兄姐們可從不曾享受過這種待遇啊!”?
吾兒,你可會來找你父王報這殺母之仇?真是令人期待不已。?
那株光禿禿的海棠樹,終究是沒盼來這翌年的春風,就在這萬籟俱寂的深冬,化成了一堆草木灰。?
女子男兒莫動情,情動便是傷心人。?
(話說父子文裡,咱搞出個這麼個性的老子會不會被雷劈死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