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極力隱藏着慌張的情緒,但初爲人母,便是也有些許的緊張,只是上官允兒隱藏的極深而已。
蘭芝聽她的話,高興的衝到殿外,大聲的呼喊道:“快來人,洛皇后要生產了!穩婆?穩婆……”
上官允兒靠在牀榻上,聽着蘭芝的聲音,望着窗外那一輪圓月。如此,他便是能夠聽到吧?她馬上要誕下他的皇子,他心中可有一絲激動?
因蘭芝的一句話,殿外便是衝進了幾個宮女,首當其衝的青梅便是其中跟隨上官允兒時間最長,生性最爲穩重的,她在殿中看着牀榻上的上官允兒,說:“蘭芝,穩婆怕是馬上就來。你去燒些熱水,快再差人去君臨殿,把這事情告訴皇上。”
“娘娘,你覺得怎麼樣?”青梅走到上官允兒身邊,眼眶有些泛紅。因腹部的疼痛,顏卿卿已不能開口說出大段的話,卻仍舊虛弱的擠出幾個字,她目光悲慼的看着青梅,問:“皇上,他知道了嗎?”
“皇上快來了,娘娘,你如今調整自己的心情,且萬事以腹中皇子爲重啊!”青梅咬着牙,這般說。
鳳臨殿和君臨殿便是中間隔着一湖,平日君臨殿笙歌夜夜,這邊聽的一清二楚。方纔蘭芝那幾嗓子,怕是君臨殿內的人,都知這邊情況。可多米骨卻不見人影,明眼人便都知這到底如何……
上官允兒並非癡傻兒女,看青梅的表情便是猜出其中一二。“皇上……皇上正在君臨殿和元皇后翻雲覆雨,便是說不能過來……”門口一宮女說出這話後,上官允兒臉色頓時變得慘白,眼底那唯一的希望破滅,心如死灰。
青梅見她這般,握緊手掌,卻仍舊不能說出任何話。
所信非人,以前自己不顧父親阻撓,偏要嫁給當日不得寵的多米骨,發下毒誓,便一生都要輔佐這人登上皇位,看天下江山大統的時候,她父親便跟她說過:“多米骨並非你的良人,若強求最終受苦的仍是孩兒你啊……”
一語成戕,上官允兒怪不得別人,只能將注意力放在自己腹中孩兒上。她低頭,咬着自己下脣,幾個時辰她卻沒哼出一聲。
穩婆在旁看着,卻也驚訝異常。這女子生產之痛,便是如同五馬分屍般難以忍受,可皇后娘娘竟然如此,便是也不愧對她女中豪傑的名聲。
上官允兒五歲隨父習武,八歲上戰殺敵。爲替多米骨打下一片江山,身上傷疤無數,鬼門關前走過數遍。因敵方的毒箭,便是也曾挖肉磨骨,未用麻沸散卻仍一聲不吭,自此她便是被納蘭王朝的百姓成爲女將軍。
“皇后娘娘,再努力一把,這身下已經開了五指,不出三炷香的時間,便是能夠平安生產了!”穩婆的話,無疑是一針強心劑。她深吸一口氣,攥緊了自己身下的錦被。
沒有多米骨也無妨,有了這皇子,自己後半生即便在宮中,永無天日便是也有活下去的理由和動力。她這般想着,臉上露出個虛弱的笑容,蘭芝和青梅見她這般,便是也都紛紛握住手,欣喜的流下熱淚。
鳳臨殿內一片緊張氣氛,卻也沒發現,剛纔宮外的那小丫鬟,如今消失了身影,匆匆跑向君臨殿……
三炷香後
“皇后娘娘,再稍微用力一點兒,對,看見小皇子的頭了呢!”穩婆說出這話,便是欣喜異常,她也衷心的爲洛皇后感到開心。
此刻,門外便是響起一聲突兀的宣報。
“皇上,元皇后駕到……”
“娘娘,皇上來了!您聽見了嗎?皇上心中還是有您的!”蘭芝激動的衝到上官允兒的牀畔,跪下抓着上官允兒的手,說道。
上官允兒點頭,看着那進來的人影。多米骨似乎更英俊,更穩重,他一身明黃色的龍袍,讓上官允兒似乎回到了當初那許下海誓山盟的時候。他心中果然還是有自己的,這麼多年的情分,他便是也無法忘懷!
“洛皇后的情況如何?”多米骨緊鎖眉頭,似乎無法忍受這屋內的血腥之氣,眼神中有些許的厭惡。他旁邊,上官媚兒盯着牀榻上的上官允兒,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便是猜不透,看得人不寒而慄。
穩婆跪在多米骨面前,回稟說:“娘娘如今十分順利,不出片刻這皇子便是可以順利降生了!”
“是嗎?我便是去看看。”多米骨提步要往前走,卻被穩婆出言攔住,勸道:“皇上,這女子生產之地血腥之氣重,怕是會與您身上的天子之氣相撞。皇上還是在這兒等待便可!”
多米骨冷哼一聲,擡腳便把穩婆踹到一邊,道:“洛皇后爲我打下一片江山,伉儷情深,如今她爲我誕下皇子,我怎能在外看她受苦?你這刁奴,挑唆我與皇后間關係,來人,拖下去斬了……”
“皇上,這妹妹大喜之日,不易見血,留着日後再斬吧!”上官媚兒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多米骨看了她一眼,便是立刻換上笑臉,轉頭說:“既然元皇后爲你求情,便是留你一命,下去吧……”
蘭芝和青梅總覺得這其中有些蹊蹺,剛要開口,便聽多米骨說“你們兩個,去幫皇后,朕要平安無恙的看見皇子誕生……”話音剛落,多米骨身後便走出兩個面露陰狠的嬤嬤,她們走到牀榻之前,剛想要伸手,卻被青梅攔住。
“皇上,剛纔那穩婆熟悉娘娘的身子,就算千般錯,也等這……”還沒等青梅說完,多米骨便手起刀落,青梅的身子軟塌塌的跌在地上。
上官允兒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這一幕,她驚恐的看着多米骨,卻在他眼裡發現了殺氣。那是自己從未曾看錯過的感情,他想要殺自己……殺了這鳳臨殿中的每個人,青梅只是個開始。
“皇上……”上官允兒撕心裂肺的吼了一聲,身下的皇子似乎受到衝擊,便是露出個頭。見狀,兩個嬤嬤連忙走上前去,用手將皇子的頭往上官允兒的體內推去。下身傳來劇烈的疼痛,讓上官允兒無法思考。
蘭芝衝到穩婆面前,想要推開她們,大聲的吼着:“你們這是做什麼?”
“做什麼?幫助皇后娘娘誕下皇子啊……”兩個嬤嬤這般說着,卻又死死的壓住上官允兒的腹部,那涓涓不斷流下的血,和那種體內孩子生的氣息越來越弱的感覺,讓上官允兒感覺到絕望。
她側眼看見多米骨微笑的眼眸和他身畔上官媚兒鳳冠霞帔大紅的鳳袍,卻仍舊不明白,爲何會變成如今這樣。“你爲何這麼對我?”上官允兒只剩出的氣,已經命不久矣,卻仍舊想知道自己爲何一片赤心,卻得到如此下場。
多米骨未說話,上官媚兒起身走到牀榻前,厭惡的看着那滿牀的血漬,嬌笑着說:“妹妹,你怎如今還這般的愚蠢呢?七年,你爲皇上征戰沙場,平定邊陲,軍事上出謀劃策,安置百姓。可你做這些的時候,我與皇上可在君臨殿中,夜夜笙歌,好不逍遙呢!”
“你……當初你來宮中看我,便與皇上一見鍾情,我未曾阻攔。這鳳位我也願讓與你,可你何苦害我腹中的孩子!他是無辜的……”上官允兒氣若游絲的吊着最後一口氣,問道。
當日,天下剛定,皇宮初成,上官媚兒入宮看望上官允兒,卻與多米骨定情於御花園中。知此事後,上官允兒親自去勤政殿爲上官媚兒請旨,這纔有了一皇兩後。可上官允兒卻從未想過,當日一舉,爲自己日後增添此劫。
“皇子?你憑什麼爲朕誕下皇子?”多米骨聽見這話,走到牀榻前,看着上官允兒那慘白的臉龐,因汗水溼透的髮絲緊緊貼在臉頰,那般狼狽和醜陋的模樣讓多米骨噁心。他看了眼上官媚兒,溫柔的摟着她的肩膀,說:“朕的皇子,只有卿卿一人能夠誕下,你算什麼?”
算什麼?
好一句算什麼!
她上官允兒爲納蘭皇朝立下汗馬功勞,出生入死,便是周圍各國都知曉,納蘭皇朝的上官允兒。她平定幾番,征討山中匪徒,常年在外管理軍事,可終究換來的,卻只是一句“算什麼”?
“妹妹,你怎到如今還是不懂?”上官媚兒似有些心疼的說道:“你知外界傳言如何?你如今這洛皇后的聲望已經超出了皇上,坊間都在傳頌你的功德,便是說能夠有這太平天下,全都是你的功勞!這般,皇上便成了靠女人贏天下的昏庸無能之人……”
上官允兒從未想過這些,她的大腦像是一片空白般,只能看見多米骨一張一合的嘴,說出一句:“你存在一天,朕便是一天無法安然入睡!你既然如此愛朕,便是死了吧!”
“你們還愣着幹嘛?從洛皇后一程!”多米骨緊鎖眉頭,說出這句話。兩個嬤嬤聽見,便是加重手中的力道,上官允兒從小習武,便也能夠使出最後一絲力氣,震開兩個嬤嬤,撐起自己半個身子,看着塌下蘭芝和青梅死不瞑目的模樣,流下一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