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夫人哭得更兇:“可憐的傻孩子,未婚先有子,傳了出去將來可怎麼做人呢?我不想留下這個孩子,是滿滿她苦苦哀求以死相逼。迫不得已,我將她送去家廟,對內對外都是說四姑娘是去靜心,實則養胎。”
陳清裡坐在那兒有些不安:“後來呢?”
袁夫人眼露恨意:“好好地問問他的二姨娘,心思何其的歹毒!不知道怎麼聽來了消息找了一幫人在滿滿生孩子時衝了上去,逼得我的兒才生產就拖着身子回來了。孩子卻不知所蹤。”
袁老爺直抹汗。
陳清裡繃着臉,整個身子都僵直了:“再後來呢?”
袁夫人閉上眼睛,雙淚卻流了下來:“跟着我的張媽作證,四姑娘確實是出去養胎。老爺動用家法要處置了她。那個孩子到現在不知道是死是活,在那起人手裡,只怕凶多吉少了啊。”說到這兒袁夫人臉色煞白,捂着心口一臉痛苦,泣不成聲。
陳清裡眼圈發紅:“後來呢?”
袁老爺訥訥道:“滿滿的事臣都交給了二姨娘處置。”
陳清裡眼露兇光:“很好,你很好。”
袁老爺忙道:“還不把二姨娘帶上來。”
出了太子的事之後,這府裡沒有一個人待見她,就連袁老爺也是避之不及。此刻聽說要她去前廳,忙精心打扮了一番。
小丫頭嘲諷道:“姨娘打扮得再好看也沒有什麼用,還是快些走吧,客人等急了可是要衝老爺發火的。”
二姨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一進門她就發現有些不尋常,勉強的笑了笑。
還沒請安,陳清裡問:“滿滿現在在哪?”
二姨娘眼睛一閃:“妾身不知道四姑娘在哪裡。”
陳清裡不耐和煩躁:“說出來,本王把你女兒的屍首還給你。”
二姨娘一愣:“四姑娘在莊子上。”
袁夫人大喊:“賤人!你還敢撒謊!分明是你瞞天過海殺了她,我派人到處尋我兒都尋不着,你還敢撒謊!我殺了你!你還我女兒的命來。”
袁老爺忙拉住她。
袁夫人扭着身子對他就是一巴掌:“這麼多年的夫妻情分都是白給的,你好狠的心,聽信賤人的話,對自己女兒下如此狠的手!我要跟你和離!”
袁老爺一顫,臉色更加白了。
二姨娘結結巴巴:“是老爺……老爺吩咐的,說四姑娘敗壞家聲,要處置了她。所以妾身才將她沉塘,扔在了六盤水。”
袁夫人尖叫:“六盤水?!你居然敢?!我殺了你!”撲上去就掐二姨娘的脖子。
陳清裡問:“六盤水是什麼地方?”
袁夫人大哭道:“那個地方神鬼都不去,水勢湍急,上面是懸崖峭壁。幾乎沒有船從那兒過。我的兒啊,我苦命的兒啊。到了那兒哪裡還有活路啊。”哭到傷心處話也說不清楚,一個勁地錘地。
陳清裡面無表情:“將袁敏儀的屍首剁碎了扔到六盤水。”
二姨娘往地上一攤,想求情在看到陳清裡的表情時嚇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袁老爺囁嚅着脣。
陳清裡低頭看自己戴着的荷包:“袁老爺不預備給本王一個交代麼?”
袁老爺梗着脖子:“臣只是處置了自己的女兒,這是臣的家事。”
陳清裡冷冷一笑:“好個家事!回去本王自當跟皇上說,袁老爺寵妾滅妻,家裡大事都是姨娘做主。太子謀逆,二姨娘煽風點火功不可沒,袁老爺知道卻還是縱容了她。”
袁老爺嚇得腿腳一軟。
“逆子!”袁老太爺一聲厲喝。
袁老爺終於嚇得跪在了地上。
老太爺看着他神色複雜,兩年前見到他,他基本毫無鋒芒甚至有些唯唯諾諾,可如今看起來,寶劍藏於鞘鋒芒內斂,逼得人不敢直視。
老太爺心裡發苦:“這個逆子耳根子軟,但是壞事什麼的絕不敢做。還請王爺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幾句。滿滿的事,老臣自當給您一個交代。”
陳清裡眉眼不擡,從上到下都只寫着冷漠二字:“老太爺預備拿您的命抵滿滿的命是麼?本王還不敢。您是三朝元老,門生故吏遍佈天下,叫天下人知道你被逼死在本王手裡,本王以後要受盡天下人的唾棄。要交代很簡單,殺了二姨娘,袁老爺親自殺,本王會在旁邊看着的。”
袁老爺渾身哆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老太爺神色發灰,自己的心思居然被眼前的年輕人看穿了。以自己的地位,若是有心製造些流言出來,袁家的危機可以了了。
陳清裡淡淡道:“不願意麼?老太爺,還是請您勸勸你的兒子吧,袁家大廈將傾,全靠您一個人撐着。你若是敢死,本王半年之內絕對讓他從根上爛透。”
老太爺一抖:“逆子!!”
袁老爺突然哭了起來。
陳清裡冷冷一笑:“這就下不去手了?滿滿可是你的女兒呢,骨肉殺起來倒是一句話的事兒,輪到一個卑賤的姨娘就這樣了?十八,上白綾!”
袁老爺接過白綾,突然叫道:“你先走一步,我隨後就來陪你!”白綾套上二姨娘的脖子。
二姨娘驚恐萬分,不停地叫不要!袁老爺習武出身,功夫很利落,二姨娘被活活地勒死了。
陳清裡淡淡道:“送她和袁敏儀母女團圓去吧。”
衆人的心裡陡生寒意。
袁老爺痛苦地抱着腦袋,突然啊了一聲,一頭朝牆上撞了過去。
老太爺渾身發抖,下人道:“老爺沒氣兒了。”
他一瞬間老了很多歲:“不爭氣的東西,白白地養出你這樣一個孽障來!爲了一個女人,置家族門楣於不顧,你讓我怎麼有臉面下去見列祖列宗啊。”到底是哭了出來。
一時間氣氛有點酸澀。袁夫人扶起他:“爹,還是節哀吧,您還有幾個孫子呢。”
老太爺殷切地望着陳清裡。
陳清裡卻瞧都沒瞧他:“本王只找始作俑者!至於其他人,自求多福吧。”看着袁夫人道:“夫人可想跟本王一道去京城,您是滿滿的娘,本王定會像敬重母親一樣的敬重你。”
袁夫人緩緩搖頭,目光悲慼:“我還有三個兒子和公公要照顧,不能領王爺的美意。”
陳清裡沒說別的:“將與四姑娘有關的東西全部帶走!”
一行人滿含期待和喜悅來,卻是帶着這樣的結果回去。十八和銀鈴都不敢說話。
陳清裡歪在馬車的墊子上已經呆了兩個時辰,不說話不動不笑,就連眼睛都沒轉一轉。
十八小心地拿了杯茶進去。
陳清裡閉上眼睛,聲音嘶啞和顫抖:“出去。”
十八眼睛鼻子都酸了。
過了一會兒,陳清裡喊十八,開始絮叨:“原來並不是她怨本王,所以不給本王回信。她一早就死了,還怎麼回信,怎麼怨?本王的孩子,本王與她的孩子,本王都還沒有來得及瞧上一眼就沒了,是本王無能!”他眼圈血紅。
十八紅了眼圈:“王爺也不想的。”
陳清裡揮了揮手將人揮退。
馬車裡傳來低低的啜泣聲,簾外十八和銀鈴都在默默地流淚。
過了很久,陳清裡重新叫十八,他面色如常,一點看不出悲傷和流淚的痕跡,居然淡淡一笑:“十八,我想殺人。”
他的心裡太苦了!他必須要找人宣泄!
十八忙道:“聽說林州和錦州交界地上有一夥土匪,無惡不作打家劫舍,連官糧官銀都敢動,咱們不如就去找她們。”
陳清裡垂下眼瞼面無表情:“勘察好地形,本王要一個不留。”
這個地方叫周家坡。地勢極爲的險峻,路況又複雜,勘察的人說這個地方就像一個葫蘆,下圓上尖中間肚子大。
陳清裡淡淡道:“山下有一個湖,全部趕至那兒,省得我們費力氣收拾殘局。”
十八道:“怎麼趕?”
“放食肉鷹和狼狗。另遣兩隊各二十人抄小路上山,半路伏擊,一個也不許放過。”
十八去了。
一天的功夫就殺喊聲一片,湖裡血染紅了水。
陳清裡道:“告訴州官,這份功勞是他的,本王只是路過。”
“屬下明白。”
陳清裡揉揉眉心:“還有哪裡?”
十八有些猶豫。
陳清裡顯得有些不耐煩:“快說。”
十八鼓起勇氣:“王爺您這樣是不行的,姑娘已經不在了,您要是自暴自棄,姑娘會放心不下的。”
他清冷的眼神掃了過去,正要說什麼卻見遠處響起了馬蹄聲。
馬車經過他們時停了下來,車上人掀開簾子一看,頓時又驚又喜:“陳兄?”
陳清裡也有些詫異,只是並沒有老友相見重逢的喜悅,淡淡道:“李兄!”
居然是李不動!
李不動根本就沒有半分自覺,跳下馬車拍拍他的肩膀:“好久不見,跟我去李家莊喝酒。”
一聲大哭突然響起來,李不動頓時露出頭疼的神色來,咬牙嚷:“這才睡了多久,小子你又醒了?”猛地掀開簾子抱出一個奶娃娃。
孩子到了李不動手裡,就立馬不哭了。陳清裡一下被吸引了,定定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