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媚雖然不十分樂意將盤查韓尚書的人手分出一半來去緝拿什麼九駙馬,但是左鳳既然開口提了,又楚楚可憐地眨巴着萬般期待的淚眼看着自己等待允諾,便只好承了討她歡心的意,一道懿旨頒下去,雲都四方城門的守衛官兵又人手多了一張人像,畫的正是風流倜儻的九駙馬,並且左鳳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在四大城門底下轉悠了幾圈,言明瞭抓到九駙馬的賞銀會比抓到韓尚書的賞銀多一倍,眼下便是剛從東城門奔了過來,在這北城門又是一陣誘惑的吆喝。\
伊薇看得汗顏,這丫轉移注意力的小招數能行嘛?左龍淵哪根筋搭錯了竟然由着她耍弄小聰明?
這樣想着,腦袋便慵懶地靠在車窗上,百無聊懶地觀望四下動靜,彼時因着天色昏暗,視野模糊,伊薇看不太清那城門下的一團雜亂,便只在周遭遊目四顧,卻不慎隱約瞥見與自己馬車一併而停的一輛青布車攆內,簾子被斜風驟然吹起的一剎那,車裡一張焦急彷徨的臉孔引入眼簾,竟是如此面善!
那是一個不過半百的中年男子,只一瞬間的慈眉善目,即使焦慮也不失溫和的表情,像極了韓水歆……韓尚書?!
幸而這父女二人,是生得出奇得像,才讓伊薇再三揣度眼下局勢、回憶那熟悉面目之後,確定了這必是韓尚書沒錯,於是再不遲疑,將心中想法告之碧琳,碧琳倒也聰慧,不容伊薇親自行動,便自先下了車,與那車伕耳語一陣,又靠近韓府的車,不動聲色地亮了亮六王府的牌子,那是臨行之前慕懷霜交與自己的,於是韓府的兩名車伕見了,便謹慎將碧琳引入了韓尚書的車內……
半晌過後,韓尚書便成了伊薇馬車前如假包換的車伕,而六王府的車伕,則換了身公子華服,端坐韓尚書車攆內,等待盤查。\\
就算有左鳳和左龍淵的暗衛裡應外合,伊薇還是不放心韓尚書獨自乘車出行,才決定讓他假扮自家車伕,靠着自己的面子擋一擋耳目,如此調換不久後,便輪到了王府馬車和韓府馬車的盤查。\
而左鳳,在看到韓府的馬車後,一如既往地實施起她那小腦瓜裡自個兒盤算出來的小陰謀:一聲驚呼,馬鞭子遙遙一指,衝着身披斗篷頭戴斗笠的一人一騎高呼道:“九駙馬!那是九駙馬,給我抓!”
她的呼聲將將落下,那一人一騎便如離弦之箭,嗖一下快馬加鞭往城門外衝,踐踏過三兩個冒冒然衝上去阻攔的官兵,衝得那叫一個奮勇直前義無反顧。\
伊薇暗歎:這還真是個不要命的託!
於是左鳳這託,成功地引開了半數以上的官兵蜂擁般疾追而去,自然,他們以爲他們追趕的,是比韓尚書的賞銀多一倍的白花花的銀子,而餘下的半數官兵,眼巴巴望着同伴追着銀子快樂地去了,沮喪憤懣之下又不敢疏離職守,卻也已經亂成了一團,混亂中,韓府的馬車和王府的馬車被例行公事般地進行盤查。\
“裡頭是誰?出來露個臉,讓官爺瞧瞧,纔好容你過!”車簾子外傳來緝查官兵有氣無力的吆喝,周遭已經被左鳳搞得雞飛狗跳,擾得他舉着韓尚書的通緝令在你踐我踏中風雨飄搖,倒是碧琳大大方方地掀起簾子,讓他看清了馬車裡頭傲然端坐的伊薇:“瞪大你狗眼看看清楚,是六王妃!”
“啊!是王妃啊!王妃……小的我……得罪了……”又一波人潮被左鳳指揮而來,如浪般衝撞着本就亂成一鍋的北城門,那批盤查王府馬車的官兵連連向伊薇賠罪,卻不慎被人潮衝散,斷斷續續的聲音隱沒在一片混亂中,混亂中,便容王府的車過了。\
韓尚書駕着馬車一路疾駛直到離了城門很遠,才停駐在邊郊湖畔等待韓府的車跟來,將將在盤查下,韓府的車似乎受到了些許質疑,然也好在伊薇的掉包計,同時承蒙了左鳳的胡攪蠻纏,不多時,便遠遠地看着那車來了。\
彼時那黑雲似是再也壓迫不下,滾滾從天際逼來,驚止了囂狂的風,悶熱感愈發襲人,伊薇不得不跳下車來透透氣,也順便替韓尚書解了那一身麻木衣裳:“我也只能送到這裡了,大人路上小心。”
韓尚書受寵若驚,捧着褪下的車伕麻衣,對着伊薇感激連連:“老臣惶恐,今朝落得此下場,承蒙王妃大恩無以爲報,實在慚愧、慚愧……”
“快別這麼說……”伊薇扶着韓尚書往韓府的馬車走去,“黎氏的無理迫害,本就不是韓大人該受的罪,何況左龍淵虧欠了你們韓家,我心裡頭也不好受,只望韓大人保重身體,這一路還不知道……”
伊薇話音未落,一道銀光閃過,一柄利劍已然逼到了自己身前,隨着周遭殺氣突如其來的,還有驟然傾盆而下的暴雨和震耳欲聾的驚雷……
——
王府和韓府的車將將過了北城門,一騎輕兵從皇宮的方向疾奔而來,一路高呼:“撤了九駙馬的通緝令,攔住前面的車!”
唯恐天下不亂的左鳳一邊繼續唆使官兵亂追一氣,一邊衝着馬上人責問道:“你小子叫囂什麼?誰準你撤了九駙馬的通緝令?”
“太后懿旨,唯恐韓尚書已經逃離了雲都,就藏在六王妃出城的車內,給我追!”那馬上輕兵一聲令下,身後倏地冒出一大票子御林軍來,快馬加鞭追出了城。\\
“敗露了?”左鳳坐在她可憐巴巴的小毛驢身上,追也不是躲也不是,看着眼前人馬嘩啦啦一下子沒了影,心下一沉,喃喃自語道,“太后怎麼會看穿我那天衣無縫的計劃?”
念及此,天雷轟響而作,瓢潑暴雨傾瀉而下。
頂着驟雨出城的,還有兩個如燕身影,飛檐走壁在冷冽的疾風裡,不是別人,正是左龍淵的暗衛,早已蓄勢待發,等着左鳳敗露,也等着黎媚安插在六王府的眼線敗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