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嘈雜漸漸歸於安靜,聚賭的、聊天的、吃飯的、舞刀弄強的都紛紛散開各自找到空地倒地便睡,那兩個啃地瓜的孩子把地瓜連皮帶肉一絲不剩吃完後便幸災樂禍地瞅了瞅伊薇,然後也挨着牆壁躺下了。
伊薇抱着膝蓋窩在角落裡,不知道現在的時辰,卻十分肯定烏邪離開不止兩個小時了,伊薇不相信討一個地瓜需要這麼久,何況以烏邪的本事,應該很快可以解決的事他竟然就這樣一去不返,難道因爲沒有箭的弓而遭遇了不測?伊薇這樣想着,便毛骨悚然起來,烏邪是她在大龍王朝結識的第一個朋友,就像是被抓住的唯一一棵救命稻草,她不希望他消失不見。
然而,直到天亮,乞丐們紛紛醒來破碗一揣便出洞乞討去後,烏邪還是沒有回來。
伊薇半睡半醒地捱到天亮,本已疲倦到了極點,現在卻愈發睡不着了,她無助地看着那些睡眼惺忪卻強撐起身子無奈離開的乞丐,不知道該幹什麼。
“還愣着幹嘛呢?出去討吃的啊!”一個譏嘲的聲音響起在頭頂,伊薇擡頭,在烏煙瘴氣裡找到那張模糊的漆黑的臉。
“阿七?”伊薇只叫得出他的名字,“你知道烏邪去哪裡了嗎?”
“天知道,他三天兩頭消失蹤跡,不過總會回來的。”阿七卻似乎早已習慣了烏邪的作風,丟給伊薇一隻木婉,坦然地勸說道,“你別指望他了,乞丐都是靠自己的。”
伊薇冷然一笑,從來沒有聽說過“乞丐都是靠自己的”這類荒誕格言,做乞丐是唯一一種不靠自己雙手勞動獲得商品價值的職業,然阿七竟然如此無恥地標榜自己。
覺察到伊薇的不屑,阿七慍怒道:“你不要看不起討飯的,你自己還不是淪爲討飯的!”
“我加入丐幫是來學武的!以後要像烏邪一樣會飛!”伊薇恨恨瞪他一眼,丟開碗厲聲反駁道。
“呵呵呵,還長志氣了!”阿七笑道,“你不要三句話離不開烏邪,討飯的有本事早就闖天下去了,烏邪的本事根本不是我們丐幫的,他的來頭誰也不知道,但是我阿七敢說他絕不是簡簡單單一個討飯的!你別指望他了,趕緊自己找吃的去,否則餓死也沒人替你收屍。”
阿七將碗踢回伊薇腳下,然後大搖大擺出洞去了。
伊薇還是呆坐着,她決定等待烏邪,但是她的決心在等到地洞裡走得只留下一些老幼婦孺並且烏邪還沒有回來後,終於崩潰了,再不出去找吃的,估計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
伊薇一邊在心裡咒罵着烏邪,一邊磨磨蹭蹭出了地洞。
雲都最繁華的地帶是一條名爲柏鵲大街的古道,據說這條古道直通皇宮。
伊薇不管這條大街通往何處,眼下最重要的是解決溫飽問題。
然即使餓到極致,伊薇還是不懂得端着木碗跑到人前去乞食,她坐在柏鵲大街一家鑄鐵坊門前,把碗放在身前,然後怏怏地等待錢幣的投入。
鑄鐵坊裡的夥計不時投來異樣的目光,他們裡面的神色重複着昨晚乞丐們的目光,伊薇忽然意識到不管跑到宇宙的哪裡,人性都是一樣的。
但是在太陽底下曬了半天,伊薇的碗裡竟然沒有半枚銀兩。
穿越異地異時,沒有人關心生死,找不到回去的路,還忍受飢餓難耐,伊薇幾乎要哭了,她很想站起來對着蒼天大吼,至少也要發泄一下心頭的怨憤,但是顯然自己餓到無力重複昨天的壯舉了。正在擔心自己是否還有走回去的力氣,阿七恰好路過。
“呵呵,怎麼樣?沒討到吃的吧?”阿七幸災樂禍地譏笑着,揚了揚手裡滿滿銅板的碗,“你得起來,纏人去!”
伊薇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想她穿越前最厭惡的便是路過都市天橋上被討飯的纏過整一條商業街,現在怎麼能接受自己變成這類卑微角色?
“你就等着餓死吧!”阿七擺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凜然模樣,丟下這句話便晃着自己的成果揚長而去了。
伊薇看着他遠去的背影,眼眶裡的水汽慢慢結成氤氳,突然不知哪來的勇氣,一個起身便撲上一輛馬車,大叫着:“給點吃的吧!給我點吃的吧!”
馬車很華麗,伊薇在茫然衝撞過去之後纔看清,這輛馬車不是普通級別的:暗紅色的綢緞簾子上繡着精美吉祥圖案,車頂的白色流蘇在驟停之後晃動得猶如水晶般流光溢彩,駕車的人一身藍色勁裝,一張方臉帶着飛揚跋扈的兇相,在看見伊薇後馬鞭一甩,喝道:“臭要飯的!敢攔夏丞相的車!不要命了?”
夏丞相?伊薇冷哼一聲,自己纔不管他是丞相還是天子,沒吃給的走開便是,兇吼什麼。可是一聲溫和的“等等”叫住了伊薇離開的腳步,也在今後的日子裡徹底扭轉了伊薇的乞丐命。
伊薇立在原地,心想難道夏丞相要發威教訓教訓攔馬車的小乞丐?惶恐之下竟然沒有分辨出那個聲音是個溫柔的女子所發,伊薇一回身便眯着眼睛大叫:“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實在是餓死了!”
“沒事沒事。”一雙柔軟的手輕輕握住伊薇顫動的肩膀,溫潤的聲音平靜了她的膽顫,“不要怕,我們不害你。”
伊薇張開眼睛,看見一張柔美的婦人臉龐:年近四十的貴婦,身着華服,略施粉黛,和善的臉上透着溫柔的笑容。
“餓了吧?”貴婦笑着撫順伊薇額前凌亂的碎髮,然後示意身邊丫鬟從車內取出糕點遞給伊薇,慢悠悠的聲音就像春雨一般潤澤了伊薇寒冷的心,“不要拘謹,慢慢吃。”
伊薇好奇地盯着貴婦良久,終於抵制不住那些精美糕點的誘惑,狼吞虎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