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書房。”我淡淡一笑，“你別害怕，我不欺負你。”
壓抑着的泣音突然顫了顫，龍鳳花燭昏黃幽暗的光下，孟青青的臉色十分驚惶，顫聲道：“我……我……”
“怎麼了？”我有些詫異，走到牀邊，溫柔地看着她，問道，“你心裡是不是不願意嫁給我？”
若果真如此，那我豈不是造孽了？
孟青青咬了咬嘴脣，憋了許久，才聲如蚊蚋地說：“我……喜娘說……我……”她有點語無倫次，半晌沒憋出一句完整話，急得眼淚都掉下來了。
我嘆口氣，有些無奈：“婚事已成，縱然你不願意，也沒法子了。但是隻要你不肯，我就絕對不會欺負你，也不會讓別人欺負你，你別怕。”
“不是……我……沒有……”孟青青越發急了，眼淚撲簌撲簌直往下落。
我想起那時候付蓉被賜婚給阮郎歸之後的絕望無助，心裡一軟，摸出帕子遞給孟青青。
孟青青卻沒接，抖着手解開了中衣，露出裡面大紅色的肚兜，閉着眼睛緩緩躺平，那臉蛋紅得跟染了色的喜蛋似的。
我愣了一愣，突然有些想笑，這姑娘簡直比蓉兒還要害羞，要不是我要走，她急了，我的洞房花燭之夜必然要就此荒廢。
人是我主動娶回來的，該給的，能給的，我會盡我所能給予。
一夜纏綿。
次日一早，孟青青在我懷裡醒來，惺忪的睡眼還沒睜開，臉就紅了。
我嘆口氣，有些無奈，生米都已經煮成熟飯了，還害什麼羞？但一看見她那副羞顏酡紅的模樣，我心裡一軟，罷了，我走，別讓人家姑娘爲難了。
我起了身，徑直出了房門，想着等會兒要進宮朝見皇上，便打算回我原先的居處綠竹閣換朝服。
杏花閣與桃花閣院門相對，中間隔着一片小花圃。我走出杏花閣院門的時候，正見桃花閣的院子裡有一抹紅影。
黎冰凰穿着
那身大紅嫁衣，鳳冠霞帔，坐在鞦韆架上慢悠悠的晃盪，清冷寥落的身影在春日晨光中顯得有些單薄。
我突然有些不忍，不論她爲何嫁給我，畢竟已經進了付家大門，這一生，她的命運都掌握在我手中了。
我善待她，她還能過上幾天好日子，我苛待她，她就只能水深火熱。她的悲歡榮辱，盡數繫於我手。
可我心裡卻沒有一點兒得意，甚至連憤怒也沒了。她已經爲自己的衝動無知付出了代價，最沉重的代價。
我緩步走過去，走到近前，輕聲叫道：“郡主。”
黎冰凰雙手攥着鞦韆架左邊的扶手，頭靠在手上，我叫了她兩聲，她才僵着脖子回過頭來，看見我，悽慘地笑笑：“你來了。”
“我還以爲，你不會來了。”黎冰凰咧着嘴笑，眼淚刷的一下掉了下來，“幸好，你總算來了。”
“你這又是何苦？”我搖頭，嘆道，“去換身衣裳吧，該進宮給皇上請安謝恩了。”
“我們還沒有喝交杯酒。”黎冰凰固執地看着我，淚流滿面，卻沒伸手去擦。
我本想說不必了，反正我倆誰都不是真心要結爲夫妻的，不必在乎形勢，可一看見她那雙朦朧的淚眼和滿眼乞求，我突然說不出口了。
罷了，依她吧！也許以後，我再也不會踏進桃花閣了。
我當先向臥房走去，黎冰凰快步跟上，她大概是在鞦韆架上坐得久了，腿麻了，一下來鞦韆架，沒走兩步就摔倒了。
我聽到聲音的時候，她正趴在地上，雙手撐着青磚地面想要爬起來，姿勢很難看。
我嘆口氣，扶起她，她突然慌了，愧疚地說：“對不起！我沒想到會摔倒，我不是故意的，你別生氣！”
我手一頓，這還是那個囂張跋扈的黎冰凰嗎？爲什麼我突然覺得她變得好卑微？
黎冰凰剛纔那一下摔得不輕，眉頭緊蹙，一臉痛苦，卻咬着嘴脣沒敢發出聲音。
我有些無奈，一口氣悶在心裡，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這又是何苦？爲了跟心肝賭一口氣，搭上自己一輩子的幸福，礙了我眼，慌了孟青青的心，自己又能得到什麼？
扶着黎冰凰回屋，桌子上的龍鳳花燭還沒熄滅，四色喜果、大紅喜字，樣樣俱全，滿堂喜氣，可我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黎冰凰顯得很高興，掙扎着走到桌邊，倒了兩杯酒，遞了一杯給我，伸長了手臂等我來挽。
我眉頭一皺，對於這樁婚事，我是很牴觸的，如果不是皇上瞞着我下了旨，新娘子都到家門口了我才知道，我一定會抗旨拒婚。
我悶悶地一口喝乾酒，放下杯子，黎冰凰神色間的喜悅一下子煙消雲散，呆了呆，落寞地喝了酒，哀傷地問：“夫君，你是不是怪我？”
我忍不住斥責：“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麼？”
“我知道！我嫁給了我喜歡的男人，縱然他不喜歡我，我也不後悔！”黎冰凰梗着脖子，倔強地看着我，“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罵我瘋了，罵我神經病，可是夫君，我嫁給你，是因爲我想要嫁給你，與辛甘無關。”
“你喜歡我？”我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哈哈大笑，諷刺地看着黎冰凰，“郡主，遊戲不是這樣玩的，你會後悔的。”
黎冰凰搖頭，扯出一個略微苦澀的笑容：“我知道你不會相信的，但我第一眼看見你，就喜歡你了。關於阮郎歸，我對他一點兒想法都沒有，完全是因爲皇上召我回來搞破壞，我雖然表現出要跟辛甘搶男人的樣子，可我從來沒有真正動過這個念頭，我只不過是配合皇上演一場戲而已。”
“你大概永遠也不會明白，所謂一見鍾情，第一眼看見，就認定了非君不嫁。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哪一點吸引我，可是我在御書房見到你，心裡突然就歡喜起來。那晚夜宴，我處處針對心肝，並不僅僅是因爲我討厭她，更因爲我發現你居然也處處照顧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