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孟青青睡着了，黎冰凰才道：“蓉兒，你也快些回去睡吧，熬了一夜，辛苦你了，你還有兩個孩子要照顧呢！”
蓉兒點頭，應道：“大嫂你也注意身體，我先回去了。”
蓉兒走後，黎冰凰看了看我，嘆道：“你……也去睡會兒吧，這裡我來就好。”
我搖了搖頭，我的妻子爲了給我生孩子，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我豈有丟下她自己去矇頭大睡的道理？
經歷了一夜的驚心動魄，我也沒什麼睡意，讓奶孃將女兒抱了過來，看着這個孩子，我心裡突然很不是滋味。
我當時選擇了放棄她，幸好，她還在。
抱着女兒，我突然感到一陣後怕，涼意順着脊樑骨往上竄，渾身的汗毛剎那間豎直了。差一點，我就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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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冰凰走到我身邊，默默地看着孩子，半晌，低聲道：“皮膚很白，嘴巴很小，像青青。”
我將孩子遞過去，溫聲道：“抱抱她吧，你也是她娘呢！”
黎冰凰渾身一顫，停了片刻，伸出雙臂來抱孩子，我看得很清楚，她的手抖得厲害。
黎冰凰親了親孩子的小臉，擡頭看着我，問道：“孩子叫什麼名字？你想好了嗎？”
我淡淡一笑：“惜緣，就叫惜緣。”
惜福福常在，隨緣緣自來。
“惜緣，惜緣，好名字！”黎冰凰勾脣一笑，雖然臉上滿是疤痕，很是嚇人，可是眼神很溫柔。
黎冰凰照顧孟青青很盡心，端湯喂藥，說笑解悶，簡直比我還要周到。對於惜緣，她更是打從心底裡疼愛，她見證了這個孩子的生死之關，大約是心裡留下了陰影，時時處處萬分小心，簡直恨不得將眼珠子黏在孩子身上，就怕一眼沒看見，會有什麼閃失。
時光如流水，很快，惜緣滿月了。因爲照顧得好，孟青青的身體恢復得不錯，惜緣的滿月酒上，皇上御駕親臨，給了付家莫大的榮耀。
宴罷，皇上私下裡
問我：“冰兒如何了？”
“心態尚好，只是傷勢卻沒什麼進展。”我嘆口氣，十分無奈。
“那時朕就不該放任她胡作非爲！”皇上懊惱地說，又氣又憐，“可憐了那丫頭，朕一瞧見她，都被嚇了一大跳。”
“皇上言重了，是臣不好，負了郡主一片真心。”我十分自責，然而自責又有什麼用？錯誤已經犯下了，雖然我盡力挽救，可如今仍舊是一籌莫展。
“你也別太自責了，人各有命。”皇上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冰兒那邊，還是要麻煩你多多照應。”
我垂頭，恭謹地說：“這是臣應該做的。”
“一開始就是錯的，不得善果，也是理所當然的！”皇上長嘆，萬分感慨。
後位虛懸至今，皇上心中，畢竟還是放不下。這一聲感慨，雖則是因黎冰凰而發，誰又知道不是爲他自己呢？
過了這一系列亂七八糟的煩心事之後，我開始正常上朝，處理政務。日子忙碌而又平淡，就如一條小溪，潺潺地流淌，一刻不停，卻沒什麼浪花。
一轉眼，就到了夏天。
宮裡的藥剛開始對於黎冰凰的疤還能起些作用，用得久了，便沒什麼效果了，那些小的疤痕漸漸淡去，然而大的疤痕卻怎麼也消不下去，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她的頭髮長長了些，那些燒糊的部分剪掉之後，新長出來的頭髮還是那般烏黑明亮，光可鑑人。
這天傍晚，晚膳後，黎冰凰抱着惜緣在樹下乘涼，孟青青坐在一邊做針線活計，我站在院門口，倚着月洞門看了一會兒，才緩步走了過去。
“這些活計叫底下人去做就好，你別太累。”我拿起一隻做好的虎頭鞋看了看，色彩明亮，繡功精緻，十分可愛。
孟青青擡頭衝我一笑，柔聲道：“就這麼一個娃兒，我這個做孃的哪能偷懶？等到以後娃娃多了，活計也多了，我就不自己做了。”
我心口狠狠一抽，孟青青再也生不了孩子了，哪裡能
有很多娃娃？
“姐姐，就指望你了。”孟青青笑着打趣黎冰凰。
黎冰凰雲淡風輕地笑了笑：“胡說什麼？我這副樣子……”話到這兒，就頓住了。
“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們要先聽哪一個？”我賣了個關子。
“就聽好的，壞的不聽！”孟青青很捧場，仰着笑臉迴應我，黎冰凰卻沒吱聲，一徑兒抱着惜緣逗着玩。
“好消息是，樂安王派人送來了一瓶藥膏，是祛疤的佳品。”我笑意盈盈，十分欣慰。
阮郎歸的信上說，南疆有一種叫做蘆薈的東西，汁液可以淡化疤痕，但要運過來卻很不方便，他便召集了當地名醫，研究了足足一個月，纔想到了穩妥的法子，從蘆薈裡面提取汁液，製作出一種藥膏，可以長久存放，又讓人親身試過了，效果十分顯著，這纔派人快馬加鞭地送過來。
“真的？太好了！”黎冰凰還沒怎麼着，孟青青先叫了起來，那眉眼彎的，簡直比撿了元寶還開心。
“壞消息呢？”黎冰凰淡笑，“我比較關心壞消息是什麼。”
我嘆口氣，無比哀怨：“壞消息是，心肝生了個兒子，咱們的閨女也就能留在咱們身邊十五年了！”
黎冰凰聞言，下意識抱緊了惜緣，皺眉道：“呸！誰要嫁給他們家！南疆溼熱，到處都是蟲子，咱們家惜緣可不嫁！”
……
還頂着呢？這倆人之間的深仇大恨，這輩子怕是化解不了了！
“夫君，姐姐，咱們可不能吃虧！得趕緊生兒子，多生兒子！心肝生幾個女兒，咱們就生幾個兒子！咱們付家承包了他們阮家所有的女孩兒！”孟青青板着小臉，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黎冰凰瞪她一眼：“要生你生，我纔不要！”
孟青青的臉色頓時僵了，倏地，眼裡涌出了淚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苦笑道：“姐姐，我不能生了。我問過大夫了，這輩子，我都不能再生孩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