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雙生殿前的風景,就美得讓人迷亂。
慕容絕珛本就俊逸多了幾分帝王之威,慕容絕璟也玉質彬彬,清雋俊朗,兩人眼中的眸光都如刀般凌厲,一齊在這天地中站着,宮婢們齊齊難以挪目。
琴瑤看着也覺得心口間跳得快得很。
夏詩昭是離這兩人站得最近的地方,尤其是此刻看着慕容絕珛走上來了,只緊張得抽了一口氣。
不知道慕容絕珛想要做什麼,卻是感受到是慕容絕璟泛涼的手一收。
又在不自覺之中,將她的手緊緊握着了。
夏詩昭只感覺一道手勁將她一帶,而後便是慕容絕璟用了最後的力氣,將她攏到了身後去。
這一個動作,落入到慕容絕珛的眼中,又只是笑意盈然。
“你與璟王妃感情深厚,若真不想娶側妃,朕也不逼你了。”
慕容絕璟聽罷,此刻眸光微微一暗斂。
彷彿是不信似的,緊抿的脣微扯。
慕容絕珛這一瞬就這樣與他站得近的很,就這般笑着收了眸光,倒是讓人看不出這會兒在想什麼。
這會兒聽到說不逼了,看似是要收回成命的樣子,衆人又再抽了聲,彷彿有了反應。
慕容絕璟頎長的身子也晃了晃,握着夏詩昭的手鬆了鬆,嘴角一動:“皇兄?”
果然……
只見鬆口不到幾秒,慕容絕珛驀地又再開口:“不過,在此之前,朕想與你聊一聊。”
“待朕說完想說的,你再最後決定,要不要娶。”
在庭前伺候的宮婢與禁衛們一顆稍放的心又再抽提起來,皇帝果然不會如此便算了,哪怕是看似賜婚之事有了迴旋的餘地,都要再峰迴路轉一下。
慕容絕璟暗斂的目光果真又再沉了。
輕動的嘴角又再緊緊的抿了起來,這一瞬繃直了身子。
興許是這麼一個動作幅度太大,此刻不自覺的抽痛出聲,輕吟了一下。
慕容絕珛的目光被吸引了過來,霎時又落在了慕容絕璟的身上。
這一瞬沉沉的看着。
夏詩昭則是身子又微微一動……方纔才以夏天衡與她來威脅他,這會兒自然是肯定沒有回絕的餘地,心中忽然有種不安的感覺,收了收手,與慕容絕璟的手更加十指緊扣。
這一瞬慕容絕璟忍疼抽聲,終於再沒了話音。
心裡似也明白得很,薄脣冷抿:“好。”
慕容絕珛這才又笑了出來:“那好,隨朕來。”
縱然方纔看到了慕容絕璟那一片刻的異樣,還是沒有發覺慕容絕璟的傷口,只是眼中的笑意中彷彿帶着幾瞬的冷然。
方纔當着衆人的面脅迫不成,差些下不來臺,此刻自然是要好好與他談談。
硬的不行,便是來軟的,但凡他決定的事情,不容更改,也不打算更改……
尤其是此時這事兒。
只見慕容絕珛笑得溫和,這般說這,讓慕容絕璟隨他去的話語,都這般低沉柔和,就像是兄弟之間要商量什麼似的。
琴萬遠遙遙看着這一幕,霎時又緊張起來,今夜真是一直不能安心,看似高興不到幾秒,又要再一次陷入危機之中。
慕容絕璟竟然答應慕容絕珛了,要避開衆人說話?
清太妃則是臉上的笑容一瞬僵凝,和藹慈祥的笑微微收了收。
琴瑤此刻則乾脆不說話,也不再擡頭看慕容絕璟,彷彿像是個懷着惷心的未出閣的女子,心已經在方纔那些堅定的拒絕中,黯然了,不再抱有什麼期望。
哪怕抱有期望,都不會再動什麼綺麗的心思了。
一切歸於了平和……
只有夏詩昭此刻心間臆動,根本就沒辦法平息下來,聽着慕容絕璟答應了慕容絕珛,此刻只動了動小指:“絕璟……”
兩個人牽着手,這般動作哪怕再細微,他自然都能感覺得到。
只見此時慕容絕璟已經稍稍一握,而後便是再猝然鬆開:“我去與皇兄聊一聊。”
夏詩昭的手忽然一空……
慕容絕珛已經先前走了幾步,此刻就這般朝着雙生殿前另一角走去。
兩座巍峨的殿宇正聳立在背後,映着漫天的星斗,說不出的讓人矚目。
尤其是慕容絕珛朝着年少時的宮殿走去,身上都不自覺的驀然傾覆出一種時光流逝之感。
可惜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年的常服少年已經黃袍加身,成爲了景臺國最年輕的帝王。
慕容絕璟見他已先行走遠,他也已經沉了聲的隨着走上前去:“皇兄,你要與我說什麼。”
慕容絕珛這一瞬不回答,還是依舊往前走去。
夏詩昭只能站在原處,看着前頭漸漸離去的身影。
這一瞬心裡落空似的,輕輕收了手,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此刻衆人停在後頭,身子也動了動,誰都不敢上前伺候,更是不敢打擾。
夜風這般靜,就只有等着結果的琴瑤,還有已經徹底一言不發也笑不出來的琴萬遠,乃至於終於收了慈祥和藹目光的清太妃,一齊站在一處。
餘下就是夏詩昭單獨站在一處。
慕容絕璟這般一去,聊回來,不知又是什麼樣的感覺了……
前方只見慕容絕珛已走遠,似是要尋個清淨的地方似的,一直沒有停下步伐,見此時直到另一座雙生殿前,這才停了下來,幽暗的眸子一凝,一瞬便是沉了聲:“絕璟,當着衆人這般拒絕朕,你可知錯?!”
幾乎是一瞬間的斥責。
這地方只有兩個人,靜成了這樣,哪怕是輕輕出些聲音,都已威嚴萬分,更不用說這般大喝。
這聲音頓然消失在風裡。
慕容絕璟的身子只一震,而後便是背脊疼的不行,臉上也有些慘白:“皇兄,絕璟知錯。”
當面拒絕,確實是不對,可若不是他強硬賜婚,他又何須如此?
此刻還當他是兄長,所以無論他怎麼教訓他,他都認。
慕容絕珛看到慕容絕璟這一瞬冷沉着臉,卻是語氣沒有方纔那般堅決,話語也算是服軟,這才語氣稍稍緩了下來。
幾乎是一瞬間由王兄變成了皇兄,再變成了王兄:“你知錯就好,朕也不想與你拘泥於此。”
繁文縟節,他並不是很在乎,他只在乎他。
這一瞬微微勾斂了眸子看向慕容絕璟:“那朕再問你一次,若朕非讓你娶琴家小姐,你是娶還是不娶?”
這一刻慕容絕璟眼裡都掠出了幽光,眸光中的暗色沉得很:“不娶。”
他不願娶,誰都逼不了他。
此刻站在雙生殿前的檐下,夜風蕭蕭刮過,耳邊都有了噪然不絕的聲響,就這般又再次斬釘截鐵回答,而後便是忽然回眸看向了外頭,夏詩昭一個人站立在夜風中。
心中的決定更是堅定。
這一瞬眼中的眸光有些深沉而專情,落入慕容絕珛眼裡只覺得刺眼得很。
“日後朕予你下的命令,你都不聽了是不是?”
慕容絕璟赫然沉默。
“好。”慕容絕珛似乎又要動怒了一般。
“皇兄,其餘事情絕璟可以服從,唯有這件事,不行。”他今日是進宮來探查太虛宮,尋解蠱之法的,又怎會允許身邊莫名多出個側妃?
彷彿是身上箭矢一直留在身上不拔出,血都停止流出,傷口血痂凝固,可更是疼得臉色發白。
慕容絕珛似聽到最後這句話,發黑暗沉的臉色才稍稍好了一點。
可讓慕容絕璟娶琴瑤,是他要權衡處理琴氏與璟王權勢的必要手段之一,既讓二人互相制約,又讓琴氏不敢放肆,一箭雙鵰,他要安穩坐在帝位上,這事絕對沒有回寰的餘地。
此時眸中暗光微斂,就像是在想什麼法子,說服慕容絕璟臣服接受而已。
“你不想解蠱毒了?”幽沉出聲。
慕容絕璟果然如願的震了一下。
彷彿這一瞬,不知慕容絕珛爲何說這話,只覺得背後箭矢又深了幾分:“皇兄,此話何意。”
似覺得可笑的輕扯了一下嘴角,這一瞬眼中也掠出暗沉的幽光,鋒銳得可怕。
“娶側妃與解蠱有什麼關係?”
“如何沒有關係?”
慕容絕珛這一刻在風中,明黃色的龍袍揚起,威嚴懾人:“琴瑤乃爲琴氏之女,若娶爲側妃,那璟王府便與鎮國公府便牽連在了一起,若你有事,今後朕讓整個鎮國公府都逃脫不了罪責。”厲眸一勾,是陰狠的語氣:“朕要將鎮國公府光明正大拿來陪葬!”
讓整個琴氏都得不到半分好處,從今以後如芒在背。
不僅鎮國公府,還有琴氏、瑞王……
幽沉着聲,似是沉笑:“況且你今日進宮來所爲何事,朕知道,既然已知九年前下蠱之事是誰所爲,皇兄又豈能不替你報這下蠱之仇?”
慕容絕璟這一瞬果然眸光一沉,似被說中。
“琴瑤深得琴萬遠與清太妃喜愛,朕將她嫁於你做側妃,清太妃與琴萬遠從此便不敢輕舉妄動,你若始終查不出解蠱之法,今後在琴瑤身上多花點心思,自然也遲早手到擒來。”
他這是將一個寶,順水推舟送到了他的身邊。
“皇兄要除掉琴氏,故設這一局,不要任性。”
語氣都放得輕緩,不再咄咄逼人,而是分明語氣中有了商量之意。
慕容絕璟眸光暗沉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