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詩昭此刻聽到這裡,已是全部明白了。
所以方纔他變了態度,是留了心在這上面。
恍若不覺的勾了勾小手指頭,蘇絎看不見的背後,兩個人的手是一直牽着的。
“絕璟……”低低出聲,又是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
“沒事。”難得這一瞬,他也略扯脣,與她說了這句話。
蘇絎在前頭,信誓旦旦的說了他的回答,打算留在璟王身邊,怎樣幫璟王,此刻等着回覆倒是沒注意看前頭,也沒看到慕容絕璟此時與夏詩昭的交流。
夏詩昭只覺得他握着自己的手也一收緊,這會兒再聽到他從喉間逸出的一聲沉聲:“我自有分寸。”
他這會兒不想死,既然不想死,就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活下來的機會,因爲不想死,所以哪怕知道皇兄要殺他,再傷心再難過,都打起精神狠下心來,準備了人馬,決一死戰。如今更別說,皇兄派來的人改了主意,說要保護他,在湘溪之行,要替他身先士卒,更甚是以景臺國的身份,在湘溪求蠱毒解藥。蘇絎說得沒錯,發皇帝親筆所書的文函給西蜀國的國君,令西蜀國的國君全力協助,確實是事半功倍,他只剩下七個月,沒那麼多時間走彎路,如此一來,活的機會便大大的增加。
縱然危險與機會相伴,但若有這樣的好處在先,他哪怕要面臨着相應的危險,他都甘之如飴。
“蘇絎。”此刻沉沉的出了聲。
“本王深覺你說的不錯,甚得本王心意。”
蘇絎此時笑了:“謝璟王誇讚。”
其實並非他說得不錯,他不過是手中執着皇上的聖旨與文書罷了,都是慕容絕珛早就備好,從宮中飛鷹傳送過來的罷了,這些意思全都是慕容絕珛的意思,也亦是慕容絕珛的安排。
由此可見,璟王之事,皇上此次是真的上了心,帝王的手腕,自然有魄力。
要幫璟王,不容璟王死,不希望璟王出事,自然是拼盡全力去做。
“若是璟王相信臣,就懇請留臣在璟王身邊,臣帶來的近百人馬此時……”
慕容絕璟這會兒幽幽看着他,眸光幽凝着,看他跪在地上,而自己坐在前方,看起來像是居高臨下般。
擺了擺手:“司鵠。”
司鵠這會兒仍在一旁,聽到這話,此刻都緊張了起來。
此事蹊蹺,仍懷疑蘇絎居心叵測,此時還在牢牢戒備着,生怕出什麼意外:“王爺!”
低沉的聲音:“傳本王的令下去,將人馬撤下,五艘船的將士先暫且聚集到四艘船上來,空出一艘船給蘇大人。”將近百人馬,放到這第五艘船上去。
“王爺,小心有……”詐。
話沒說完,便被慕容絕璟沉聲打斷了。
“無需多說了。”
這會兒的意思是,他已經決定了。
司鵠此刻不願的看了兩眼,看到慕容絕璟眼中的堅定,再挪眸看了看此時跪在地上的蘇絎,一個欽差大臣,把身份放得這麼低,跪了慕容絕璟這麼久,哪怕方纔被他兩度劍尖指鼻都沒有發怒,已是不錯。
看來真的是被慕容絕珛下令,要牢牢保護璟王,若是璟王出事,提頭回京謝罪。
此刻只悶悶的哼聲:“是。”
最後再看了蘇絎一眼,不甘願的下去辦這一件事。
陸逸之此時則是一直在一邊聽着,不喜出聲,方纔那種場景也不適宜出聲,此刻只暗暗斂了眸子,輕雅的擡眼看了一眼慕容絕璟,再看回到蘇絎身上,白衣身影動了動:“璟。”
喊了慕容絕璟一聲,“依我看,蘇大人在身邊倒是不錯,湘溪地勢複雜,且正是兩國邊境,蘇大人的欽差大臣身份,的確可以行一些方便。”
至於其它的,讓西蜀國的國君傾國鼎力相助,倒是不以置否。
解蠱之藥並非那麼好找,找不找得到那用同樣藥方養出來的蠱蟲還爲可得知,不過……若是這樣,倒是能夠從官方入手,不僅在景臺國境內的湘溪一區找人,還可以在西蜀國的國境內找那一個當年所謂的“聖醫”。
此刻目光幽幽的看着慕容絕璟,彷彿是在這些話語與考慮之外,又擔憂着別的。
目光炯炯,像是在讓慕容絕璟多留意,小心爲上。
慕容絕璟此時只睨了眸眼,幽沉的眸子掠出暗芒,把陸逸之這會兒多言的目光看在眼裡,扯了薄脣,笑了一下。
陸逸之這才把目光一收:“蘇大人在船上隨行,一切也要小心爲上,切莫拖了璟王的後腿。”兩方都給了建議。
蘇絎此時順勢看了陸逸之,朝陸逸之點了個頭:“陸大人所言甚是,本官聽着記下了。”
陸逸之最後再看了一眼,這會兒再看了看天色,明日便是第六日了,再過一兩天就要到湘溪境內了,還有些繁瑣的東西沒準備:“若無事,我就先走了。”
看了一眼慕容絕璟,這會兒看無事了,緩步走出船坊。
只剩下蘇絎此時仍跪在地上,看了一眼慕容絕璟:“方纔陸大人說的,臣謹記於心,定不會給璟王添麻煩,臣這就下去整頓帶來的人馬。”儘早跟上璟王的隊伍。
“嗯,下去吧。”慕容絕璟這會兒扯了扯脣。
司鵠此刻在外安排,只怕是蘇絎一出船坊,便會牢牢跟上,放這一顆炸彈在身邊,倒是不擔憂會出什麼事,無需他安排,司鵠自會上心。
蘇絎此時最後看了一眼慕容絕璟。
瞧見了慕容絕璟眼中盛着的幽光,分明帶了幾分凌厲,心下了然慕容絕璟唬弄不得,更是老老實實起來。
“是。”
在這湘溪至完事回京期間,慕容絕璟就是他效忠的主子,這點倒是毋庸置疑。
此刻只行了行禮,躬着身便出去了。
一出去,便霎時聽到了劍風聲,司鵠一邊從旁安排,一邊牢牢跟着蘇絎,隨時不動聲色監視着。
……
彷彿船坊內一時靜了下來。
“絕璟。”
不知過了多久,夏詩昭終於沉沉出聲。
這會兒什麼都沒說,只是忽然彎下腰,將他牢牢抱着了。
方纔只是跟在他身後,聽着他與蘇絎說話,將他沉寂間的一喜一怒都看在了心中,分明知道他此刻心中的感受。
“還好麼。”
彎着腰,抱着他,幾乎是貼在他耳邊說話。
慕容絕璟這會兒只震了一下,頎長的身子有些不自然,而後下一瞬便把她擁在懷中了,反手抓着她:“嗯。”
這一刻也只沉了聲。
她知道他此刻心中略有感慨,他也知道她心中的擔憂。
這一次的事情,顯然就是慕容絕珛派人跟隨在後頭,伺機刺殺,卻是不知爲什麼,突然改變主意了,不知有什麼目的,纔會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不過既然送上來爲他所用,他爲什麼不用?只是……不知日後還會遇到什麼不可告人之事。
要殺的人,既然留着,自然就是還有用途。
彷彿心口間一痛,這一瞬捂着胸口,有些猝然的心寒,可是爲了活着,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只能劍走偏鋒。
“詩昭。”這會兒抱着夏詩昭。
整個人都從椅子上站起來了,反過身更好的抱着她,將她抱得緊緊的。
“照顧好自己。”
“絕璟……”夏詩昭這會兒聽着他這句話,心口的呼吸又沉了。
“你纔是,照顧好自己。”分明看得出來,到底是衝着誰來的。
慕容絕璟這會兒什麼都沒說了,只是把她緊緊的擁着。
此時不由得輕扯了脣笑,衆多沉悶的事中,倒是還有一件高興的事。
“我倒是意外,原以爲他們的船靠近是想要殺我,此時看來,倒是皇兄給我留了活期,怕是短時內我想死都死不了了。”他若真死了,怕是皇兄最先着急不答應,絕不容許。
只要是先能活着,把蠱毒給解了,其餘有什麼事情,七個月以後再說,他都隨意即可。
只要能多陪在她身邊多一天,什麼代價,他都願意付出,無所畏懼。
此時……就只有這樣微小細微的願望。
驀地勾了脣,就這樣手上稍稍用了力道,把她緊緊抱着,緊握的手都用力扣了起來。
夏詩昭這會兒聽着他那句話,有些生氣:“絕璟,你……別說了,說得那是什麼話。”什麼叫做想死都死不了。
彷彿心口間沉悶,擡眸看他,只忽地看到了他正帶笑幽凝的眸光,眸中暗流涌動,彷彿要笑着把她吸進去似的。
惹得她心口間又沉沉的抽了一下,異樣的感覺穿流而過。
整個被抱着的身子一僵,這會兒咬了咬脣,就這般對視……
看着看着,只心疼得,心慌氣虛的挪了眸。
這一刻只看到了別的地方去。
她這什麼都不說,他卻都知道的樣子,只忽地惹得他心中也隱約驀地多了幾分沉疼的感覺。
“詩昭。”
“嗯?”悶悶的哼聲回答。
“看我一下可好?”
又是怎麼?
不甘願的挪回眸看他,臉轉回來的這一刻,只感覺脣上熱熱的:“唔——”
又被他驀地封住口脣,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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