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絕璟此刻沉抿着脣,拿着劍的手一滯,顯然也沉默了下來。
慕容絕珛看他無動於衷,眼裡燃着一簇暗光,此時緩緩擡起了手,用雙手抱着懷中的麟兒,麟兒感覺這氣勢緩緩消退,此時也“咯咯”輕笑,伴隨着慕容絕珛此刻這沉問聲,說不出的和諧。
慕容絕珛這般輕抱,再看着慕容絕璟。
此時不知是抱得太生疏了,還是胸前的佩玉硌着了麟兒,笑着笑着就啼哭了起來。
“乖乖,皇伯父抱抱,不哭……”
這一聲出來,幾乎已經成了定局。
夏詩昭驀地哭着哭着,眼淚就出來了,脣角帶着笑,“噗嗤”一聲。
不管是取什麼名,此時心中全然愉悅,就像是壓在心裡的大石放下,緊繃的弦一緩,彈出的都是悅耳的聲音。
更何況……慕容瀚璽……
這個名字,還是沒有放棄慕容絕珛原本的念想,他心裡也清楚得很,縱然是請百里彥過來看身子,也不一定能治好了。
寒氣已經入骨,他不一定有慕容絕璟那一定要活下來的決心,去醫治這一個隱疾。
更是不能讓天下都知道,他不能生……
上一次隨着他去地牢的人,都已經處理了一大半,只有死人不會說話……
今日在殿中這些禁軍,也是要面臨一樣的命運。
“朕改變主意了,麟兒還小,朕也不捨……”更甚的是他心中對慕容絕璟的愧疚,不能真的如此這般做。
懷中的孩兒,就像是年幼的慕容絕璟,那些遺忘的畫面再在腦中穿梭,似乎他當初立的誓言還在腦中迴響,但凡如此,他便不能如此狠絕,罔顧良心。
麟兒哭得厲害,慕容絕珛擡起了暗眸,就這般遞給了慕容絕璟。
慕容絕璟此時拿着劍的手終於微微鬆開,眸眼依舊冷。
就像是失望到了極度,已經不再相信慕容絕珛此刻如此好心,從去湘溪的路上,一直到回京城,到詩昭公佈懷有身孕,十月懷胎,乃至這麼多個日夜來夏府門外的人馬,麟兒滿月酒這一天……
他此時右手上還有傷,這些全是磨滅不掉的印記。
此刻擡起了受傷的手,就像是不知痛一般,將麟兒牢牢接下,立即擁在胸膛中。
麟兒似是聞到慕容絕璟熟悉的清香,暖暖的懷抱,親切熟悉得很,霎時有靈氣一般,立即不哭了。
整個殿宇安靜了下來,禁軍此刻看到慕容絕珛終於離了長劍直指眉心的脅迫,動了動身子,欲要上來。
慕容絕珛輕擡起手,將蠢蠢欲動的人馬止住了。
此時外頭的爭鬥聲也漸漸停了下來。
夏詩昭看着麟兒停止了哭泣,此刻安安穩穩的躺在慕容絕璟的懷裡,一顆心也終於緩了過來,喜極而泣,一直不斷擡手拭淚。
再也隱忍不住,提起了繁重的裙襬,就這樣直接跑到了慕容絕璟身邊。
慕容絕璟一剎握緊了劍,再對準了慕容絕珛,將懷中的麟兒就這樣輕輕交給了夏詩昭,夏詩昭接着,心疼得緊緊摟在懷裡。
回到了孃親的懷抱,麟兒此刻又“咯咯”的笑了起來。
方纔那一場惡戰恍然若夢,夏詩昭看着懷中的麟兒,此刻又差些哭了出來。
“麟兒……”擡手,略哆嗦的碰了碰麟兒的小臉。
慕容絕珛看着這一幕,其樂融融,倒是笑了,唯獨慕容絕璟此時手中依舊緊緊握着的長劍,讓他覺得略有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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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改變了主意,今日之事就當沒發生過吧。”擡手,輕輕碰了碰自己受傷的眉心,真疼……
可是也把他給疼清醒了。
他欠慕容絕璟的太多,還他這一點血,也沒什麼。
“你們走吧。”揮了揮袍袖。
繡龍的龍袍此時就這般晃了晃,整個人說不出的威嚴霸氣,成也豪放,敗也豪放。
慕容絕璟直直看着他,此時幽暗的眸光終於有了微微的動容,卻是抿了脣什麼都沒說,麟兒交給了夏詩昭,手中得了空,就這樣輕輕攬住了夏詩昭的腰,將她護在懷中,擁在胸膛一側。
連同詩昭懷中的麟兒,此時也一併入了他的羽翼之中。
慕容絕珛看着,笑得苦澀,自己的弟弟什麼時候也長大了,成了頂天立地的男兒,不再需要他的保護了。
嘴角的笑意越來越苦。
看着慕容絕璟依舊冷沉的眸,緩緩的擡起了劍,擁着夏詩昭往後退,先出這小殿閣。
一刻不帶着麟兒離開宮中,就一刻不安全。
這一瞬慕容絕珛能改變主意,下一刻慕容絕珛就能反悔,再將麟兒奪過去,又是一場惡戰。
他從幾個時辰前便浴血奮戰,突出重圍,一路駕馬來這宮中,心急如焚,已是眉宇間多了疲意,此刻緊擰的眉頭說不出的可怖,嚴謹的模樣……
他所在乎的,一刻都不能放鬆,唯有真正的安全了,否則……一點差錯都不能有。
拍了拍夏詩昭的肩膀:“詩昭,司鵠在外面,帶着麟兒先走。”
夏詩昭眸中帶着淚:“絕璟,那你呢?”
“我護着你走。”
說罷,此刻輕輕推了她一把。
夏詩昭只覺得腰間的力道一重,而後便是被推送了出去,一個沒站穩,已經將麟兒抱出了殿閣,外頭的春風霎時吹來,幾個宮婢受了驚嚇的躲在一處,一切真是恍然若夢。
司鵠果然已經擺平了外面的人馬,此刻站在外頭,一看到夏詩昭抱着麟兒出來了,眸光明滅,趕緊大步走了上來:“王妃!”
再憂心忡忡的朝殿內看了一眼,慕容絕璟又緩緩的舉起了劍。
這一瞬不敢再耽擱,趕緊將夏詩昭護着,走出去。
“王妃,外頭有馬車。”
夏詩昭咬着脣,眼中都是痛楚,不捨留慕容絕璟一個人在這裡,不捨得讓他一個人面對這一切。
怕他出了什麼事……她是真的怕。
可是,此時懷中有麟兒,她不僅僅是他的,還要肩負起兩個人共同的責任,他在前頭善後,她必須帶着麟兒先走。
今後的麟兒叫做慕容瀚璽……
咀嚼着這個名,夏詩昭心口澀澀的,爲了麟兒這從懷胎到出生的際遇而發澀,爲了慕容絕珛方纔的賜名而發澀,誰的錯都沒有,是命運太捉弄人。
眼角間帶着淚,一步三回頭,就這般不捨的離去。
看到的是慕容絕璟華服帶血,舉劍依舊對着慕容絕珛的頎長身影。
他做到了他所說的,從今以後,保護着她與麟兒,他做個頂天立地的好夫君,一個疼孩兒的好父王,讓他的孩兒成爲最幸福的孩兒……
眼中的淚又緩緩落了下來,止不住的心疼。
終於咬着牙,轉身回頭,徹徹底底直面德順宮的宮門,絕璟的人馬已經在外頭,等着司鵠護送她上前來。
馬車果真已經備好,在宮門之前了。
這一次夏詩昭頭也不回,直接趕緊抱緊了麟兒,上了馬車。
這一上馬車,感覺衆人身上緊張凝重的氣息也放緩了一些,馬車立即緩緩駛起,就這般離了德順宮。
感覺外面的人馬少了一半,先行護送着夏詩昭回璟王府了,慕容絕璟這才緩緩落下了劍,收了眼中的暗光,準備退出殿閣,緊隨着夏詩昭出去。
不在夏詩昭與麟兒的身邊,他始終不能放心。
此刻緩緩的,一步步退出宮殿,沒再看慕容絕珛。
慕容絕珛垂了眸光,冷冷的,有些心寒失落:“絕璟。”哥哥喊弟弟的語氣。
“你不打算原諒王兄了?”
不是皇兄,而是王兄。
慕容絕璟此刻握在手中的劍一收,拿着劍的動作也微微一顫,沒那麼自然。
只是……這一刻,依舊自始自終都沒再太過眸,略偏了眸。
“絕璟……”慕容絕珛再沉沉喊了一聲。
慕容絕璟終於停下了步伐,回過身來。
此刻……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若是真的要他說……
“皇兄,這一世,只要有我在,你就依舊不能從我身邊奪走最親的親人。”
慕容絕珛剎那間猶如雷劈,陰暗的眸子就這般深深斂起,彷彿沉滯般看着慕容絕璟。
眼中是不可置信,彷彿遭受了打擊,自作自受般,痛得瞬間擡起手,狠狠的捂在心窩處。
“你……”語凝,說不出話。
慕容絕璟暗斂了深邃的光芒,眼中有些鋒銳,不易更改。
是絕然,是霸氣,巍然不動。
“你就……”不肯再原諒?
他就這般,再難以相信了?
決不允許他奪走他的至親,如今麟兒與夏詩昭成了他的命,那麼……他呢?
慕容絕珛忽然覺得眉心有些發痛,像是觸痛了心脈,感覺此刻沉寂無聲,一股熱血在肺腑中竄涌。
喉間忽然熱熱的……
慕容絕璟此刻已經徹底轉身,心在夏詩昭與麟兒身上,此時已經大步一邁,挺拔俊逸的身影徹底出了殿閣。
馬已經備在殿前,直接上馬便可揚長而去。
長劍一擲,就這樣在石板上發出清脆的一聲。
“哐當——”
此時此刻,殿中的慕容絕珛終於也氣血上涌,沉沉的從喉中噴出一口血來:“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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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