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彥就這般看了過去,而後瞬間凝眸。
這是一間怎麼樣的屋子?看起來有些破爛,比他住的茅屋還要更加的寒酸,院子裡擺放了幾口缸子,另一處支起了一個架子,晾着幾件衣服,灰布土衣,顯然是個上了年紀的人。
此時走了過去,只聽到屋子裡傳來了陣陣難捱的歷咳聲,百里彥一瞬間便凝起了眸子。
將懷裡的啞女放了下來,他凝眸朝前看去。
這一瞬臉上的神情有點不對勁,這咳嗽聲……
不似平常的咳嗽聲,更像是多年積鬱成疾的痼疾,並且是頑症。
啞女看到他的神情不對勁,這一瞬也緊張了起來,小手緊緊的握着,攥成了一團,小臉也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因爲摔倒而沾染上的泥巴還黏在睫毛上。
一下子就要哭了,拉了拉他的衣袍,想求他去救屋裡的人。
裡頭的人是她相依爲命的人……因爲漁村裡沒有郎中,已經熬了許久,原本她還沒有想去求他,可是今日……娘她突然就又犯病了,她只好試一試去找村裡唯一的郎中……
百里彥此時垂眸看她,看到她一張小臉又重新哭花了。
此時看了看周圍,這一間屋子周圍是高高的牆,是隔壁鄰居高高圍起的,顯然看起來便是嫌棄她們,不想靠近,於是楚河漢界。
再聽着裡頭傳來的歷咳聲,心下幾分瞭然。
醫者以仁心爲懷,他自然是不嫌棄,邪眸一挑:“哭什麼,還不趕緊領我進去?”
啞女這會兒收了淚,趕緊開心的領了他進去。
三人一踏進屋子的時候,空青和六曲頓時趕緊捂起了口鼻,可怕的感覺:“師叔,唔……”好臭。
被百里彥冷冷的神情嚇了一跳,霎時瞪了眼不敢再亂說話。
此時就這樣靜靜的站到了一邊,任由百里彥上前查看。
屋子裡和屋子外一樣寒酸,稱之爲家徒四壁尤不爲過,屋裡只有一張*,一張桌子,一扇窗是唯一能夠透進光亮的地方,*上躺着一個人,此時走近便聞到陣陣餿味,是被子上散出的味道。
人雖然動不了了,一直在咳,可是可以看到*上的婦人面容乾淨,身上也不髒,顯然就是被照顧得很好。
啞女此時只緊張的在一旁“咿咿呀呀”,比手畫腳,含着淚:“……”
百里彥看她,雖然依舊聽不懂,但是有了之前的溝通,這一會兒已經能輕而易舉明白她的意思了。
“你是說,她就是病人?”
啞女點了點頭,做了個跪下的姿勢,求他救她。
百里彥此刻看了她一眼,沒繼續搭理她,只是轉身回過頭,繼續看着*上的人,這會兒只認真了起來,就連邪氣的眸子也一睨,挑出了幾抹幽光來。
就這樣看了空青和六曲一眼,兩個人此時正害怕的躲到一側去了。
不用看了,咳成了這般,已經不是普通的小病,多數是肺癆,這病是尋常百姓家中最可怕的病,難以根治且還會傳染,最是令人聞之恐慌的惡疾。
百里彥此刻不說話,而啞女已經退到一邊去了。
她也知道不應該,家裡有一個這樣的人便罷了,還要讓人過來瞧,但凡別的郎中已經不願意過來了,她也沒錢再去鎮上請人了,只唯有他……她也不知道行不行,可是今日娘咳得這般厲害,如果她不去求他來救救她,怕是她娘就要死了……她就要沒有娘了……
這一刻似是自責難過,只低下頭,害怕愧疚得不敢看百里彥,只是低頭嚶嚶的哭。
百里彥此時聽着這聲音有些煩,只是皺緊了眉頭。
出來得急,所以也沒有帶什麼藥,更是沒有做什麼準備。
此刻只是看了空青與六曲一眼,微微皺起了眉頭。
空青六曲勉爲其難的放下了正捂在口脣之上的手,痛苦猙獰的神情,小心翼翼:“師、師叔……”師叔這目光到底想幹嘛啊!這般凌厲凝重的目光,看得他們覺得可怕。
“撕一道布條給我。”朝着空青道。
空青這會兒只能面露小媳婦兒般委屈的神情,動了動,不甘願的撩起了自己的衣服,從衣袍上扯了一塊布給百里彥。
嗚嗚……他的衣袍……
百里彥絲毫不客氣的接過,這一瞬只凝重了神情,身上的邪氣未見半分,就這般低頭,將布撕成了兩條,一條紮在臉上,保護着口鼻,不讓眼前婦人咳出的飛沫與自己直接接觸,而另外一條布段則是裹在了手上,就這樣用這一隻手撩開了散發着黴味的被子。
此時細細看着婦人身上的體徵,一手輕輕放到了她的脈搏上,而後雙指併攏,擱到了婦人的喉間。
歷咳,震動,有痰,平均一瞬咳三下,肺都要刻出來了。
“肺癆。”淡淡的吐出了這兩個字。
此時百里彥面色未改,倒是空青與六曲退了一步。
啞女這會兒都已經低着頭,哭了起來,比劃了兩下:“咿咿呀呀。”
她也知道是惡疾,她想讓他救她……
這會兒百里彥又仔細的看了一下,只暗暗勾挑起了眸子,“染上這病至少有三年了,活不久了,這世上的郎中治不好,幸虧遇到了……”輕巧的話語說了一半,驀地又戛然而止停下,吞了回去。
這會兒只浮起了嘴角淡淡的笑着,無所謂的樣子。
啞女這會兒就這般看着他,眼中浮現了期盼急切的目光。
聽到百里彥這話的時候,眼中閃出了光亮,她知道,他是要說,別的郎中治不好這病,幸虧遇上了……他?
可是此時看到百里彥又無所謂的眸光,就好像是看完了病,瞬間又變得不正經,她的目光又迅速暗了下去……
他後面那一句話沒有說出來,是因爲……他也治不好嗎?
果然……是個笨郎中,可是她也只能求救他了,若是這樣咳下去,孃親今日發病,怕就要咳死在*上了。
啞姑娘這會兒淅淅瀝瀝的淚如雨下,眸光就這樣一會兒明,一會兒暗的看向百里彥。
百里彥此刻看到她這複雜的眸光,這一次倒是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也沒有心思探究,此時只是將頭一轉,看向了空青與六曲:“等會把我在院子裡栽的那幾株子母草拔了送一些過來,止一止她喉間的血。”
咳得太厲害了,都把嗓子咳出血了。
微微垂下了邪眸,一邊將手上裹着的布條再輕緩的取出來:“餘下的,你去別處抓藥,就按照這個藥方抓,我只念一次:木蝴蝶一錢,安南子三錢,桔梗一錢五分,甘草一錢,桑白皮三錢,款冬花三錢,水煎,加冰糖三兩,熬出來了給她服用。”
這一次這些話是對着啞女說的。
她一張髒兮兮的臉此時已經徹底花開,像是在憋着一口氣,想努力的記下他此刻說的話。
百里彥也不管她到底能不能記,再繼續道:“她這病治久嗽不巳,咳吐痰涎,重亡津液,漸成肺痿,發熱與鼻塞項強,腳脅脹滿,臥則偏左其嗽少止,偏右嗽必連發,甚則喘急,病必危殆,看如今這情況已經是拖了許久了,能活到現在其實已經算是不容易了。”
“你若真想醫她,就用百部、薏苡仁、百合、麥門冬各三錢,桑白皮、白茯苓、沙蔘、黃耆、地骨皮各一錢五分,再用水煎服,堅持三個月應該能夠好得差不多了。”
啞女此刻聽得有些怔,從他嘴裡出來的全是一些生澀難記的藥名,就算是別的郎中來聽着,也不一定能夠立即記得住,更何況是她……聽都不曾聽過,此刻隻眼中帶了淚,又怔怔的看着她,都要急哭了。
百里彥這會兒隨意說完了以後,手上的布條也取下來了,這會兒素淨修長的手就這樣微微一放,再似記起了什麼一般,回過頭來看她:“記住了?”醫者仁心,還是問問好了。
結果此刻一回頭,看到的便是急得兩行清淚的她,一張小臉憋得通紅,就像是遇到了什麼難題一樣,眼淚嘩嘩的流了下來。
百里彥此刻舒緩的眉頭就這樣擰了起來,臉上的神情有些怪異,嘴角就這般抽了抽。
“沒記下?”
啞女望着他哭,淚是急出來的……點頭又搖頭,搖頭又點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表達什麼,於是又是更大聲的哭了出來。
百里彥幾分沒轍,就這樣看着她。
說不出此刻是什麼感覺,就是覺得有些頭疼。
從一開始溝通有礙一直到現在,好不容易幫她娘看完了病,按理說事兒也解決完了,按照他說的去抓藥便可,可她此時……
無奈:“空青六曲。”
空青六曲此時看着診治得差不多了,倆人已經頗有默契的稍稍往後退,想要轉身走出這滿是黴味的屋子。
可此時只聽到了百里彥的喊聲,兩個人的臉頓時又是跨了下來。
“師、師叔……”愁苦的樣子。
他們到底是多倒黴唷,攤上這麼個師叔,遇到這麼個麻煩事兒,這真是流年不利。
空青已經微微垂眸,看着自己此時少了一角的衣袍,莫不是還要讓他撕袍,斷袖?
百里彥的聲音此時只幽幽從前方響起:“找張紙筆,把我方纔說的藥方記下來,明日陪着她一起去集市上抓藥。”
這兒是漁村,偏僻得很,恰好讓空青陪着她,也安全些。
啞女眼中流出了淚,感動的模樣,可這一瞬……還未來得及說話。
只看到百里彥已經不客氣的邁步走出去了。
這個村子裡剛來的落魄郎中,真是像一個傳奇……她看不清他的臉,只能看見他的脣,若說他冷冷的,不按牌理出牌,卻又是對事認真,聽到她要求救,還會二話不說願意來幫她……察覺到她走得慢了,還會停下步伐看她,爲了不妨礙救治病人,甚至會將滿身泥污的她抱了起來。
若說男女授受不親,他卻是不拘小節;若說他憐惜人,待人熱情,可他又冷冰冰的,這會兒一點都不多留戀的轉身就走,像霧像雨又像風,令人琢磨不透,也看不懂他心裡想着什麼,是什麼樣的人……
這一刻只咬了咬脣,“咿咿呀呀”的喊了幾聲,臉上帶着淚痕,追了出來。
空青與六曲支支吾吾的應下,這會兒也已經隨着百里彥的腳步走了出來。
三個人一起在外頭的時候,只感覺到身後的啞女動了一動,這會兒流着淚,又哭了出來。
啞女看着百里彥,只像是又爲難的想起了什麼。
百里彥此時走在前頭,已經跨出了院子,來到漁村的第一診已經這麼完了,可是忽地此時……只感覺身後有一陣什麼追隨的聲音。
他此時就這般停下了步伐,而後凝眸。
回頭,只看到啞女這會兒追了出來。
他挑了挑眉,就這般看着她:“怎麼?還有事?”救人救到家,送佛也送到西。
只看到方纔還好好的啞女,這會兒又開始了猶豫,臉上是掙扎的神情,像是有什麼話想說,卻又不知如何說出口,也不敢說。
就這般將髒兮兮的小手放在了裙襬上,輕輕侷促不安的揉着。
她原本出來的時候還是乾乾淨淨的,可這會兒已經髒得不像話,越加顯得狼狽與可憐。
落魄的樣子……襯着眼角的淚光,微微的抿了脣,尷尬的樣子。
空青六曲此時也回過身來一起看,看她這般急忙的追了出來,是要謝謝他們的師叔?畢竟義診了,也不收半分的錢。
想當年,想要請百里彥看病的人多如過江之鯽,人人聽聞百里彥的名字便趨之若鶩,千金都請不來……
也不知師叔是怎麼了,突然就要懸壺濟世,還隱姓埋名在這小漁村住下,這會兒連肺癆的人都看了。
此時笑了笑,等着啞女開口。
可眼前的啞女就只這般掙扎着走到百里彥面前,一雙小手抓着裙襬,越揉越厲害了。
百里彥輕斂了眸光,就這般看着她。
她的臉紅得像是能滴出血似的,這般糾結與掙扎,張着嘴……
出來的聲音是淺淺的咿呀聲,一雙眸子此時格外清亮,格外的有口難言,又欲言又止。
百里彥站着不動,要離去的步伐此時也停了下來,就這般看着她。
看着她的眸光閃亮,又有些急促,像是不好意思……
終於……
憋了半晌,擡起了手,輕輕咬脣比劃:“能……不能換一些藥方?”
再打了一個手勢:“我……沒有錢。”
純淨的眸子此時微微一垂,就這樣盯着自己的腳尖。
腳上是一雙灰底布鞋,可以看得出已經有了年頭,上面還打了補丁。
百里彥的心思此時微微動了一下,斂了眸光。
“空青六曲。”
“是……師叔……”不妙的感覺。
“明日,你們便……”擡手,揉了揉自己的晴明穴,頭疼的樣子。
此時分明就是在思慮:“想辦法把藥弄來。”
其實他憂慮的不是沒錢買藥,而是替她買了藥,還不能顯得出手闊綽。
似是刻意:“弄不回來,你們便把自己賣了吧。”
說完,沒再看啞女,此時絕然的返身一走,驀地已經擡着步伐,不羈的轉身而去了。
唯剩下空青和六曲僵硬愣在原地,嘴角微微抽搐……
師叔……他們的師叔真是好樣的。
這會兒已經頗有懸壺濟世的俠醫雄風,竟然……竟然爲了救人,讓他們把自己給賣了。
委屈的抽了抽嘴角,哭嚎的扯了嗓子追上去:“師~叔~~~~”
此時三個人就這般漸漸遠去,就剩下啞女愣愣的站在原地,眼帶着淚花,就這般呆呆的擡手輕輕擦了擦眸子,一瞬間的發愣……而後便是感動的哭了出來。
擡手擦掉了淚,淚水太多,把臉上的泥土也一併染溼,擦了出來。
看到這一雙眸子軟軟的,清亮得很,擦乾淨後的小臉也惹人憐愛。
就這樣凝視着前頭百里彥離去的身影,然後回頭尋着還在咳的孃親,再哭了出來。
這事兒看似這樣便完了,第二天空青與六曲滿帶怨氣的一清早便出門了,上了遠處的集市,幾乎耗費了一個上午的時光,一直到了下午太陽正毒辣的時候,纔將那些需要的藥買了回來,送到了啞女的屋子裡去。
這會兒連屋子都沒進,只是送到了門口。
啞女看到他們真的送藥來了,還一送便是送了三個月的藥量,啞女這會兒又咿咿呀呀的哭了出來。
今日啞女把臉洗乾淨了,一張鵝蛋臉上還可以看見纖細的茸毛,吹彈可破的皮膚,好看的眉眼,乾淨的容貌……不似城裡的大家小姐,卻是一點都不輸,只可惜這一身的衣裳。
要是不知道她只是個漁家女,還以爲是哪家侯爺遺落在外頭的掌上明珠呢。
空青原本滿腹的牢騷,這會兒都已經吞了回去,看到這樣一張臉,誰都不忍心責罵。
破天荒的把藥親手交給她,還紅了臉:“我……我師叔說了,要用水煎服,你……你會不會煮?要是不會,我可以……可以教你。”
啞女這會兒感動的笑了笑,就這樣朝空青咧開了嘴,脣紅齒白:“……”
她不會說話,卻是可以從這眼中看出感激。
只是不知此時這感激,到底是感激百里彥,還是感激空青此刻的這些話。
空青全然當做她是在謝謝他了,急忙搖手說不客氣:“你要是不會,就來我們的院子找我們吧,穿過林子就可以過來了。”
“你千萬不要客氣,也不要怕麻煩……”拍了拍胸脯,“我們是行醫濟世,就算賣了自己,也要幫你把你娘治好的。”
呸呸,把自己賣了……果然是被師叔傳染了。
這會兒只忐忑得很,覺得心跳得好快,不敢久留。
啞女這會兒笑了笑,清水般的小臉帶着淚,就這樣感謝的望着他,看着空青落荒而逃的身影。
這會兒看着手中的藥,覺得沉甸甸的……
就這般笑着……
從小茅居回來之後,空青就有些不大對勁了,總是這般看着百里彥:“師叔,你覺不覺得咱們咱們懸壺濟世挺好的?”
百里彥此時坐在樹下,有一下沒一下的又喝起了酒,就這般微微擡起了邪眸。
空青被百里彥看得有些心虛,一本正經:“我覺得……懸壺濟世,嗯,真好……”
“你想說什麼。”百里彥眸中魅色流瀉。
一雙妖孽薄脣就這般淡淡扯着,抿了一口酒。
空青拍了拍胸脯:“做郎中一定要認真,負責,以救死扶傷爲己任。”
百里彥眸中邪光涌動,就這般看着他,不以置否的勾了勾嘴角。
“嗯。”單音從鼻中逸出。
空青諂媚貌:“師叔,你不覺得咱們應該複診一下嗎?”
百里彥此時皺起了眉頭。
空青繼續諂媚,討好又一本正經的模樣:“我深思熟慮過了,那一日看見師叔救人的模樣實在是太有魄力了,實在真真吸引人,讓徒侄折服心生崇拜,從今日起,師叔你就是我的學習模仿的對象,咱們去救人吧。”
百里彥把酒杯放下:“說罷,你想做什麼。”
空青眸光閃亮:“咱們去回訪,看看那個啞姑娘的娘好些了沒,師叔,好不好?”
百里彥遲疑的看着他,眼中的邪氣溢出,還帶着幾分凌厲。
不對勁啊……
那一日是誰一臉受不了的樣子,此時才過了不到幾日,便這般迫不及待?
空青只急忙擺出一副醫者仁心,懸壺濟世的決心,朝着百里彥點了點頭:“說不定她啞巴不會說話,不會熬藥也不來問人,下錯藥量怎麼辦?沒把人救活,反倒醫死了……師叔,我們現在過去還來得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百里彥忍無可忍,終於動了動身子:“走吧。”
空青一激動,瞬間沒反應過來,一瞬……
只看到百里彥此刻已經跨出了院子,回頭,凝眸:“怎麼還不走?你是不想去了?”
空青緊張的蹦了起來,一張臉都紅了:“師叔,我去,我這就來!”
外頭阡陌田間,幾個婦人在農作,還有幾個漢子正在藏着漁歌,從海邊拎着一網網的魚走過來。
唯有百里彥此時的身影格外的瀟灑脫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