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皇后亦是出聲勸解道:“燁兒,你不要衝動,現下的狀況對我們已經十分不利,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溥燁然無奈坐下,“這件事難道就這麼算了嗎?”自己的斷臂之仇,還有妹妹的事情,就這麼放過了段蔚予。
“皇兄,事到如今,我算是看明白了,跟段蔚予鬥是不會有好下場的。我認識他十年了,我比你瞭解他,他這個人深不可測,外面人傳言說就連昊黎的皇帝也要給他三分面子,這話是一點兒不假,這件事就到此爲止吧,說到底也是我咎由自取,不該愛上這麼一個人。”
自己早知道在他的面前耍手段,一定行不通,所以這十年來自己從來安分,只期盼着終有一日他能看到自己,但是溫悅汐的出現卻打破了這一切,嫉妒、憤怒和不甘讓自己鋌而走險,從當初自己給溫悅汐下藥開始,自己的下場就已經是註定的了,自己早該知道,得罪他,自己在劫難逃。
一次、兩次、三次,若還有下一次,自己失去的又會是什麼,懷螢公主真的怕了,她所剩的東西真的不多了。
更重要的是,她不能把自己的皇兄給搭進去,皇兄一直都這樣疼愛自己,爲了自己,甚至把他送一條手臂換來的令牌給了段蔚予,自己不能再還他失去什麼了。受苦受傷的只有自己一人也就夠了,萬不能再拉皇兄下水。
“懷螢……”
“所有的錯都是我,如果當初我能聽皇兄和母后的話,早點對段蔚予放手,事情也不至於搞成今天這樣。”
皇后憐惜地看着自己的女兒,伸手把她摟進自己的懷裡,自己好好的一個女兒,那麼漂亮、多才多藝的女兒,如今變成了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自己怎麼能不痛心,只是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怎麼解決現下的事情。
嚴家退婚,又是把懷螢給推到了風口浪尖,當初被山匪劫走的秘密已然保不住,皇上此時想必也是雷霆震怒,嚴家結果如何,自己不關心,自己關心的是自己的女兒以後會怎麼樣……
在有關懷螢公主的流言漫天飛的時候,秦老爺的古董店終於緊趕慢趕地開張了,而秦挽禎也到了要走的時候。
這天,秦府的門前停下了一輛馬車,門口的看門人一看,竟然是許久沒有露面的自家少爺,而跟他一起下了馬車的是那天老爺壽宴見過的那位懂得醫術的夫人。
秦挽禎和妙毒夫人一起走進了秦府之中,侍女把她們二人引去了後院,在那裡秦老爺和秦夫人他們已經在等着了。
屏退所有的下人,並且囑咐他們誰都不要靠近,秦雪妍把門給關上,一時間,這房間裡就只剩下他們五個人了。
氣氛有些尷尬,誰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最終還是秦雪妍打破了沉默,“來,我們別都站着了,坐吧,菜都要涼了。”
待所有人都坐下之後,秦雪妍笑着看向秦挽禎道:“今天母親特意吩咐廚子做了姐姐愛吃的菜。”
秦挽禎聞言看了一眼秦夫人,“多謝。”
這‘多謝’二字顯得客氣而疏離,秦夫人臉上的神情也是一僵。
片刻之後才緩過神來看向秦挽禎,“挽禎,我知道你對我多有怨言,有很多地方,我的確是對不起你,娘在這裡給你賠罪了。”秦夫人說完之後,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徑直飲下。
秦挽禎看着她這樣,卻依舊沒有應聲。
“挽禎,你大概以爲我是這世上最狠心的母親,但是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對你並非是一點感情都沒有。我不是鐵石心腸,十幾年了,你喚我一聲母親,我又怎麼可能對你完全無情?我知道你心裡定是恨我的,也許在你聽起來,我說的這些話更像是在爲自己開脫,但是,在你離開之前,我也想告訴你,雖然我一直都沒有把你當做我的親生女兒,但是我對你並非是完全沒有感情。”
是的,她承認自己一開始的確是不想親近挽禎,甚至動過要她死的念頭,畢竟她無法接受秦家的產業落到一個並非是自己親生孩子的手上。但是後來,一年一年的相處,她對秦挽禎也漸漸生出了些感情,所以也沒有再動過傷害她的念頭。她想着,若是能把秦家的產業一分爲二,讓挽禎和雪妍一人一半也算是不錯的結果了。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挽禎的親生母親會找過來。當時她聽說這件事也是偶然的機會,有一次她跟幾位交好的夫人一起喝茶的時候,聽到她們議論起恭陽侯府的小侯爺,說他最近似乎正在相親,相親這並沒有什麼,畢竟那恭陽侯府的小侯爺也到了要娶妻的年紀了,奇怪的是,他相親的時候都會去看對方小姐的手腕。
這件事讓秦夫人想到了秦挽禎手上的胎記,通過讓人跟蹤小侯爺,她找到了妙毒夫人的住處,並且找了一個女子,讓她穿上秦雪妍的衣服假裝是真正的秦挽禎去見妙毒夫人。那個時候,她只想讓妙毒夫人趕緊去死,因爲秦挽禎的身份一旦泄露,他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會化爲烏有,而這其中也夾雜着對秦挽禎的不捨,畢竟是自己養了十幾年的孩子。
可是妙毒夫人最終沒死,還成功地找到了秦挽禎,事已至此,她也無話可說。
秦挽禎聽了秦夫人的話之後,微微點頭,“我相信,但是,無法原諒……”或許她對自己是有感情的,但是這種感情只怕是有些太過微薄。
秦夫人低着頭道:“我明白,換了我是你的話,我也不會原諒我自己的。”
這個時候,秦雪妍趕緊道:“我們還是邊吃邊說吧。”說着就是夾了一筷子菜放在秦挽禎的面前,“姐姐你嚐嚐。”
看着面前這一桌的菜,秦挽禎的心裡也是有些難受,這大概是自己最後一次在秦府裡吃飯了,這熟悉的味道,以後就再也吃不着了,對這座秦府,對這秦府裡的人,她的感情還真是有些複雜。
“挽禎,父親在這裡也要跟你道歉,這麼多年了,始終沒有顧慮你的感受,讓你一直扮成男子,從來也沒有問過你願不願意,高不高興,是我這個做父親的自私了。但是,父親也希望你能明白,這多年我一直都是把你當做我的親生女兒的。”
秦挽禎微微點頭,她當然明白,秦老爺從來都不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孩子,所以就算自己果真是他的親生女兒,他還是會這樣做,這也算是一種悲哀吧。
這個時候,秦夫人亦是從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來,對着妙毒夫人道:“我也欠夫人你一個道歉,給你下毒的事情,是我的錯,我當然知道不能奢望你的原諒,但是道歉的話,我必須跟你說。”
妙毒夫人的神情依舊冷冷的,“害人性命的事情,秦夫人您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我們母女兩個能從你的手底下活下來實在是不容易。”不管她這道歉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妙毒夫人都沒有辦法原諒她的所作所爲。
如果她這樣說,只是爲了讓自己幫他們夫妻兩個把身上的毒解開,那可真就是白費心思了,那毒是自己用來懲罰他們兩個如此對待自己的女兒的,絕無可能替他們解毒。
秦夫人無力地一笑,“是,我知道你恨我,我這樣說也只是讓自己心裡好過一些罷了。”
看着秦夫人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秦挽禎開口道:“我好歹在秦府裡生活了這麼久,這幾日我也好好想過了。你們可以暫時不公開的事情,只說我去外地養病了,可以一直等到雪兒嫁人了,有了孩子。到那時,你們可以說我在外地病死了。”
“姐姐,你怎麼能這樣說?怎麼能說你死了?”
“秦挽禎這個人本來就死了,從此以後這世上不會再有秦挽禎了。離開京城之後,我會恢復女兒身,換回我本來的姓氏,以後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來這裡了,你們儘可以放心,不會有人認爲秦家少爺死而復活的,他們根本就想不到秦家的少爺其實是個女子。等到雪兒的孩子出生之後,如果是男孩兒……至於怎麼做那就是你們的事情了。我可以保證的是,我不會讓任何人知道我就是秦挽禎。就當是我爲你們,爲這個家做的最後一件事吧。”
其實做這個決定主要是爲了雪兒,自己的妹妹,在這個家裡,唯一對自己最好的就是她。她不忍心看着秦雪妍失去現在這樣的日子,如果家產被收走,於她何嘗不是一個大的打擊,將來對她的婚事只怕也有不小的影響,所以就當是自己爲他們做的最後一件事吧。
秦老爺聽了之後,自然是高興不已,“謝謝你挽禎。”
“不必了,從此之後,就當我們是兩不相欠了吧。”
一頓飯下來,在座的幾人也根本沒有心情吃什麼,話是都已經說盡了,秦挽禎和妙毒夫人起身告辭,秦老爺和秦夫人還有秦雪妍親自把她們二人送到大門外。
上馬車之前,秦挽禎擡眸深深看了一眼秦府的大門,這個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今生怕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收回目光,秦挽禎上了馬車,秦夫人忍不住喚道:“今後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秦挽禎聞言溼了眼眶,可到底也沒有再回頭看一眼。
秦家的事情了結了,楚公子的事情也解決了,溫悅汐他們已經沒有再繼續呆下去的必要了。
離開的這天,司空禹和溥承蘊來給他們送行。
“這是給藺玉公主的信,還請郡主你幫我帶給她。”
溫悅汐含笑接過溥承蘊手裡的信,點頭道:“放心吧,我一定親手交給她。”
此時,一旁的司空禹開了口,聲音卻壓得很低,“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懷螢公主的事情是不是跟你有關?那個楚公子呢?怎麼不見他人了?”
“看來小侯爺你還不算太蠢,我只能告訴你那位楚公子跟懷螢公主有關係,剩下的,你就自己猜去吧。”
卻見段蔚予走過來,牽住溫悅汐的手,“我們該出發了。”
“嗯,走吧。”
接着又聽到段蔚予對司空禹道:“我跟悅汐大婚的時候,還望小侯爺能撥冗前來。”
司空禹輕哼一聲,並沒有接話。
段蔚予也沒再說什麼,扶着溫悅汐上了馬車。
坐上馬車的溫悅汐撩開簾子看了一眼仍舊在跟陳季澤告別的秦挽禎,不由開口對妙毒夫人道:“師父,你說他們兩個以後有可能在一起嗎?”
“這要看他們的緣分了,悅汐,我在外面飄蕩了這麼多年,看慣了悲歡離合,也相信緣分這種事情。如果真的是上天註定的緣分,那他們就一定會再見面的。”
“那……師父喜不喜歡這個陳季澤?”溫悅汐好奇地問道,以一個丈母孃的眼光,師父能看得上陳季澤這個女婿嗎?
“單從他自身來看,自然是不錯,只是……”
“只是什麼?”溫悅汐聽出妙毒夫人話裡的擔憂。
妙毒夫人卻是搖了搖頭,“沒什麼,現在說這個還太早了,以後還不知會怎麼樣呢,或許從此以後,他們兩個都不會再見面了呢,現在說這些都沒有意義。”
兩個人正這般說着,秦挽禎便是上了馬車。
看秦挽禎面上有些微紅的模樣,溫悅汐只是含笑看着她,卻是一言不發,秦挽禎被她看得越發臉紅,羞得要去捂她的眼睛。
“好了,別鬧了,我們該走了。”
馬車緩緩向前駛去,秦挽禎掀開窗上的簾子,看向外面站着的陳季澤,自己與他……到底算什麼呢?
溫悅汐走了,而且很有可能一回去就跟段蔚予成親,這樣的事實對於司空禹來說自然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回去恭陽侯府之後,整個人都有些懨懨的,甚至連飯都不想吃。
房門被人打開,有人走進他的房間,司空禹卻是沒動,他知道除了自己的母親之外,沒有人敢這樣直接進自己的房間。
“她走了?”
聽到這話,司空禹頓時從牀上坐起來,驚疑不定地看着自己的母親,“您怎麼知道?”
“我自己兒子這段時間這麼不正常,我這個做母親的怎麼可能不知道?我還偷偷去看過她,很漂亮伶俐的一個小姑娘。”
“既然您知道了,爲什麼沒有罵我?或者繼續把我禁足?”有些奇怪啊。
恭陽侯府夫人在司空禹的身邊坐下,“禹兒,你愛也愛過了,鬧也鬧過了,她既註定不屬於你,你也該放棄了。我知道,你這個孩子,不輕易動心,既然喜歡了她,那就不是輕易能忘掉的事情,娘要和不逼你,但是想要徹底忘掉一個人的話,以後就不要再見面了。”
“母親……”
“男子漢拿得起放得下,不要讓母親小瞧了你,知道嗎?”
“是,禹兒知道了。”
……
離開了京城之後,溫悅汐他們自然是回昊黎國去,只是在回去的路上,他們會經過妙毒夫人的故鄉賓陽,也就順路過去看看。
而此時的秦挽禎已經改爲她原來的姓氏莫挽禎,原本妙毒夫人想着要想讓挽禎徹底忘了過去,是不是連名字也一起改了,但是因爲他們都已經習慣了挽禎這個名字,所以也就只改了姓氏。
只是沒有想到他們回去賓陽的第一天就遇到了莫家的人,準確地來說,是跟莫家有關的人。
而這件事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兩輛馬車迎面堵在路上了,這原也是沒什麼的,讓一讓也就罷了,一件小事而已,可對方的態度實在有些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