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六個人在聽了谷易遊的話之後,都是不由低頭考慮起來,還有人偷偷去看其他人的神色,顯然是拿不定主意。
此時又聽得谷易遊開了口,卻是面對那焦浩空單獨說的,“焦公子,我們王妃說要跟你談談之前賭約的事情,你先隨我來吧。”繼而又是掃視了旁邊幾人一眼,沉聲道:“你們好好想想吧,等我回來之後,必須要給我一個答案了,記住,兩個時辰,時間不等人。”
說完這些之後,谷易遊便是帶着焦浩空去見了溫悅汐。
轉過苑門,谷易遊帶着焦浩空來到了岐悠苑,侍女告訴他,王妃正在後面鋪擺她的草藥,谷易遊領着焦浩空尋跡而去。果然看到溫悅汐一身素色常服,微微躬身在那裡擺弄着她的草藥,清晨泛着暖黃之色的陽光灑在她的頭髮上,竟似照出了一層朦朧的光暈,這般靜謐美好的氛圍,倒叫人不忍打破。
然而,谷易遊卻不敢誤了溫悅汐的吩咐,停下腳步之後,拱手行禮道:“王妃,焦公子帶來了。”
溫悅汐這纔回過身來,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溫悅汐走到他們二人的面前,看了一眼那焦浩空,道:“不錯,這臉比昨日看着順眼多了。怎麼樣?我們之前的賭約你還沒忘吧?願賭服輸,焦公子乃是堂堂峒陽派的少主子,應該不至於會耍賴吧?”
焦浩空現在是悔得腸子都青了,昨日自己在那間柴房的門外聽得是清清楚楚,自己以爲的那個純真善良、身世可憐的婧兒,竟然沒有跟自己說一句真話,雖然之前已經從另外五個男人的口中得知,他們都是被婧兒給蠱惑來的,可是那種感覺跟親耳聽到她親口承認是不一樣的。如果沒有聽到她的親口承認,自己還能騙一騙自己,可是事到如今,自己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自己以爲的純潔善良的女孩子竟然是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姑娘,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如今再想來,自己應該不是她引誘的第一個男人,鬼知道她之前還做了什麼樣的壞事,而自己竟然就這麼傻傻地被她騙了。還自以爲做了一件懲強扶弱的事情,結果呢,真的跟之前他們說自己的那樣,自己真的就是一個白癡!
儘管內心之中十分地抗拒,但是焦浩空還是擡起頭來看着溫悅汐,認真地道:“你放心,我焦浩空不是賴賬的人,既然我跟你定了這個賭約,我輸了,我自會心甘情願地受罰。我會如同我們之前約定好的那樣,站在城樓上跟所有人大聲宣告,我是受了那婧兒的迷惑前來刺殺於你,之後,我會……自刎謝罪。不過,在自刎之前,我能給我家裡人寫一封遺書嗎?我父母就有這麼一個兒子,我不能就這樣不給他們留下一句話就走了。”
“當然可以。”溫悅汐看向谷易遊,“給他準備筆墨紙硯,許他寫完一封遺書之後再走。”
“多謝王妃。”焦浩空內心裡十分地悲痛,父親就只有自己這一個兒子,還指望着自己將來能接管峒陽派,若是自己死了,父親和母親不知會傷心成什麼樣子,他們以後該怎麼辦?然而,自己是江湖中人,更要講究道義,自己既然已經跟蔚王妃定好了賭約,就不能食言而肥。怪只怪,當初是自己瞎了眼,自己會被那樣一個小姑娘給迷惑,竟然頭腦發熱,爲了她還去行刺蔚王妃。而自己在她的眼裡,只不過是一個可以隨時殺死的小角色而已,在她的眼睛裡,人命算得了什麼。
只不過昨天自己在外面聽得她說的後面的話,卻覺得很有些奇怪,她好像是衝着蔚王殿下來的,只是自己還沒有弄清楚後面是怎麼回事,那個谷易遊便是沒有讓他們幾個再聽下去了。
難道婧兒之所以想要殺死蔚王府,是因爲她看上了蔚王殿下,所以想要殺了蔚王妃取而代之。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說得通了,之前蔚王妃不也跟自己說,當初婧兒一開始出現的時候,是暈倒在蔚王府門前的嗎?還想盡了辦法要留在蔚王府,她八成就是想要藉此靠近蔚王殿下。
只是很可憐,包括自己在內的這六個男人竟然都被她的謊言給欺騙了,竟然都是心甘情願地幫去刺殺蔚王妃。不過現在想想也挺奇怪的,明明她的話裡有那麼多破綻,自己當初爲什麼一點兒都沒有察覺呢?或許那個婧兒真的有迷惑人心的本事。
就在谷易遊打算帶着焦浩空離開的時候,溫悅汐卻是開口道:“在去城樓之前,先帶着焦公子去見一見那位婧兒姑娘吧,我想焦公子一定有很多話想要跟那位姑娘說,對吧?”
焦浩空怎麼都沒有想到,再次見到婧兒的時候會是在這樣的狀況下,而婧兒剛一聽到房門外傳來腳步聲就尖叫着道:“別進來!無論是什麼人都不許進來!”她的聲音尖利霸道,可是仔細聽的話卻能輕而易舉地聽出裡面的驚恐和不安,她是真的很怕別人看到她醜陋的樣子。
但是在這個地方,在這種時候,顯然是沒有人願意聽她發號施令的,谷易遊徑直推開房門,帶着焦浩空走了進去。
如果是換了之前,在看到這張駭人的臉時,焦浩空一定會嚇一大跳,但是這幾天來,他一直都看着鏡中的自己、還有那另外五個人的樣子,早就已經習慣了。不過一想到這張極恐怖、又令人噁心的臉之前是那樣一個樣子的事情,焦浩空的心裡還是有些感慨的,不知是因爲換了一個皮囊的緣故,還是因爲自己親耳聽到她承認她拿自己當做棋子的原因,此時看到面前的這個姑娘,焦浩空的心裡只有痛恨和厭惡。
要不是因爲她,自己現在還好好的,不久之後,自己就能回到峒陽派,回到自己父母的身邊,然而就是因爲碰到了她,受到了她的蠱惑,才讓自己揹負上了刺殺王妃的罪名,還要履行賭約,當着那麼多人的面以那樣屈辱的方式,自刎謝罪!她大約真的是自己的災星,如果當初自己在路上沒有碰到她該有多好。
“你的樣子可真醜。”這是焦浩空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一下子就成功刺激到了那婧兒的神經,只聽她尖叫着道:“你胡說八道什麼?你說誰醜?小心我把你大卸八塊兒,拿去喂狗。”
焦浩空看着她這般歇斯底里的樣子,心裡涌出一絲報復的快感,他從谷易遊這裡聽說了,面前這個姑娘最受不了的就是別人說她醜,那自己就偏要說,“我胡說八道?這裡有這麼多銅鏡,難道你眼瞎了嗎?竟然看不到自己的樣子,你看看你現在這副模樣,徑直跟妖怪一樣,那個人見了你,不會被你的樣子給嚇哭?”
“你給我住口,你算是什麼東西,也敢議論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哦?你倒是跟我說說你是誰?”從她說話這盛氣凌人的語氣來看,她絕對不是什麼失去雙親、家道中落的弱女子,說實話,他很好奇,這個女孩子究竟是什麼身份,竟然連這樣的事情都能幹得出來。
“總之我是你這輩子都高攀不上的人,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對我說三道四的?能被我利用是你的榮幸,這天底下有多少男人等着被我利用,我還不屑一顧呢。”
焦浩空聽到這裡,不由笑了,“這麼說來,我還應該感謝你願意利用我了?我是不是該謝謝你祖宗八輩兒啊?我高攀不起?我倒是很想知道知道你究竟是多高貴的人,現在被綁在這裡又是什麼感受。”
“你!”小姑娘氣急敗壞地看着焦浩空,那雙眼睛裡幾乎要噴出火來,把面前的焦浩空整個給燒乾淨,但是焦浩空卻全然不以爲意,不管她再怎麼神通廣大也好,她現在被綁在這裡,又中了蔚王妃的毒,想要脫身是不可能的了。
“我勸你不要把眼睛瞪得那麼大,作爲一個過來人,我奉勸你,還是少激動一些,你這樣怒氣衝衝的,難道不會扯得臉很痛嗎?爲了讓自己少受一些苦,你還是稍安勿躁吧。”
焦浩空知道既然這個姑娘落在了溫悅汐的手上,就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而自己也能安心了,算是爲自己報了仇。
“我們走吧。”他對身後的谷易遊道。
然而在臨走之前,他還是回身看了那婧兒姑娘一眼,“你知道嗎?你是我見過的最醜的姑娘,這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你更醜的了。”
說完之後,不理會身後女子的尖叫和咒罵,焦浩空和谷易遊一起走出了柴房。
谷易遊看了一眼焦浩空,搖了搖頭,“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焦浩空亦是輕輕嘆了一口氣,雖然後悔,但是後悔有什麼用,這世上又沒有賣後悔藥的。
谷易遊帶着焦浩空徑直回了他之前所在的那個房間,房間裡的另外五個人見他們進來了,都是起身站了起來。
“怎麼樣?你們都考慮好了嗎?要不要答應我們王妃的要求?”
其中一個站出來,看着谷易遊點頭道:“是我們都考慮好了,就按蔚王妃說的去做。”他們剛纔趁着谷易遊離開的時候,都商量好了,雖然這樣做很丟臉,但是比臉面更重要的是他們的性命啊,如果沒有了性命,還要面子做什麼?
“好,既然你們都已經決定了話,那就跟我走吧。”
谷易遊也便是帶着他們幾個出了蔚王府的大門,而同時還有幾個侍衛護送着,防止他們在路上逃走。
一路到了城門處,谷易遊把段蔚予的令牌拿出來給守城的侍衛看了看,並且囑咐了幾句,那侍衛立刻就答應了谷易遊的要求,讓他們帶着那六個人上了城樓。
其他一些不明情況的官兵看到這情形很是有些摸不着頭腦,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怎麼讓人上而來城樓了?這可是不允許的啊。
在衆人的注視下,谷易遊帶着那六個人站上了京城最高的城樓,“好了,可以開始了。”
幾個人聽到谷易遊這樣說,不由相互對視了一眼,然後就猶豫着開口道:“我們是蠢貨,我們腦子裡裝的都是水……”
“大點兒聲,我聽不見!”
這如蚊子一般的聲音是怎麼回事兒?王妃想要的可不是這個效果,經過谷易遊這樣一聲呵斥,那幾個人對視一眼,終於拔高了聲音,“我們是蠢貨,我們腦子裡裝的全都是水……”
這一下子便是吸引了越來越多的人,大家都像是看稀罕物一樣,看着城樓之上,正在不斷罵自己的六個人,底下的百姓們都在指指點點,覺得好笑極了,這是怎麼回事兒?還有人罵自己是蠢貨,罵自己腦子進水的?
谷易遊則是帶着自己的手下在旁邊找了一個地方坐下,還要兩個時辰呢,可有的等了。
他們六個這般一直不停歇地喊着,也是吸引來了越來越多的百姓圍觀,大家都是一頭霧水,不停地在猜測着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哎,你們看到沒有,那旁邊坐着的那個是蔚王殿下的隨身侍衛啊,難道是跟蔚王府有關係的?”
“是,我見過,這可不就是蔚王身邊的侍衛嗎?話說,最近蔚王府又有什麼大事了嗎?”
“不知道啊,是不是跟啓辰的二皇子有關啊,我聽說啓辰派來的時辰快要來了。”
“這哪兒跟哪兒啊,怎麼會跟啓辰有關係呢?”
谷易遊看了一眼下面黑壓壓的人羣,想着這人數應該是差不多了,便是走到那焦浩空的身邊道:“行了,該你開始了,別忘了你跟王妃的賭約,別食言,我在這裡看着呢。”
焦浩空心中一沉,果然還是到了這個時候,只見谷易遊把自己手中的長劍遞給他,“等會兒你自己動手,麻利一點,不會他太痛苦的,你自己也是習武之人,應該知道怎麼樣纔會更加利索。”
雖然之前就已經有些準備了,但是真看到這把長劍擺在自己的面前,焦浩空的心裡還是十分緊張,害怕的,自己今天就要死在這裡了,還是以這樣屈辱的方式,日後讓自己的父母知道了,不知是何等的傷心,怕是整個峒陽派在外人面前都擡不起頭來了。
然而,自己還有別的退路嗎?自己都已經答應跟蔚王妃賭了,既然賭了,就要遵守規定,自己輸了,就要按照規矩受到懲罰。
顫抖着一雙手,焦浩空從谷易遊的手中接過那把長劍,緊緊握在手中。他暗暗下定了決定,執着長劍站起身來,低頭看向下面站着的黑壓壓的人羣。
“各位,我今天站在這裡,其實是有一件事要跟大家說明白。”
看到有一個人站了起來,下面圍觀的那些百姓不由都是好奇地看了過去,聽到他這樣說,人羣中又是一陣騷動。
“大家應該還記得之前有一個女孩子被蔚王妃逼得跳河自殺的事情,那件事其實是假的,那個女孩兒根本就沒有死。你們看到這裡的六個人了嗎?我們都是被那個女孩子蠱惑去刺殺蔚王妃的,可是事實就是,那個女孩兒根本就沒死,她還活着。而且她的身世也不像她自己說的那麼可憐。她是一個地位頗高,並且會武功的女孩子,她做這一切都只是爲了害蔚王妃而已,大家不要被她給騙了。如今我已知道事實真相,但是已經晚了,我只希望不會再有更多的人被她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