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的呂棋睿則是一臉震驚地看着顧清雨,而顧清雨一雙眼睛亦是含着灼灼的怒火盯着他,兩個人這般對視着,彷彿周遭的人都已經不存在了一般。
片刻之後,呂棋睿臉上的神情從震驚變成了難堪和羞愧,殊不知他這樣的神情又是在顧清雨的心上狠狠插了一刀,如此一來,顧清雨想要自欺欺人也是不能了。
尷尬而又令人心悸的沉默……就連溫悅汐都覺得在這種氣氛下似乎連呼吸都顯得慎重,只是這呂家少爺的反應卻讓她有些玩味。
“算了,現在再問你這些也沒有意義了。好吧,呂棋睿,你要和不用費這些工夫,我答應跟你和離就是了,你也不要再往我身上潑髒水了。”顧清雨的聲音聽起來極其疲累,可儘管她裝得再怎麼若無其事,眼底的傷痛卻是無論如何都遮掩不住的。她對呂棋睿是真的有感情的,否則不會這麼痛苦,只是她的痛苦比沒有表現在言語或者是表情上。
溫悅汐有些理解她的想法,縱然是夫君移情別戀了,她也想要走得瀟灑。埋怨、詛咒、痛罵……這些她都強行忍住了,就是爲了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難堪,縱然是到了這個時候,也要保持矜貴的風度。
呂棋睿聽聞顧清雨這樣說,卻是立刻道:“不,我不會同意和離的。”
“那你想怎麼樣?非要以休棄我的方式讓我離開你纔開心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呂棋睿突然慌亂起來,一改早上在蔚王府時那般理直氣壯質問的語氣。
“那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我都同意和離了,你還想怎麼樣?你放心,我家人那裡自有我去應付,我會跟他們說,是我的問題,絕不會讓我們去找你的麻煩,這樣還不行嗎?”
顧清雨雙拳握緊,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緒,溫悅汐見狀,不由在旁邊輕聲道:“放鬆一點,你這樣對肚子的孩子也不好。”
“對,清雨,你別激動,一切都是我的錯,你千萬別激動,我們好好說。”
“你還有什麼好說的?”顧清雨冷聲道。
“你誤會我了,我沒有要休棄你的意思,也不會跟你和離。我跟柳含菱……前天晚上我喝醉了……”他自己醒來的時候也是嚇了一跳,沒有想到自己身旁睡着的竟是赤身裸體的柳含菱,而關於前一晚發生的事情,他就只記得自己跟柳含菱一起喝酒來着,就連自己什麼時候喝醉的都不記得了,更加不記得喝醉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滿心愧疚地回到家裡,卻發現自己的妻子根本沒在家,從下人那裡打聽到,清雨一早就出了府。他當時心中就覺得有些奇怪,清雨自從有了身孕之後就很少出去了,今日難道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結果自己一直等到了正午也沒見着清雨回來,想着她是不是回去孃家了,所以午飯也便在顧家吃了。
可是等到吃罷午飯,他去到顧家接顧清雨的時候,才發現原來顧清雨根本就不在,好在當時沒有露餡,自己只對顧家人說是剛好路過,順道過來看看他們,沒坐多久也就離開了。
但是離開顧府之後,他就開始着急起來,清雨究竟去了哪裡呢?這樣熱的天氣,她又大着肚子。
一時沒有頭緒,呂棋睿就只好先回呂府,看看顧清雨是否已經回了呂府,不過結果顯然是令人失望的,顧清雨這個時候還沒有回家。
呂棋睿擔心這件事若是被母親知道了,她肯定要嘮叨清雨的,所以也就沒有聲張,想着或許她是有什麼急事出去了,可是一直到晚上也沒等到她回來,他只好對自己的父母撒謊說,顧清雨回孃家去了,今晚會在顧府睡一晚,明天才回來。
但是等到呂家老爺和夫人都睡下之後,他又是悄悄出去找人,可一直找到宵禁時分,還是沒有顧清雨的一點消息。
忐忑不安的一夜,呂棋睿本想着再去顧府看看,若是顧清雨還不在顧府的話,那就只有去官府報案了。
結果他剛走出呂府的門口不遠,他就看到一個站在巷口賣花的小姑娘,小姑娘十來歲的年紀,身上穿着葛布衣服。看到這姑娘,他不由想起,自己昨天早上回來的時候,這小姑娘似乎就在這裡站着,從她站的這位置,能很清楚地看到呂府的大門口,或許她當時見着清雨了,知道清雨往哪個方向去了。
抱着試着問一問的心情,呂棋睿上前去問了那小姑娘,結果那小姑娘告訴他,昨日清早的時候,她還真的見過一個漂亮的、挺着大肚子的女子從呂府的門內出來。
呂棋睿聞言心中不禁一喜,連忙問她看沒看到那個女子往哪裡去了,結果小姑娘說,那女子跟着一個長得很好看的男人一起走了。當時呂棋睿心中就立刻想到了段蔚予,只是還沒等呂棋睿開口問,那小姑娘就接着道:“其實那個男人我見過的,在細雨堂開張的那天,我當時聽母親跟我說,他好像是蔚王殿下。”
結果呂棋睿就更加確信了那個把顧清雨帶走的人就是段蔚予,他當下急火攻心,攜着滿身的怒氣就往蔚王府去了。
“所以,我纔會找蔚王殿下問清楚,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我想換了任何人都不能保持冷靜。”
聽得呂棋睿說完這些,溫悅汐他們都是有些驚訝,原來呂棋睿是因爲這樣纔會那樣篤定地說是段蔚予把顧清雨給帶走的,可是……
“我前天根本就沒有跟蔚王殿下見過面,我不知道那個賣花的小姑娘爲什麼要說謊,但是我可以對天發誓,自打蔚王殿下回來之後,我沒有跟他見過哪怕一面,就連偶遇都沒有。”
呂棋睿聽聞顧清雨這話,面上不由露出喜色來,“清雨,我相信你。”原來清雨並沒有跟蔚王殿下走,她還是自己的。
顧清雨卻是嘲諷冷笑道:“呂少爺這個時候才說相信的話,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清雨,我錯了,你怎麼罰我都行,但千萬別再說和離的話,無論如何,我不會跟你分開的。”
顧清雨垂眸朝着那呂棋睿擺了擺手,“算了吧,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還演什麼深情不渝?你說不跟我和離,可是你打算把柳含菱怎麼辦?她可是柳家嫡出的小姐,她能甘心做小嗎?柳家的人會願意嗎?”
溫悅汐從顧清雨這話中聽出,她似乎並不介意跟別的女人共侍一夫,只是擔心那個女人會不甘心做小。
聽顧清雨這話裡的意思,那位柳小姐家裡似乎太挺有些勢力,京城中柳姓人家倒也不少,可要說顯貴,那……溫悅汐瞬間就想到了,柳家,京城最赫赫有名的姓柳的人家,那就只有臻貴妃的母家了,而她此時也已經想起,自己究竟是在哪裡聽到過這個名字了。
當初自己還跟太子段懷瑾就婚約的時候,曾經去過宮中參加女官的考覈,當時就是一個姓柳的女孩子站起來指認說女官幫自己作弊,那個女孩子就是臻貴妃的親侄女柳含菱!
就在溫悅汐還在兀自納悶的時候,呂棋睿已經緩緩走到了顧清雨的面前,道:“那我也沒有辦法,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失去你,清雨,我好不容才娶到你,我喜歡了你那麼多年,我不想失去你。”
顧清雨看到呂棋睿這樣,似乎也心軟了些,“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你既要納妾,直接跟我說就是,難道我還能攔着你嗎?何必這般偷偷摸摸?”
“清雨,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要納妾。那天我只是給柳含菱送些東西,你也知道他們家現在的情況,她在京城裡根本就沒什麼依靠了,我也是一時心軟……可我真的沒有想要跟她怎麼樣,我就只是單純地想要幫幫她而已。那天晚上我原本打算給她送了東西就走的,可是……”呂棋睿懊悔地道:“我就不該喝酒,清雨,我現在真是後悔死了。”
顧清雨亦是無奈地道:“後悔也沒用了,事情都已經做下了,難道還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不成?就算你能裝作沒有這回事兒,柳含菱和她家裡人也不會願意的。”
“那我也沒有辦法,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跟你和離。”看來呂棋睿對顧清雨還是很有感情的,他反覆強調的就是這句話,不能和離。
“這樣吧,我們兩個都先各自冷靜地想一想,這段時間我就回孃家住,至於你回去呂府之後怎麼跟父親和母親解釋都隨你,我暫時也不會跟我家裡人說這件事,我們都先好好想想,接下來究竟該怎麼辦。”
“清雨……”
呂棋睿還想挽留,顧清雨卻是衝着他搖了搖頭,“我這個時候還沒有辦法面對你,過幾天之後興許就能好一點了。等我想通了,會去見你的。”
“不用,要是你想通了,讓人去叫我一聲就行,我去見你。”
知道顧清雨主意已定,呂棋睿也不再多做無謂的挽留,也便是點頭答應了。
“我累了,想先回去休息了。”顧清雨顯然不願意再多談了。
顧清雨如今懷了身孕,身子笨重,起身的時候,必須撐着旁邊的扶手,呂棋睿見狀,趕緊想要上前去扶住她的胳膊,卻是被她下意識給躲開,呂棋睿的眼神頓時黯了黯。
一旁的溫悅汐見狀,便是伸手扶住顧清雨的身子陪着她一起往後院去了。
顧清雨離開之後,呂棋睿不由尷尬起來,想起今日在蔚王府發生的時候,面上一陣滾燙。
“今日之事,是在下魯莽愚鈍了,錯怪了蔚王殿下,還請蔚王殿下恕罪。”說完這話,他倒也恭恭敬敬地朝着段蔚予彎下腰去,態度算是很誠懇。
“‘魯莽’‘愚鈍’這四個字用在你的身上還真是恰當得很,事情沒有弄清楚,就這樣亂來,你知不知道你在指責本王的同時,也傷害了你的妻子。”
呂棋睿的頭垂得更低了,“是,在下知錯了。”
“罷了,你走吧,着實礙眼。”段蔚予用這般冷淡的語氣說出這句話,殺傷力還是很強的。呂棋睿也是無顏面對段蔚予,略頓了一下之後,他也便是告辭走了出去。
等到他走出平晏侯府的大門之後,他才發現自己似乎忘了問清雨一個問題,她是怎麼知道自己在鴻昌客棧的?自己好像並沒有告訴過她。而且更加奇怪的是,那個小姑娘爲什麼要跟自己說謊?正是因爲有了她的指認,自己纔會篤定是蔚王殿下把清雨給帶走了,這其中似乎另有玄機……
越是往下想,呂棋睿的眉頭皺得就越緊,目光中的怒色也就更重。
而關於他沒有問出的那一個問題,溫悅汐也是很好奇,在送顧清雨回房之後,溫悅汐也終於是問了出來,“你爲什麼會想到要去那間客棧呢?你本來就知道他在那裡?”
顧清雨搖頭,“我當然不知道,若是我早知道的話,在他那晚深夜未歸的時候,我就會找去客棧了。實際上,我是第二天一早才知道他前一天晚上睡在鴻昌客棧的。”
“能跟我說說你是怎麼知道的嗎?”
“那天晚上,棋睿一夜未歸,我想着他是不是去哪位朋友那裡喝酒,就睡在朋友的家裡了,因爲這樣的事情之前也有過幾次,所以我也就沒有放在心上。只是那天早晨恰好錦繡坊的掌櫃來給我送新的衣料,我是從她口中得知的。”
顧清雨有了身孕之後,就鮮少出門,什麼都不動,她閒着也是無聊,所以就想着給自己肚子裡的孩子先做些衣裳,等孩子出生了,也就可以穿了。因爲她行動不便,所以錦繡閣每次進了新料子,都會親自登門帶着布料,以供顧清雨挑選。
結果那天清早,錦繡閣的掌櫃說起,昨天晚上在鴻昌客棧見到了呂棋睿的時候,顧清雨的心中就起了懷疑,而接着那錦繡閣的掌櫃就隱晦地暗示顧清雨,呂棋睿是去見一個女子的時候,顧清雨心中就不由咯噔一聲了。
雖然嘴上說着,她一定是看錯了,但是顧清雨的心中卻還是忍不住地懷疑。人都是這個樣子,一旦懷疑的種子種了下來,就很難拔出了,所以在那錦繡閣的掌櫃離開之後,顧清雨就獨自一人去了鴻昌客棧,可是她不敢進去,只好在鴻昌客棧對面的酒樓裡坐了下來,結果沒坐多久就看到呂棋睿從鴻昌客棧的大門裡走了出來,而且神色慌張。
當下她的心裡已經有了預感,儘管極其不願意相信,顧清雨還是在呂棋睿離開客棧之後,進去問了那掌櫃,呂棋睿是從哪間房裡出來的,結果就問出了原來那間房裡住着的就是剛剛從外地回京不久的柳含菱,而自己的夫君昨天在柳含菱的房間裡呆了一夜。
孤男寡女在客棧的房間裡一起呆了一夜,她也是已經爲人妻的人,怎麼可能猜不出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當下就如同被一桶冰水當頭澆下一樣,那樣熱的天氣,她卻只感受得到渾身的冰冷,她當時在那間客棧的門口愣了很久,之後她就去了郊外找自己的奶孃,因爲她發現自己已經無處可去了,顧家是肯定不能回的,顧家的人知道了這件事情,那這事情就會鬧大了,父親和哥哥都不會放過呂棋睿的。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在自己離開之後,呂棋睿竟然誤會自己跟蔚王殿下,發生了這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