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宓知道自己壞了家裡的規矩,方纔急着去百花樓找段映湛,沒有跟自己的家人一起吃晚飯。所以剛一走進自己父母的臥室,許宓立刻就朝着自己的父母認錯道:“宓兒知錯了,請爹和娘放過宓兒這一次吧。”神態裡也帶着女兒家的嬌憨。
許莊主不由瞪視自己的女兒一眼,可那裡面顯然是沒有多少怒意的,見到自己父親臉上的神情也並沒有多嚴厲,許宓心裡也就放鬆了很多,立刻坐到自己父母的身邊,討好地道:“只此一次,下不爲例。”
許宓是飛雲山莊唯一的小姐,莊內上上下下都是寵着她,許莊主也不願意對她太嚴厲,不過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的,“宓兒,現在比不得平常,你愛怎麼胡鬧,爹都可以由着你,現在這飛雲山莊裡上上下下住了多少武林同道。你自己也要收斂一點,你年紀也不小了,是該成親了,若是給別人留下不好的印象,這也不太好,你知道嗎?”
許莊主看着自己的女兒,神情中帶着幾分慎重。而坐在一旁的許夫人也是低聲道:“你爹說得對,如今你這一舉一動都被旁人看在眼中,不可不謹慎。那慶王世子原是你的未婚夫,如今你與他已經解除婚約,風言風語好是傳了一陣,現如今好不容易歇了,你又跟他如此過從親密,你讓旁人會如何猜測?”
許夫人的語氣裡難掩擔憂,自己的三個兒子,她是全然不操心的,讓她操心的只有這一個女兒。要說這飛雲山莊的小姐,倒也不愁嫁,只是之前已經跟人定過親,現在又是跟慶王世子如此過從親密,難免會傳出一些難聽的話,將來若是宓兒嫁了人,萬一婆家介意這個呢?她不得不替自己的女兒擔心。
許宓此時已經有了自己的心思,滿不在乎地道:“管旁人如何猜測,我坦坦蕩蕩就行了。”可是,自己也不算是坦坦蕩蕩吧?想起方纔在回來的路上,段映湛跟自己說的話,嗯,那些人說不定還真猜對了。
“你這孩子……怎麼還是聽不懂呢?你年歲也不小了,該爲自己的以後着想了,你的名聲可是關係到以後你婆家對你的態度,知道嗎?”
許夫人還要勸誡自己的女兒,卻聽得許莊主不耐地道:“你也不用跟她說這麼多廢話了,反正意思就是,你以後不要再跟慶王世子有什麼來往了。”
許宓心道:這個嘛,只怕是不行了。
但是這件事暫時還是不要跟自己的父母說比較好,於是也假裝乖巧地點了點頭,“是,我知道了。”
“還有,接下來這幾天,你就別出去亂走了。尤其是那些亂七八糟的地方,更是不要去。”說到這裡,許莊主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自己女兒的腦袋,“你啊,就這幾天的功夫都憋不住嗎?被你的那些叔叔伯伯看到了,像什麼樣子。”
“我知道了,一直到哥哥成親之前,我肯定不再出去亂跑了。”
許莊主聽到許宓這般語氣堅定的答應了,臉上也終於露出了笑意來,“嗯,老老實實在山莊裡呆兩天吧。最近我們山莊的事情也是夠多了,你這丫頭可別再跟我添麻煩了。”
“瞧父親這話說的,倒好像我是專門給你們找麻煩的似的。”
“難道不是嗎?”許莊主和許夫人不由相視一笑。
許宓佯裝生氣道:“算了,不跟我們說了,我要去吃東西了,餓到現在我還沒吃飯呢。”
出了自己父母的房間之後,許宓不由有些心虛,若是按自己父母的意思,肯定不讓自己跟段映湛在一起,真是一團糟啊。
許宓回到自己的房間,匆匆吃了些東西,這就趕緊去找了溫悅汐,沒有辦法,現在她唯一能說這件事的人就只有悅汐了。
對於許宓和段映湛在青樓裡發生的事情,溫悅汐都已經知道了,此刻見着許宓面帶苦惱地來找自己,溫悅汐心中有了計量,便是把段蔚予打發去找了段映湛,這女孩子的私房話自然不能讓男人聽着的。
“怎麼着?映湛向你坦白心意了?”
看她這眼帶桃花的樣子,溫悅汐也是猜出來了。
許宓不由嗔怪地看了溫悅汐一眼,“我沒有要跟你說這個,我是來問你,蔚王殿下究竟是什麼意思啊?”真到了溫悅汐面前,許宓卻有些不好意思,只好顧左右而言他。
“就是看你們兩個都彆彆扭扭的,所以想在你們背後推一把唄。”
“蔚王殿下還真放心,難道他就真到不怕段映湛跟那個蝶香……”
“你不相信段映湛?他平時再怎麼胡鬧,在這種事情上,他也是潔身自好的,你知道,他並不是那種人。”
細密想起在回來的路上段映湛跟她說的那些話,“是,他不是那種人,他都親口跟我說了,那個蝶香比起他在京城裡見到的那些青樓女子可差了遠了,他當然是看不上。”
溫悅汐聞言含笑戳了戳許宓的臉頰,“宓兒啊,你就嘴硬吧。其實你心裡清楚得很,段映湛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你現在來這裡,也不是爲了跟我談論段映湛的品性問題的,說吧,你究竟在苦惱什麼,或者,我該這樣問,段映湛究竟想出了怎麼樣的解決辦法?”
“悅汐,話說,”許宓研判地看着溫悅汐,“你懂讀心術嗎?”
“什麼?”溫悅汐好笑道。
“你怎麼猜得出段映湛跟我說了些什麼?”
因爲在離開京城之前,自己就已經跟段映湛說過了,有的事情,既然有困難,那就要去解決困難,而不是去逃避,正如溥承蘊和藺玉一樣,他們之間的困惱要比段映湛和宓兒來得多得多,而他們正在解決,他們之間的問題肯定也有辦法,那就要靠他們兩個自己去想了。
“其實,他跟我說,等我們成親之後,可以搬出慶王妃,去京城郊外住下,買下一間別院,或是自己建一間別院。”
溫悅汐聞言含笑點頭,“這很好啊。”
這就是當初自己爲什麼跟段映湛說,有些事情自己不能去幫他想,而要他自己去想。因爲他如果要娶宓兒的話,勢必要跟他的父王和母妃有一番衝突,而自己身爲一個局外人,是沒有立場去給他想辦法,讓他去跟自己的父王和母妃對峙的,這是她作爲一個外人沒有辦法插手的,一切都要段映湛自己來決定,因爲那是他的父母。
許宓擡眸看着溫悅汐,“悅汐,你覺得這個辦法不錯嗎?”
溫悅汐點頭,輕輕握住許宓的手,“你這知道你們兩個現在的狀況,如果想平平靜靜地在一起是不可能的了。當然,我相信在娶你之前,段映湛肯定會處理好這一切的。其實你也不必太過擔心,慶王和慶王妃並非是刻薄寡情之人,等他們慢慢接受了這件事也就好了。關鍵是你,宓兒,你有信心熬過最初的幾年嗎?也許慶王和慶王妃會對你冷眼以待,雖然你會跟段映湛一起住在郊外,但有的時候也避不了要見面的。而且,平常的一些宴會,你可以不出現,但是宮宴卻是一點要出席的,不然就是大不敬,這一點你也要有心裡準備。所以的這一切,你都要想好,知道嗎?”
“我知道,其實從回來的一路上,還是方纔在房裡吃飯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想。悅汐,其實我想我能做到的。這是我們兩個的事情,不應該只有段映湛一個人在努力。”
聽到許宓這樣說,再看她眼底的堅定之色,溫悅汐就知道,宓兒的心裡想必已經有答案了,而這個答案,她想,應該會讓段映湛心裡很高興。
如此一想,溫悅汐面上也不由浮起幾分笑容,畢竟從一開始,她就覺得宓兒跟段映湛挺相配的。
“其實這些你也不用太過擔心,不是還有我呢嗎?宮宴什麼的,也不用怕。”
正是因爲想到還有悅汐,所以自己心裡纔有了底氣,要不然自己還真是有些不敢決定。
溫悅汐含笑看着許宓,其實她也不是來詢問自己的意見的,宓兒在進來之前,她的心裡就已經有了決定,她是來讓自己說些什麼好讓她安心的。
見許宓低頭含笑出神的樣子,溫悅汐想了什麼,不由輕咳了一聲,然後纔開口道:“我聽說某人在百花樓裡大動肝火,還跟世子殿下打了一架,這醋意燒得可真是旺。”
許宓聞言,頓時詫異地看向溫悅汐,“這事你怎麼知道?”不對,她想起來了,之前自己在百花樓裡剛見到段映湛的時候,他就跟自己說,等回去之後,蔚皇叔和悅汐自可以幫他作證,當時自己心中就道:怎麼幫你作證,他們兩個又都不在場,可是現在聽悅汐這樣說,她雖然不在場,可是好像什麼都知道的樣子……
……
許宓離開溫悅汐的房間,剛走出去沒多久,段映湛不知從哪個地方突然冒出來,嚇了許宓一大跳,不由拿眼睛瞪他,“幹什麼啊?要嚇死人啊,這三更半夜的。”此時的天色的確已經不早了,山莊裡有的人都已經睡下了。
“不是,我是來提醒你一聲,明天別忘了給我答案,你答應過的。”
其實這個時候,他們兩個都已經心知肚明許宓的答案會是什麼了。
許宓暗暗嗔了段映湛一眼,什麼都沒說,兀自擡腳繼續朝前走,段映湛倒是站在原地目送她走遠,並沒有跟上,不過許宓知道他就站在那裡看着自己的背影,一顆心不由跳快了幾分。
這一夜,二人都有些激動,一心期盼着明天的到來,所以都有些睡不着覺。許宓前半夜精神奕奕,腦袋裡許多想法一一閃過,一直到了後半夜,到底是累了,慢慢就有了睏意,這才緩緩合上眼睛,沉沉睡去了。
她好像做了一個很美的夢,嘴角都帶着笑意,可是這個美夢卻是被婢女的聲音給打破了,許宓還有些懊惱,就不能再晚會兒出現嗎?
不過意識很快就清醒過來,她意識到現在已經是第二天了,意識到這一點之後,許宓立刻就從牀上坐了起來,下意識看了一眼窗外,這個時候日頭已經很高了,自己睡了這麼久嗎?
“怎麼了?”許宓一邊揉着眼睛,一邊問自己身旁那婢女。
“小姐……”
可是那婢女卻是猶豫地看了許宓一眼,又是低下頭去,彷彿有什麼話不敢說出口一樣,許宓倒是奇怪了,有什麼話還需要這樣吞吞吐吐的,“有什麼話就說,你這樣搞得我又是好奇了。”
那婢女嚥了一下唾沫,這才道:“有個女子在外面,說是找世子殿下。”
“女子?”許宓皺眉,“什麼女子?”
“是一個青樓女子,叫什麼……”那婢女認真想要想起那青樓女子的名字,可是還沒等她想起來,許宓就接口道:“叫蝶香對吧?那個青樓女子?”
“對,就是這個名字。”那婢女頓時就驚訝地看着自家小姐,“小姐,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
許宓一邊穿衣服,一邊問自己的婢女,“知道這個蝶香是來做什麼的嗎?”
奇怪哦,小姐聽了這個消息怎麼會這麼冷靜?據她觀察,小姐雖然已經跟慶王世子解除婚約了,但是兩個人的關係卻很不一般,要說小姐的心裡完全沒有了慶王世子,自己可是一點都不相信。既然如此的話,那依小姐的性子,此時聽到有一個青樓女子來找世子殿下,怎麼可能會這麼冷靜?
雖然心中覺得奇怪,那蝶香還是把自己聽到的跟自家小姐說了,“奴婢聽外面的人傳言說,這個青樓女子是來找世子殿下,報答他的救命之恩了,而且這青樓女子還口口聲聲地說……”
許宓無奈地看着自己的婢女,“都說到這個份兒上,還有什麼好遮遮掩掩的,趕緊說,她還說什麼了?”
“她說昨天世子殿下已經跟她……有了肌膚之親。”
那婢女說完之後,只見得自家小姐的臉上一片冰冷,心中暗想,小姐這副表情,那就預示着有人要倒大黴了,卻不知這個倒黴的人究竟會是世子殿下,還是那個青樓女子,抑或是指他們兩個。
許宓很快穿好了衣服,帶着自己的婢女就往花廳的方向走,許宓到達花廳的時候,花廳外面已經圍了一羣下人,所有人都在朝裡面看,竟是沒有人注意到她來了。那婢女見狀,重重咳嗽了一聲,這纔開口道:“還不快讓開,小姐來了。”
那些人一聽是小姐來了,立刻都是扭頭來看,這件事畢竟小姐也是牽扯其中啊,雖說小姐已經跟那慶王世子解除婚約了,但好歹曾經是世子殿下的未婚妻不是嗎?
這個時候,廳內的人也是朝着外面看,因爲他們都聽到了那婢女的話,不多時之後,許宓便是帶着自己的婢女進到了花廳之中,一眼便是看到了跪在地上的蝶香,此時她正是背對着門口,許宓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不過可以想見,定然是楚楚可憐的。
她這才朝着站在那裡的段映湛看了一眼,只見他的眉頭微微皺着,見着自己看過來,臉上才露出委屈無奈的表情,許宓不由瞪他一眼。
段映湛心中暗叫不好,本來今天是想得到宓兒的答案的,而且他篤定會是好的答案,但是現在,他卻不那麼肯定了。皇叔啊皇叔,雖然你的初衷是好的,但是卻也後患無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