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妃進去房間之後,先打量了一下站在那裡的太子,見他臉上的神色詫異中夾雜着些許的慌張,瑩妃心中不由有些得意,怎麼樣?縱然你們計劃得再好,上天還是站在我這邊的,只能怪你們不走運了。
皇上見瑩妃進來,趕緊伸手招她在自己的身邊坐下,“聽說你病了?頭有些暈是嗎?是怎麼了?偏偏今日沒有帶太醫出來。”皇帝疼惜地拉着瑩妃的手,轉念一想,立刻道:“對了,朕怎麼給忘了,蔚王妃是懂醫術的人,不如讓她來給你看看?”
皇帝果真是把這瑩妃當作心尖上的人,眼睛裡之中全是關切,而段懷瑾站在那裡只是低着頭,看不清臉上的神色。
“皇上不用擔心,其實臣妾沒病,臣妾只是……”話說到一半,卻又不繼續說下去,很是爲難的模樣,還不忘擡眼看了一下段懷瑾。
皇上見她看向段懷瑾,心中疑惑更盛,“怎麼了?有什麼話就說,在朕面前有什麼不好說的?”難道是跟太子有關?皇上這麼一想,不由皺起了眉頭來。
“臣妾……臣妾……臣妾實在是不知道該不該說。”瑩妃彷彿是爲難極了的樣子。
“但說無妨,無論什麼事情,有朕幫你撐腰,不必怕。”說着,皇帝也是看向站在那裡的段懷瑾,彷彿已經認定了這件事跟他有關。
“臣妾方纔在樓下無意間聽到了蔚王妃和她侍女的對話,實在是……有些大逆不道,而且這件事還……”瑩妃又是看向段懷瑾,這次卻不是悄悄的,而是光明正大的,“還跟太子殿下有關。”
“哦?跟太子有關,是什麼事情?”
這其間段懷瑾一直都是低着頭沒有說話。
“臣妾本來跟皇后娘娘她們一起坐着說話,後來臣妾覺着有些悶,便想出去透透氣,結果剛好撞到了蔚王妃,臣妾看到……”
“看到什麼?”皇上見瑩妃停下來,似乎有所顧慮的樣子,便是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看到蔚王妃的袖中藏着一個東西,很眼熟,就像是鎮魂石。臣妾當時心中就覺得奇怪,蔚王妃的鎮魂石不是已經給了皇上您了嗎?她怎麼還有一個?所以臣妾就悄悄跟蹤了她,結果就偷聽到了她跟她侍女的對話。”
如果瑩妃這個時候不是太得意,而忽略了皇上的反應的話,她應該可以注意到皇上聽了她的話並沒有開口說什麼,這着實有些反常。
而瑩妃猶是不自知,繼續往下說,“臣妾聽到蔚王妃讓自己的侍女把那顆假的鎮魂石交給太子殿下,讓太子殿下把皇上身上那顆真的換回來……”
瑩妃說完之後,這才注意到皇上根本就沒有動靜,不由心生疑惑,便是擡起頭來看向皇帝,卻見皇帝正眸色沉沉地看着她,那目光讓她心頭一緊,趕緊低下頭去。心中暗暗道:爲什麼皇上聽了之後,不去斥責太子,反而用這樣的眼神來盯着自己?做錯事的不是太子嗎?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在皇上的沉默之中,瑩妃的內心越發忐忑起來,而段懷瑾依舊靜靜站在那裡沒有說話。
在這樣壓抑的沉默之中,皇上終於開了口,聲音還是如以往一般溫和,這讓瑩妃鬆了一口氣,“愛妃,是你誤會了。”
說着,皇上把佩戴在腰間的那顆鎮魂石取下來遞到瑩妃的手中,“你看到的應該是這個吧?”
瑩妃不解了,皇上怎麼都不生氣的嗎?
卻見這時候,皇上又是從懷中取出一個一模一樣的紫色寶石來,又是遞到瑩妃的手中,“你看這個。”
瑩妃頓時凌亂了,這兩個紫色寶石竟然一模一樣,這是什麼意思?皇上身上怎麼會有兩顆鎮魂石?
“這……這是怎麼回事兒?”瑩妃目瞪口呆地看着手中這兩顆一模一樣的寶石,語帶詫異地道。
“這顆是假的。”說着,皇帝拿起其中的一顆紫色寶石遞到瑩妃的面前,並且指着那上頭的一處道:“你看,這顆假的底下有一道淺淺的劃痕。”
“你再看這顆真的,這顆真的底下是沒有的。”
瑩妃只覺天旋地轉,所以皇上早就知道這是假的了,可爲什麼不斥責太子呢?
“愛妃啊,你誤會太子和蔚王妃了。這顆假的是朕准許讓太子去找人做的,爲的就是掩人耳目。這也是太子想得周到,自從宮宴之後,這鎮魂石可以起死回生的事情就在民間流傳開了,甚至傳得神乎其神,一些宵小之輩蠢蠢欲動。也是,這樣一件寶貝,天下間誰人不想要,所以太子就向朕提議,爲了以防萬一,不如照着這鎮魂石的樣子做一個假的。”
段懷瑾這時候纔開了口,“至於瑩妃聽到的蔚王妃跟其侍女的對話,也是有原因的,這鎮魂石的確是我拜託給蔚王妃,讓她幫忙指點工匠去做的。原本宮裡的匠人技藝應該更勝一籌,由他們來做也更合理。只是若是由宮裡的匠人來做恐怕會走露消息,鎮魂石有一真一假,這樣的事情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這件事就沒有意義了。所以我就提議在外面找一個工匠,這工匠只只知道要琢磨一個寶石,至於這寶石是用來幹嘛的他是一概不知。”
“而之所以要蔚王妃幫忙,是因爲瑩妃娘娘您說這鎮魂石對父皇的身體有益處,所以最好不離父皇身邊。可是這樣一來,沒有對照,那匠人就不能做到十成十地像,而蔚王妃是對這鎮魂石對了解的人,所以纔會請她幫忙指點那匠人如何琢磨地更像一些。而恰恰好,這假的鎮魂石正是今日完工,又恰逢是上元佳節,所以想要趁着今日獻給父皇,這才帶了過來,並且讓她的侍女幫忙交給我,讓我呈給父皇。事情就是如此,自始至終,那顆真的鎮魂石就沒有離開過父皇一刻,也就不存在用假的換真的之說了。”
“這……”瑩妃面上有些難看,本來以爲抓到溫悅汐他們的把柄的,誰知道竟然會是這樣,可是不對啊,自己分明聽到那蔚王妃跟她的侍女說,用假的鎮魂石把真的換回來,難道自己聽錯了?不,不可能的,自己肯定沒聽錯?而且當時蔚王妃怕自己發現她袖中藏着的東西的緊張模樣,還有她們主僕兩個刻意避開衆人的神秘,怎麼可能沒有貓膩?
皇上此時也是沉聲道:“太子說的確是實話,那顆真的鎮魂石一直都放在朕的身上,從未離身。愛妃,你大可不必懷疑。”
瑩妃很想反駁,分明自己聽到的不是那樣,蔚王妃明明跟她的侍女說……但是現在無論自己說什麼,皇上都會覺得自己是在說謊,真是奇怪了,到底是太子殿下沒有按照溫悅汐說的做,還是……
瑩妃心中剎那明亮,她知道了,肯定是他們聯合起來整自己,方纔自己進來的時候,太子的臉上也閃過詫異慌張的神色,可是後來卻一直低着頭一言不發,自己還以爲他是被自己給嚇住了,其實他不過是在等自己把話說完而已,現在的他臉上全是鎮定自若,哪裡有一絲一毫的慌亂?這麼推測,蔚王妃的慌亂以及她和她侍女表現出來的謹慎都是給自己看的,爲的就是讓自己跑到皇上面前說這樣一番話。
事實真相,她都已經想清楚了,但是她能跟皇上說嗎?皇上現在肯定認爲自己是在說謊,故意扭曲蔚王妃和她侍女的對話來誣陷蔚王妃和太子殿下,在這種情況下,無論自己再說什麼,皇上都不會相信了,而且皇上沉下來的語氣和臉色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自己竟然就這麼被蔚王妃和太子他們給擺了一道,讓自己失了在皇上面前的信任。
在心中暗暗思量一番,瑩妃暗暗忍下心中的惱恨,用委屈的語氣對皇上道:“那看來是臣妾聽錯了,真是對不住蔚王妃和太子殿下的一番苦心了。不過,皇上……”只見瑩妃依偎進皇帝的懷中,柔聲道:“臣妾也是爲了皇上好,擔心皇上失去了鎮魂石,身體又不好了。”
皇上伸手摟住瑩妃,語氣比方纔柔和了許多,“朕知道了,愛妃不必放在心上,這件事以後不提便罷了。”
段懷瑾低下頭去,在心中冷嘲一聲,父皇真是糊塗了,真假鎮魂石這樣重要的事情都告訴瑩妃,還告訴她如何分辨真與假,當真不怕她把真的給拿走。而且父皇方纔還認定這瑩妃是說了謊話,語氣沉了下來,現下被她這麼一撒嬌,立刻就都既往不咎了,真是鬼迷心竅。
壓下心中的憤怒,段懷瑾平靜地開口道:“那兒臣就先告退了。”
“等一下。幫朕……謝一下蔚王妃,讓你母后幫着挑選一些合適的東西賞賜給她。”說到這個,皇上到底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是拿了別人的東西。
“是,兒臣知道了。”
段懷瑾躬身退出之後,眼神之中的那抹失望才流露出來,父皇已經不是之前的父皇了。
而另外一邊,見皇上久久不從樓上下來,又看着身旁瑩妃的位置也是空着,皇后心中不由生出了一種猜測,對身後的宮女低聲道:“去看看瑩妃去了哪裡?”
不多時之後,那宮女便是回來了,在皇后的耳邊低聲道:“瑩妃在皇上那裡。”
皇后臉上頓時現出氣惱之色,今日這般時候,她還要去黏着皇上,難怪皇上久久不下來開宴,原來是跟瑩妃膩在一起。
而樓上的那些大臣們也是暗暗搖頭,皇上跟瑩妃單獨在裡面呆了許久了,所有人都在這冷風裡站着,也不知道皇上究竟什麼時候出來。
最終還是段懷瑾去派人敲了門,向裡面傳話說,時辰不早了,可以開宴了,皇上這才攜着那瑩妃從裡面走了出去。衆位王爺和大臣們這才隨着皇上一起到了樓下開宴。
段蔚予和幾位王爺陪着皇上一起坐在主位上,而溫悅汐他們這些女眷則是在裡面的雅間裡,中間隔着一扇門,雖然聽得到談話的聲音,卻是看不見人的。
溫悅汐是跟太子妃坐在一起的,她也不管別的什麼,兀自吃着面前的菜餚,太子妃卻是低聲在她的耳邊道:“瑩妃怎麼好似一直在往我們這邊看啊?”
聽到太子妃這樣說,溫悅汐纔是擡起頭來朝着瑩妃的方向看去,果然見得她正在看自己,那眼神可是相當不友善。
溫悅汐則是笑了笑,道:“誰知道她怎麼想的呢?我們只管吃東西就是了。”
太子妃卻覺得不痛快,那瑩妃現在就相當於是洪水猛獸,誰沾誰倒黴,她可不想跟這個瑩妃牽扯上什麼關係。
差不多吃飽喝足了,有人把準備好的孔明燈拿了上來。溫悅汐取了一個出了房間,站在欄杆旁,手中拿着一支筆,正在那燈面上寫着什麼。而綠弗就在旁邊看着,看清了溫悅汐在上頭寫了什麼,嘴角不由勾起笑意來。
這時候只聽得有腳步聲傳來,有人接近這裡,綠弗不由回身去看,原來是段蔚予。段蔚予朝着綠弗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綠弗笑着退開了幾步。
溫悅汐正要收筆,才聽得身後有人開口道:“寫了什麼?”
說話間,段蔚予已經上前看見了溫悅汐在燈面上寫了什麼。
願一生相伴。
段蔚予笑了笑,接過溫悅汐手中的筆,又在後面添了一行。一生相隨。
兩行字的字跡如此相像,若是讓旁人來看,定以爲這兩行字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溫悅汐和段蔚予二人對視一笑,一起把這孔明燈放上天空,眼看着它遠遠飄走,卻仍舊於在夜空之中閃亮。
時辰不早,皇上便是帶着皇后、瑩妃還有太子他們一起回宮,而段蔚予他們這些王爺和大臣們在恭送皇上他們離開之後,便是各自回府去了。
慶王和慶王妃正待要走,卻見着自己兒子朝着蔚王和蔚王妃的方向去了,不由揚聲道:“你幹什麼去?都這麼晚了?”
“父王、母妃,你們先回去吧,我一會兒就回去。”
慶王和慶王妃看着段映湛走遠,只是搖了搖頭,終究還是沒說什麼,知道他肯定又是去找蔚王和蔚王妃了,也就任由他去了。
段映湛陪着段蔚予和溫悅汐走了一段之後,這才把藏在袖中的東西遞給了溫悅汐,“給,這是太子在席間悄悄給我的,你拿好了。”
唯恐被旁人看見,段映湛還特意看了一下四周。
溫悅汐接過那顆熟悉的寶石,對段映湛道:“多謝了。”段映湛幫自己做這件事,他也是擔着風險的。
“我們之間還用說着這個?”段映湛擺了擺手,道:“行了,時候不早了,我也不跟你們多說了,我先回去了,改天有機會再細說。”
說着,段映湛便是擠出人羣,漸漸走遠了。
上元節到底是熱鬧,平日這時辰,人們應該都已經睡了,而此時街市上還有這麼多人,到處依舊是燈火通明,溫悅汐緊緊握住手中的那顆寶石,心中這纔有了踏實的感覺。
燈光之下,段蔚予和溫悅汐對視,兩人裡嘴角不由都是緩緩勾起一抹笑意,計劃到底是成功了,真正的鎮魂珠又是重新回到了溫悅汐的身邊。
段蔚予牽着溫悅汐的手,二人一路回到蔚王府,蔚王府中也是一片燈火通明,廊下掛着一排的花燈,一直延伸到後院。
回到房間之後,溫悅汐才把一直握在手中的那顆鎮魂珠拿出來,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還好一切都很順利,沒有出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