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璽轉頭,覷見他手中躺着一支做工相當粗糙的木釵,她卻笑顏如花,“謝謝。”
一炷香後,文璽踏入花木蔥蘢的後院,蘇玉樓正在給幾隻白鴿餵食。
隔着花枝,他看到一身姿窈窕的佳人身着一襲碧色羅衣走了過來。
乍一看,還有點大家閨秀的味道,可是步伐和神態卻帶了絲不羈和張揚。
文璽過來坐在石桌邊,手裡拿了一本古籍,蘇玉樓披着長衣立在長廊上,看着眼前的一切,陷入了一絲迷惘之中。
直到經年過後,他才明白過來,這一日的一人一景,即便是費盡心力,踏遍千山萬水,救萬民於水火,也不能相提並論的。
晚上的時候,蘇玉樓讓青羽備了薄酒和烤肉。
銀白的月光下,男人長身玉立,宛若謫仙,女人沉靜淡雅,冰雪之姿,兩人相談甚歡,一個談江湖趣事,奇難雜症,一個談詭譎兵變,邊關風月。
酒過三巡,她醉眼迷離地轉過身去看拿酒壺的男人——皎潔的月光下,男人五官清雋,面如冠玉,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朝他走過去,卻被碎石絆了一下,落進了他的懷裡。
蘇玉樓僵在原地,瞧着懷裡的人半晌都沒有動靜,仔細一聽,有輕微的呼聲傳來,她……睡着了?
夜色無邊,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輕輕地碰了碰她靨邊的紅暈,又快速收回。
次日,文璽醒來,看見牀邊放着一套月白素紗煙羅裙,還有一個首飾盒,文璽打開盒子,裡面裝着金燦燦的金步搖,鏤空細雕珠花,銀環釵,碧玉簪蓮花墜……耳環,玉墜,胭脂……
文璽:“……”
最後她隨意挑了一支碧玉簪插入發間。
這一日,二人坐在園中對弈,整個過程裡,蘇玉樓都心情暢快,他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嘴角的笑意漾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可好景不長,原本晴好的天驟然間風雨大作,園中的鴿子撲棱着翅膀在雨中亂飛,文璽撿起一顆石子,將空中的鴿子打了下來。
蘇玉樓站在不遠處,他不知道信鴿帶來了什麼,只知道文璽在看完之後面色蒼白,再出現時,文璽已經換回了男裝,身上揹着弓箭,“鄴城出事了,我得儘快回去。”
“出了什麼事?”蘇玉樓追上她。
“秦羽失蹤了。”
秦羽失蹤了,意味着鄴城羣龍無首,她必須回去坐陣。
文璽說完,從院牆的角落牽了馬匹,她十分利落地翻身上馬,頭也不回的衝出了院外。
蘇玉樓飛到院牆上,看着文璽打馬而過,美人如花,巾幗顏色。
她馬控得極好,即便是不熟悉的馬匹,也能在最短時間輕車熟路的駕馭起來,看着她消失的背影,蘇玉樓忽然覺得哪裡不適,彷彿將身上的某件物什落在了哪裡,他摸了摸身上,恍然大悟,脣角泛起一絲苦笑。
三日後,文璽在鄴城邊的一家農舍裡找到了昏迷不醒的秦羽,和她一樣,他也是中了七日花的毒。
據說朝他下手的是一個孩子,蘇玉樓當時懷疑了一下,但文璽很快用酒精打消了他的疑點。
鄴城的防護做完後,已經到了夏末,朝廷下了旨意,犒勞三軍將士,文璽趕回京都受賞,抵達京都那日,攝政王司行儒帶着沈凌酒和沈煜書親自到城外迎接。
文璽照例和幾人問候寒暄一番,“王爺可還安好?”
“有勞表哥掛念,他好得很,就是我不太好……”沈凌酒插嘴,臉上氣鼓鼓的。
“阿酒這是怎麼了?”文璽臉上揚着笑。
“爹爹把容華乾爹送來的雪毛犬放了,至今沒有找回來,孃親生氣唄。”
文璽:“……”清官難斷家務事,文璽一臉剛纔我什麼都沒有聽到的樣子,轉頭看向沈煜書,“我還要進宮面聖,就先失陪了,晚上我設宴文府,你們屆時過來喝酒吧。”
“表哥,別忘了那啥……”
沈凌酒一把拽住文璽,湊到他耳邊小聲道:“讓皇上給你賜婚!”
文璽呆了呆,點頭道:“我有分寸。”
說着他伸手習慣性的揉了揉沈凌酒的頭,沈凌酒風中凌亂了一下,忽而勾起了兒時的一些記憶,也就沒有心思去深究文璽口中的話有幾分真假。
沈煜書甚讚賞地拍了拍文璽的肩膀道:“路上辛苦了,面見聖上後,就回府休息吧,晚宴明日再辦也不遲。”
文璽看着站在一旁假裝低頭把玩衣穗的沈涼,回道:“無妨。”
蘇玉樓是三日後纔回京的,回到昭王府,便黑着一張臉,整日精神恍惚,還在無意間打碎了司行儒書房裡的兩方御賜硯臺。
御賜之物豈能隨意損壞?葛鈺只當沈凌酒之前餘怒未消,近日又惹了蘇玉樓生氣,拿着這不言語的物件撒氣,急忙命人將屋子清掃乾淨,再派人去仿上兩臺充數。殊不知,給蘇玉樓氣受的可不是沈凌酒,這次她真是背了很大一口黑鍋。
大燕朝不封異姓侯,文氏是特例,文璽更是特例中的特例。現如今,她已經手握西北軍政大權,她不想當尚書了,司行儒便挑了個侯爵給她,給她封個閒散的官職,每月只拿俸祿便好了。而司行谷一時也沒有什麼趁手的東西賞給文璽,便只好給她賜婚。
“文氏滿門忠烈,爲大燕立下不世之功,先文大將軍英年早逝,如今,文璽又值花信年華,她的姻緣自然成了頭等大事。”說完,沈煜書轉過身對蘇玉樓說道,“我想,這次文璽,不管看上的是誰,皇上必定成全。”
出人意料的是,文璽並沒有指定要誰,而是選擇了很傳統的拋繡球。
自古以來,女子選夫婿,拋繡球的比比皆是,這文候身爲男子也學着女子拋繡球,一時,惹得京都的女子都不淡定了。
紛紛在家練習臂力,鐵頭功,輕功,鐵砂掌,厚顏無恥功……
到了拋繡球當日,文璽所選的樓閣下,除了花團錦簇,各式各樣,妖里妖氣的女子外,還有不少長相白淨清秀的男子。
這場選秀,戰況之慘烈,可謂,曠古爍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