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過她的手,端詳了一下她手腕的傷勢,清淺呼吸撲在她面上,灼得她心跳極快。
他放了一盒玉肌膏在她掌心裡,便對蕭禹道:“備車,入宮!”
她惦着手裡的玉肌膏,轉身痞痞的叫住他:“司行儒……”
司行儒停住腳步,人卻沒有回頭。
她竟敢直呼昭王名諱?所有貴女都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着她。
活了十幾年,就數今天聲音最大,氣勢最足。吼完她喘着氣,靜待他良心發現,知錯能改。
良久,司行儒嘴角上揚:“何事?”
敢不敢再雲淡風輕一點,敢不敢再一副你我陌路的模樣,她疾步走到他面前,揚脣,氣勢足,語氣卻是輕飄飄的:“你當我沈凌酒是什麼?可以……揮之則來……呼之則去,是隻蒼蠅麼?”
七夕那夜她等了他一個晚上,他卻連隻言片語的解釋也沒有,沈凌酒隴着發疼的手腕,儘量不去看他,省的被他的皮相迷惑,“你不覺得你欠我一個解釋麼?”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下來……
劍拔弩張的空氣裡,搖曳的清光中尤可見一對冷眸,傲似寒冬的獨梅。
沈凌酒雙手緊握露出微微發白的骨節,連同心也在一瞬間停止了跳動。
糟了,秒慫……
不能慫!
她深深吸了口氣,告訴自己要冷靜,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她努力醞釀悲傷的情緒,先是亂七八糟的穿越,苦等了十年,看了十年的春宮圖,幾次三番差點被親哥打死,苟延殘喘至今遇到個人模狗樣的,還竟然是衣冠禽獸……七夕放她鴿子就算了,料定他是被赫連貞兒那隻狐狸纏住了,但她好不容易生次病,他也不聞不問,本來這幾日就很壓抑,今天更是眼睜睜看着她被莫名其妙的欺負……
想起來,真的好命苦!
不能輸……
氣勢穩住!
想着想着她便理直氣壯起來,眼睛也霧濛濛的,看着他慢慢逼近的步子,沈凌酒在心裡打鼓,你再走一步試試……
一步,兩步,三步……
沈凌酒吸了口冷氣,往事果然不堪回首,一回首,她已經被他逼到了水池邊的護欄上,她背貼着發燙的石柱,額頭滴下豆大的汗珠,她眼睜睜的看着他伸手將她圈在懷裡,眼睜睜的看着他掠奪兩人之間的空氣,眼睜睜的看着他俯下身扣起她的下巴……
下巴被捏的生疼,她卻故作鎮定的仰視他,他的眼神頗爲複雜,甚至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傷痛,這眼神,讓她有種誤會了他,冤枉了他的錯覺。
她掌心緊緊扣着,他緊抿着脣,“你覺得,本王應該同你解釋什麼?”
“解釋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失約了,還不以爲然的態度。”說着她垂下頭,每多看他一眼,她便說不出更重的話來,遂將目光轉向別處,“既然你覺得你沒有必要解釋,爲什麼又會覺得我會收下你的東西?”
她拽緊手中的玉肌膏,情緒滿是失落,“這算你的愧疚,還是道歉?抑或是憐憫?”
下巴要被捏碎了。
“沈凌酒……”司行儒聲音有些嘶啞,脣畔一張一合間,他放鬆了力道,目光掃在她水潤的脣上,隱忍至極,“七夕那日……本王並未答應赴約,不是麼?”
沈凌酒瞳孔急劇緊縮,愣愣地看着他,全身如同墜入冰窖。她猛地一用力,終於掙脫開來他的禁錮,她知道自己此刻很不冷靜,很衝動,可她控制不住,她用力攥緊手中的玉肌膏,轉身便將玉肌膏扔進了水池裡。
“叮咚……”一聲,玉肌膏在水面盪出幾圈水紋,便沉了下去。
周圍的人都張大嘴巴,倒抽一口涼氣,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幕。
沈凌酒拍了拍手,儘量滿不在乎的笑,“我沈凌酒一向渾,既是一廂情願,也不過枉顧一日春宵而已,昭王如此天資,讓我沈凌酒等一等又何妨?別說一個七夕,只要我沈凌酒願意,天天日日都可以是七夕,昭王不肯賞臉,本小姐有的是途徑瀟灑,昭王覺得呢?”
“沈小姐的本事,本王是領教過的……希望沈小姐玩得盡興。”
沈凌酒咬牙切齒的道:“客氣客氣……有機會一起。”
見司行儒甩袖離開,沈凌酒肺都要氣炸了!
沈凌酒慌不擇路的便要出府,蘇染上前攔住她,並遞給她一盒藥膏,有些歉疚的道:“本是請你來賞花的,不想弄巧成拙,蘇染在此給沈小姐賠不是了……”
“蘇小姐嚴重了,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紛爭,這與蘇小姐無關,無需自責,改日約你喝酒,還望不要推辭。”
“沈小姐相邀,蘇染卻之不恭。”
昭王離開後,沈凌酒接着便走了。
捱了板子的果郡王也被擡出了蘇府,若不是要隨行照顧果郡王,二皇子司行幽倒是想借機找沈凌酒喝喝小酒,可惜時間不湊巧,他只好帶着果郡王駕車離開。
沈雲兮和傅姍有說有笑的一同邁出蘇府的牡丹亭,“看着吧,今日沈凌酒當着衆人的面拂了昭王的好意,昭王必定不會輕饒了她。”
“我看到昭王走的時候臉都黑了,得罪昭王,只有死路一條了。”
“對了,如意齋新來了一批從江南運來的髮釵,要不要一起去瞧瞧?”
“走,看看去。”
兩人一前一後的拜別蘇染,上了同一輛馬車,朝鬧市區駛去。
各府貴女看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都相繼找理由離開了,臨走時有的人雙腿發軟,跟丟了魂似的,似乎來蘇府參加的不是賞花詩會,而是鴻門宴。
赫連貞兒原是想同司行儒一起走的,但蘇染先一步攔住她,說是難得和她相聚,找了由頭留她下來探討琴曲和茶藝,赫連貞兒不好推辭,只能意興闌珊的留下。
沈凌酒上了馬車後,便沉默不語的,滄九看她臉色不好,問了幾句她也沒搭理,便自顧自的駕車,他想着一會兒繞點路帶她去吃頓好的,她心情就好了。
沈凌酒掀開簾子看了一眼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羣,現下日頭高掛,驕陽炙烤着大地,肌膚所過之處皆一片滾燙,馬車跑得飛快,風呼呼的灌進來,卻吹不熄她內心的焦躁和酷熱,司行儒欺人太甚,這個妖豔賤貨,真是氣死人不償命,道個歉,說兩句好聽的哄哄她會死嗎?
沈凌酒越想越氣,乾脆讓滄九駕車去勾欄院,她今兒就要去左擁右抱,她還不信十個美男抵不過一個司行儒!
沈凌酒自暴自棄,準備上青樓報復社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