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痊癒

軒轅伏蘇想發作,無奈渾身乏力,出口的話也軟綿綿的:“你這個女人,害本王生病,等本王病好了,唯你是問……”

一句話,打破郝鶥心裡所有綺麗的泡泡,表情誇張地說:“王爺,你有沒有搞錯啊?你生病了是我在照顧你哎,大夫來看過,說是夜裡受了涼,怎麼怪妾身了?”

軒轅伏蘇惡狠狠地說:“本王二十多年無病無痛,你才嫁過來幾天,本王就得熱症了,自然是你的原因。”

“哈,難道不是昨晚睡覺沒蓋被子嗎?”他緊緊抓着她的衣袖,郝鶥秉承“謙讓病人”的原則,放柔聲音說,“王爺,妾身給您倒水,放手吧。”

軒轅伏蘇粗喘一口氣,不悅地放開了她。吃了藥沒多久他就睡着了,不知這個女人在他睡覺期間做了什麼。

他朝屋頂喊道:“阿凡?”

屋頂沒有人迴應他,郝鶥端着茶杯坐回牀邊,道:“出去了,妾身讓阿凡替妾身跑一趟腿。”

軒轅伏蘇挪了挪頭部的位置,問她:“你就不怕阿凡轉過背全盤托出給本王?”

郝鶥輕笑,頗有自信地說:“妾身若是擔心這個擔心那個,那就什麼都不用做了。再說他本就是王爺的下屬,知情不報,該擔心的人是王爺您吧~”

軒轅伏蘇不說話,擡起頭喝完一杯水,躺在牀上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這眼神直白得過份,郝鶥被看得不好意思,道:“王爺您精神這麼好,不如下牀走走吧,老盯着妾身看,也很無聊啊。”

軒轅伏蘇移開視線,一如平常冷淡的樣子,說:“好,本王不看你。那你讓阿凡去幫你做什麼?”

她也不藏着掖着,坦蕩蕩地回答:“查一個人。”

這倒挺令人好奇的,軒轅伏蘇問:“是誰?”

郝鶥頭一歪,職業假笑掛在臉上,道:“妾身不想說。王爺不用問了,早晚會知道的。”

軒轅伏蘇心裡堆積的怒火已經達到爆發點,看在她忙前忙後侍候他的份上,強壓下怒意,悶聲睡下。

他對這個女人太寬容了,纔會讓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蹬鼻子上臉,越來越不受他控制,把他的話當耳旁風。

郝鶥再瞎,也看出他臉上毫不遮掩的焦躁和惱怒,閉口不提阿凡的事,說起另外一件她擔心的事。

“王爺,有件事妾身還是要老實交代。今日一早醒來發現王爺高燒不退,立刻就喊人找大夫,但是同時妾身封鎖了消息,不希望甘貴妃知曉此事,害怕因此受責罰,想等王爺病好些了再跟貴妃說。不知道這樣做,是否不夠妥當?”

軒轅伏蘇回頭瞧她一眼,神情複雜,悶悶地說:“沒關係。”

氣氛冷了下來,二人再無話,就這麼安靜地坐了一會兒,直到妙然和別的丫鬟送來午膳。

妙然站的遠,也不知王爺是清醒還是睡着,兀自對郝鶥說:“小姐,先來吃飯吧。”

“好。”郝鶥連忙起身,瞥見軒轅伏蘇犀利的眼神,又道,“呃……妙然,你給王爺舀一碗小米粥過來。”

豈料軒轅伏蘇的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笑容,道:“不必了,等王妃吃完再喂本王吧。”

他似乎是無意提起的,卻讓郝鶥想起剛纔口渡口喂藥的情景,小臉一紅,對正在裝粥的妙然說:“聽王爺的。”

中午的飯菜同樣讓郝鶥大快朵頤,摸摸緊實的肚子,她不難想象,未來的自己胖成什麼鬼樣。

雖然心裡對她還有不滿,但整個餵飯過程下來,軒轅伏蘇還算配合,吃了粥和小菜,喝了藥又睡下。郝鶥用自己的額頭貼着他的額頭,感覺熱度退去一些,也稍微放心了些。

說也奇怪,明明昨天掉到水裡的是她,她洗了個熱水澡,喝了薑湯,對可能生病擔驚受怕的,結果屁事沒有,而身體健康的三王爺說病就病,來的太過突然。

天還未暗,郝鶥照常給軒轅伏蘇換額上的溼巾,手一摸他額頭,溫度不對,居然又燒了回來。

他的整張臉燒紅了,大口大口喘粗氣,身上不停冒汗,看起來比早上病得還厲害,令人擔憂不已。

郝鶥是真怕他有個三長兩短,叫來下人們幫忙,於是又折騰了三個時辰,子夜降臨,熱度才退下去。郝鶥遣散了衆人,留下兩個門口守夜,隨時待命。

這一夜,郝鶥不敢睡了,披着厚衣服守在他牀邊,縮在板凳上的她時不時起身查看他的情況,擔心病情反覆。

夜越深,越容易想起往事。

郝鶥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抹掉眼角的眼淚,陷入回憶中。

想她在現代的時候,偶爾也會熬夜加班,見過凌晨四點的城市夜晚,也見過凌晨六點的曙光。

年終盤點和麪臨國家檢查的時候總是最忙的,人事部能忙瘋,事情多且雜不可怕,可怕的是連軸轉毫無休息日,還不被其他部門的人理解,在這樣的環境里人的身體最容易出問題,對□□和精神都一項巨大的考驗。

最嚴重的那一次,部門全體處於高壓之下,只剩她和一個新人沒被急性病打垮,部門裡病得輕的,在醫院一邊吊鹽水一邊趕工作。倖存的新人則是坐在她旁邊,邊哭邊做報表,而她披頭散髮,三天沒洗澡,啃着饅頭跟其他部門主管開電話會議。

“沒有什麼問題是解決不了的”,那時候她對這句話深信不疑,平安度過那段時間後,新人辭職了。

她哭着說:鶥姐,我覺得在這裡工作太辛苦了。

那一次,郝鶥才正視一個事實。之所以她常常被人誇獎,包括同事,領導,甚至是朋友誇獎,說她有一種無與倫比的韌性,能對一件事堅持不懈,完全取決於她的過去,是那些一件又一件不幸的事,塑造了她,讓她面對眼前的困難時,覺得不過如此,挺起胸膛勇往直前。

但,不是每一個人都擁有她這樣的經歷,擁有始終支持她,愛她的家庭,能在成年後坦然面對世上的艱難困苦和莫名的心酸。

從來就沒有什麼感同身受,對她來說,更沒有什麼念念不忘。

不知不覺,在深夜的某個瞬間,郝鶥選擇原諒了高非,因爲她發現自己已經不愛他了,他不值的。

她要在這裡,開始全新的,嚮往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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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裡的鳥在叫,一聲,兩聲,逐漸吵鬧。

軒轅伏蘇睜開眼,眸中一片清明,他動了動手臂,除了有些無力以外,一切尚好。

他緩緩坐起身,與他視線相持平的是一張流着涎水的睡臉。郝鶥仰着頭,靠在太師椅上睡着了,她的眼窩下還有淺淺的黑色,看來昨晚沒怎麼睡覺。

軒轅伏蘇輕手輕腳地站起,手臂從她背部和膝下穿過,將人抱起,溫柔地放在牀上。

他的動作幅度不大,郝鶥還是醒了,迷迷糊糊攬住他的脖子,小聲呢喃:“軒轅伏蘇,你醒啦……”

軒轅伏蘇摸摸她的頭,遷就地說:“嗯,已經退熱了。你睡吧,本王去上朝了,等本王回來。”

“好。”

後面的話她沒聽清,郝鶥迷迷糊糊迴應他,下意識覺得記掛在心上的要事總算完成了,心中再無負擔,一挨枕頭便睡着了。

一打開門,阿凡筆直地立在門口,軒轅伏蘇望他一眼,問:“在這兒做什麼?”

阿凡老實回答:“王妃要屬下查的事情已經調查清楚了,原定今天向王妃稟報,所以屬下一早就等在這裡。”

早起晨寒,他的耳朵都凍紅了,軒轅伏蘇關上房門,邊往外走邊問:“是嗎,王妃要你調查什麼?”

阿凡跟在軒轅伏蘇身側,貼近他的耳朵,輕聲低語。

聽完阿凡的調查結果,他停下腳步,點頭笑道:“呵呵,郝府可真有一套啊。”

阿凡問:“王爺,屬下要如實稟告給王妃嗎?”

軒轅伏蘇擺擺手,道:“先不說。阿凡,本王命你去做件事……”

待他說完,阿凡說:“屬下明白了。”

軒轅伏蘇揹着手,剛踏出院子,漫不經心地問:“本王昏睡這段時間,還有其他事發生嗎?”

阿凡的嘴巴張了又張,愣是沒說出口,軒轅伏蘇見他猶豫不決的樣子,肯定有事,厲聲道:“說吧。”

阿凡撓撓臉,鎮定地陳述事情經過:“昨天王爺病了,雪姬跟王妃袒露了心意,想留下來照顧王爺,王妃似乎不想假他人之手,親自照料王爺,雪姬就被王妃趕走了。”

“雪姬想照料本王,爲什麼王妃不讓她照顧?”

軒轅伏蘇重複着這句話,其中深意頗具玩味。

阿凡道:“她想做照顧能王爺下半生的人。”

軒轅伏蘇一怔,反應過來後指着阿凡的臉,邪笑道:“那自然是王妃對,等王總管回來,跟他說雪姬不用在府上侍候了。阿凡,剛纔跟你說的事,好好去辦,本王等着看京城的熱鬧。”

“是。”

阿凡停住相隨的步伐,仰望天空,陷入淡淡的憂傷。他怎麼覺得王爺還挺寵王妃的呢,對其他人依舊那麼壞心眼,跟婚前說的不一樣啊……

交待好事宜,軒轅伏蘇獨自前往別院淨身沐浴,洗漱穿戴完尚有時間,吃了碗肉粥,不慌不忙換上朝服,坐馬車入宮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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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日上三竿,郝鶥打了個哈欠,依舊困得不行,蓬頭垢面的從被窩裡坐起身。

什麼時辰了,壓根不記昨晚什麼時候睡着的,她到底睡了多久啊?

郝鶥衝門外喊道:“有沒有人啊?”

門外響起陌生的女聲,道:“王妃有何吩咐?”

郝鶥抓了抓毛躁的頭髮,問:“現在什麼時辰?”

門外的丫鬟回道:“還有一刻到午時。”

什麼?都快十一點了!這睡一覺大半天就沒了啊。

郝鶥猛地掀開被子,梭下牀,邊穿鞋邊說:“快進來伺候本宮洗漱。”

丫鬟柔柔地道:“是,請王妃稍等片刻,奴婢立刻叫人來。”

“速去速回。”

屋裡還有一盆乾淨的水,郝鶥洗了手和臉,坐在梳妝檯前梳頭髮,靜靜等着人來,她左聞聞右聞聞,始終覺得身上不乾淨,有股藥和酒混合的難聞的藥酒味兒。

不行,這也太邋遢了,還是得洗澡洗頭。

這麼想着,郝鶥便打算這麼做了。

她跟下人們打聽到府上有一個超大的浴池,甚是嚮往,想象自己泡在在王府的奢華浴池裡,游來游去,有玫瑰花瓣,還有茶水糕點陪伴在旁,好不快樂,可惜妙然從天而降的一句話戳破她的美夢。

“小姐,月事期間不易泡澡,昨天是特殊情況才能沐浴的。”

因爲昨天她掉到湖裡,一身魚腥臭味,有失顏面。

以前郝鶥讀閒書的時候,曾看到古代女子月事期間幾乎不洗澡的說法,以前她不信,如今卻信了。

郝鶥試圖掙扎,對妙然提議:“可是本宮身上髒死了,全是汗臭和藥味,哪怕擦一下也好啊。”

妙然無奈地說:“行行行,王妃說怎樣就怎樣,奴婢叫人去準備熱水,擦一下就好了。”

面對嚴苛的教條規則,郝鶥表現出表面的順從,內心盤算着別的主意。

等會兒熱水送來了,怎麼用就由她自己決定了,拿來沐浴,這些水肯定是不夠的,沖澡還差不多。

妙然正是猜到她的意圖,堅持要守着王妃擦身體,完全不給她自由發揮的機會。

郝鶥悶悶地穿好新衣服,梳好頭髮,去前廳用午膳。

她本來以爲是自己一個人吃飯,沒想到軒轅伏蘇早坐在前廳等她。

頭腦不清醒時聊的天郝鶥全然不記得了,看到軒轅伏蘇,她還特意問:“王爺這麼早去哪兒了啊?”

本來柔和的面容一僵,恢復冷色,軒轅伏蘇冷冷地說:“去上朝。”

“哦。”

郝鶥尷尬地應了聲,在他旁邊坐下,靜靜地看他表演真人版“川劇變臉”,一秒一個表情。

明明只有兩個人吃飯,卻擺了一桌子菜,桌子正中央空着,只剩下最後一道菜沒呈上來,正在這時,一個郝鶥並不想見到的人出現在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