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枂睜開眼時,人已經落地了,她壓在他身上,天色微亮。
動了動胳膊,完好。
踢了踢腿,還在。
扭了扭脖子,沒折。
還好,還好……
心中一番慶幸,她還是全乎的,阿彌陀佛。
“喂,我說……”
景枂轉頭,準備深刻教育一番這男人,竟然敢這麼飛流直下三千尺,就算是有功夫又如何,萬一不小心磕了碰了,那就是斷胳膊斷腿的大事兒。
再者說,她壓根還沒同意。
景枂找了一會兒,看到不遠處的匕首,伸手撿了回來,將兩人身上纏繞的銀絲線割斷。
翻身,下來。
她伸腿踢了踢依舊閉眼的男人,喊了聲,“天亮了,趕緊起來。”
沒人回答,楚昱依舊直挺挺躺在那兒,紋絲不動。
她又喊了會兒,仍舊沒回音。
“死了?”
景枂往邊上挪了幾步,湊近楚昱身邊,從頭摸到腳,親自給他做了一遍檢查。這一番檢查下來,愣是讓她連連倒抽氣。
胸口三處劍傷,其中一劍穿胸而過。腰腹一處刀傷,皮開肉綻。大腿小腿疑似有許多箭孔,血紅色的點十足。
她將人翻了個兒,後背更是慘不忍睹。
衣衫襤褸,破碎的只剩下一點布料丁掛着。裡衣直接被劃成一片片的長條子,浸透了鮮紅黏在背上,依稀可見背部沒有一塊好皮肉。
景枂手指一僵,有些不敢觸碰那背上的傷口,擡頭望着不遠處高聳入雲的懸崖,心口堵的慌。
這男人,怎麼就這麼倔強!
一個人死撐着有意思嗎!
從那麼高的懸崖上下來,他抱着她,徒手握着匕首劃下,卻非要讓她一直處於在外部狀態。
她就覺得奇怪,摔下來她一點擦傷也沒有,感情全都被他一個人承受了。
楚昱他直接用後背承受了所有的摩擦……
即便是會功夫,卻也傷重不醒。
“你這樣,我是真的真的要恨你了。我可還不起你這人情。”
景枂握住匕首劃開他後背的衣服,然後從懷裡拿出唯一的一點金瘡藥塗上。
之後,便是背起人,一步步朝着外頭走去。
……
天大亮,日頭升起,陽光明媚普照。
景枂將人放在河流邊,起身進了林子,不一會兒帶着一個簡易的竹筒出來。
在溪邊盛了水,對着楚昱的嘴一點點喂進去。周而復始,直到他醒來。
“咳咳……”
景枂心裡總算鬆了口氣,把竹筒一扔,將人扶住靠着她,語氣不善道,“這回算你命大,只是一些皮肉傷,又碰着我大發善心,沒將你扔在崖底自生自滅。否則,你就等着喂狼吧!”
說着,將之前找到的幾個野果子遞過去,示意他吃。
楚昱看着那果子,紅豔豔的十分水靈,一整夜的打鬥疲勞確實讓他飢餓。可是,……
“我沒力氣。”
“所以呢?”
“餵我。”他說的理直氣壯,閉着眼,嘴巴微張,輕聲微笑。
景枂一愣,隨即恨恨的拿起果子塞進他嘴裡,動作野蠻粗魯,夾帶泄憤。
這麼一番胡攪蠻纏,楚昱臉上的笑也掛不住了,不由得擡手抓住那隻胡作非爲的手,制止。
“夠了,不要胡鬧。”
“嘿,我胡鬧?哪能呢,比不上你。”景枂冷哼一聲,把手抽出來,不再搭理他。轉身,自己吃着剩下的果子。
楚昱無奈之極,想要有所動作,卻是渾身動彈不得。好一會兒,他纔開口,“我是不得已。”
“嗯,我知道你不得已。”景枂應了聲,繼續吃果子。
楚昱微微嘆息,扭頭看向邊上的少女,瞧着她大口大口咬着野果,腮幫子鼓鼓的,瞪着雙眼氣呼呼,模樣十分滑稽可愛。
看了一會兒,他不由得笑了,慢慢的耐心和她說起來。
“爬上去確實是一條更快捷的路,也不會多受傷。可是,卻致命。”
“帶不回我的死訊,太子的追殺就不會停止。昨夜四波殺手,今日只會更多。若我們還在上面,依照之前留下的痕跡,我們要面對的便是每一日被追殺。你認爲你有能力逃的過去?”
楚昱也不指望她回答,繼續自顧說着,“跳崖雖然九死一生,但是我自信能護着你不會受傷,頂多就是我這般模樣。可是如此一來,我們的痕跡也就抹去了,他們暫時找不到。”
只要爭取幾天,他們就足夠有時間回去,回到京城,一切便塵埃落定。
景枂默默聽着,沒有反駁,這確實是最好的辦法。而且,他們成功了,如今大難不死,只要順利出了這崖底的樹林,一切就會往好的方向發展。
可是,她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更重要的是,她被實打實的拋棄了兩次。
“既然如此打算,那把我扔了算怎麼回事?不要說這也是你的計劃之內。”
楚昱搖頭,不作解釋,反而是和她說起人情債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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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你無情,你卻沒有不義,兩次救我,這筆人情,我記下了。”
景枂這纔想起,她確實真真切切救了他兩次,崖頂上一次,崖壁上一次,還有……
“不對,明明是三次。崖底下,若不是我拖着你一路走來,給你喂水又喂野果,你能醒的過來麼!”
楚昱點頭,“嗯,三次,都算。”
“所以呢,楚昱,你打算怎麼報答我,三次救命之恩。可不是嘴上說說就可以了。”
景枂笑的一臉花開,渾身一陣舒暢,精神頭兒都好了。一想到楚昱欠她三次救命之恩,她就感覺自己財大氣粗。
不說金山銀山,也是能得到不少好處吧……再不濟,也能得一個他寧王的承諾?
這般美好的感覺,景枂飄飄欲仙,眯着眼一直盯着他,就等着他開口。
熱切,激動,心潮澎湃,景枂整張小臉上就寫着四個字:我要好處。
楚昱想了許久,最終覺得自己應該是無以爲報了。三次救命之恩,他拿什麼回報她。
也就只有,……嗯,以身相許了。
景枂,……
“你說什麼?”景枂覺得自己幻聽了,使勁掏耳朵,準備再聽一遍。
楚昱一臉鄭重其事,認真的點頭,目光幽幽望着她,“三次救命之恩,無以爲報。想來想去,也只能以身相許了。”
不顧景枂的反應,他繼續說着,“你不是想要我這個人嗎?如今,也算是滿足了你的心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