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幾人的背影都消失不見,男子才從角落裡緩緩走出,輕輕擡眼望了眼天空,隨即,問出了一個連他自己都覺得詫異的問題“空雲,你相信奇蹟嗎?”
聞言,少年微微一愣,眼前突然一片恍惚,不知想到了什麼。回過神來,少年的聲音輕而堅定,一字一句的開口道“主人,空雲,一直都相信!”
“呵呵!”得到了答案,男子只是輕笑兩聲,面具下是不易察覺的苦澀。可是……我不相信啊!
“屬下(紫竹)失職,還請王妃責罰!”柳小小剛剛走進客棧,迎面就是兩人的請罪。無言同紫竹半跪在地上,低着頭看不清神色,聲音卻帶着深深的愧疚。
柳小小微微一愣,隨即搖了搖“先起來吧!這件事,我同樣判斷失誤。但是,現在最重要的不是追究對錯,想辦法將功折罪吧!”二師兄的失蹤,其實最大的失職在於她。如果不是她過於自信,一下子帶走了那麼多人,或許,這一系列的事情都不會出現。
“小師妹……”耳畔突然傳來一個略帶三分疲憊的嗓音。
擡起眼,手心微微緊了緊,三師兄,先是在那個不知是什麼的鬼地方待了數日。緊接着忙着照顧二師兄,如今又要照顧寂語和憐楚。她怎麼就忽略了最該休息的人?鼻子一酸,壓下心底的不適,聲音輕輕的“三師兄,你先去休息一下吧!這裡有我們,如果有事的話,我去叫你!”
看出她眼底的心疼和擔憂,水慕楓也不推辭“好,有事叫我!”轉過頭,眼底卻帶來一抹欣慰,小師妹知道疼人了啊!
浮若懵懂的擡起頭,望着前方白色的背影,眼底突然劃過一抹熟悉的神色,卻一閃即逝,無一人捕捉到。
呼!輕輕吐出一口氣,揉了揉眉心,柳小小擡起腳,邊走便問道“寂語和憐楚可曾醒過來?”
聽到這句話,紫竹跟上她的腳步,搖了搖頭“還沒有,不過,三公子說他們吸入了大量的迷香,按時辰算,也快要醒了。”
“嗯!”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拉着浮若朝房間走去。後者本是極乖覺的跟着她走,可走了沒幾步,腳步便頓了頓。一雙瀲盡芳華的秋瞳看向客棧門口,劃過絲絲深幽。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乖乖的跟着她走。而這一段小插曲,滿心思索的柳小小並未注意到。
剛剛走到房間坐定,回來報告任務的青竹和無痕就帶來了一個極具震撼的消息。
“武林大會提前?”還未等柳小小發表意見,從百花樓慢吞吞回來黎訣御首先震驚了!武林大會提前,這絕對是史無前例的好不好?歷屆大會,無論出現什麼事情,哪怕是主辦方突然暴斃,都不可能改變日期,當然,這個例子還從未出現。這次到底是怎麼了?
“據無殤他們說……”青竹輕輕瞥了一眼戰慕擎的方向,遲緩的開口“戰府今早,又出現突然暴斃的人了。之後,這個提議是朝嶽二皇子提出來的,卻是以邀約門門主同千影閣閣主爲首一行人一致通過的!”
一致通過?呵!聽到青竹這句話,柳小小在心底冷笑了一聲。一個皇室中人提出來的解決辦法,有那麼容易通過嗎?抿了抿脣瓣,柳小小眼眸輕閃,朝嶽二皇子……紀澤焱!比起大皇子紀南煜不知道要聰明多少倍,懂得僞裝自己、知道什麼時候纔是最適合暴露的時間。
“還有什麼嗎?”拉回飄遠的思緒,柳小小繼續問道。
兩人對視了一眼,無痕聲音冷冽道“水淵四皇子今早,入住了戰府,現在……在與王爺談話!”
柳小小端起茶盞的動作微頓,眼底劃過一抹異色。若說莫影灝今早去戰府她不奇怪,入住戰府更沒有什麼值得驚訝的,讓她感到驚訝的,是無痕最後一句話。白瑾墨和莫影灝,這兩個人,有什麼好說的?
還沒等她驚訝完,一旁的浮若突然猛然一擡頭,眼底漫過一絲冷意,那是,下意識的反應。隨後一道豔紅色的白練自她袖中飛出,白練騰空,其中夾雜着濃厚的內力,掀起一陣罡風。明明是薄薄的布料,可在她手中卻帶着勢如破竹之勢,直接穿透了房頂。隨即,帶着凌厲的微風,自房頂跌落下一人。
“啪!”棋盤上輕輕落下一子,伴着落子的聲音,男子輕輕笑了笑,嗓音淡雅“墨王爺,果然名不虛傳!”話語聽不出是什麼情緒,讓人捉摸不透。
白瑾墨卻只是輕輕挑着眉,脣邊一個清淺的弧度,眼神似笑非笑。掃過他的眉眼,一字一句道“四皇子,才智過人,連眼光,都是別具一格。”細看棋盤上的棋子,那黑子依然把白子團團圍住,而白子早就沒了落腳之地,顯然,勝負已分。但是,名不虛傳這四個字,卻讓他無法苟同。因爲,他執的子,是白色。
莫影灝自然聽出來這是諷刺之言,也不惱火,只是輕笑着。冰藍色的衣袍翻飛,如空山琉璃般的容顏顯得似花非霧“尋天白瑾墨,果然好膽量!”當着他的面便認了是他本人,絲毫不考慮他會泄密。畢竟,這件事情傳揚出去,還不知會發展成什麼樣子。堂堂一國王爺,竟然易容跑到其他國家的地界,且天下人不知。屆時,就算白染離護着他,也洗不淨他身上的污水了。弄不好,還會被安上通敵叛國的罪名。
似乎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白瑾墨只是眯了眯眼,漆黑的眼眸劃過道道深邃。一襲白衣在日光下隱隱泛着流光,整個人顯得高深莫測“水淵莫影灝,果然好心計!”手中棋子隨意一扔,整個人鬆散的朝後邊一靠,眼神緊盯着他的表情,脣瓣弧度溫潤依舊。
壓根沒想到他會什麼說的莫影灝不由得微微一愣,隨後眼角笑意綻開,整個人像是幽谷裡盛放的蘭花。如琉璃般空靈,如夢如幻月,若即若梨花。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白瑾墨啊!果然沒讓他失望。雖是笑着,他也感覺到了方纔白瑾墨隨手一扔的那枚棋子穩穩的落在了棋盤上,但他和白瑾墨,卻都沒有去看。
笑夠了,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聲音突然放低“墨王爺,在下聽說,墨王妃,也在黎城!”這句話用的不是問句,無比篤定。白瑾墨眼神一凝,眼底的顏色驟然漆黑,如同一圈圈泛着漣漪的千年潭水。但是,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風平浪靜,彷彿方纔的變化都是錯覺。
而莫影灝自然沒有錯過他的神色,卻像是沒發現一般,嗓音淡雅着開口“忘了提醒王爺,尋天一別,本皇子對墨王妃,極其有興趣呢!”白瑾墨面不改色,神色淡然,脣邊笑意驚豔了眉眼,整個人在正常不過了。可是,越是正常,便越不正常。輕輕拂了拂衣袖,莫影灝繼續道“還有一句話……墨王妃與在下,是舊識。想必,王爺並不知道吧?”
白瑾墨神色不變,輕輕垂下眼簾,隱下一片讀不懂的幽深。輕輕伸出手,手指習慣性的叩擊着桌面,而對面的莫影灝看見他這個動作時,眼神突然閃了閃。周身的氣息依舊優雅溫潤,只是微微有些深沉,脣瓣微抿。就在莫影灝以爲他會一直沉默下去之時,白瑾墨突然幽幽的道“聽聞四皇子昨日遭到了行刺!”這句話不是問句,端的是無比篤定。
不知道他爲什麼突然提到這個,想起昨日的刺殺,莫影灝的眸子裡漫過深意“墨王爺的意思是……”
擡起眼,對上他的眼眸,白瑾墨突然勾了勾脣角,一笑驚華。如同清泉般的嗓音輕輕流進他的耳畔“還是太輕了啊……”短短六個字,道不盡的意味綿長。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對面的白衣男子依然離去。
還是太輕了……哈哈哈!望着對面空了的位置,莫影灝徐徐笑開,整個人雅緻天成。到底是白瑾墨啊!眼神輕輕落到棋盤上,從白瑾墨落下最後一子後,白子就像是在整個棋盤上活了起來。棋局驟然逆轉,原本已經敗北的白子隱隱透出殺伐之氣,而現在,連他也分不清,究竟是黑子佔了上風,還是白子佔了優勢。
這一局交鋒,到底還是平局啊!
但是,這樣的結果他早就料想到了,不是嗎?
戰府的另一間房間裡,緊閉的大門隔絕了一下對話。
“大公子,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按您的吩咐部署完畢!”房間裡突然響起一個清冷的嗓音。男子背對着他,良久,才輕輕點了點頭,嗓音低沉暗啞“很好,等時機成熟,在做打算。”說到這,聲音突然頓了頓,像是想起什麼一般“對了,慕擎除了那一封信之外,還有沒有別的消失傳來?”
身後的人搖了搖頭“大小姐尚未傳回任何消息,不過,今早我們的人曾在街上見過大小姐。同一名女子在一起,看起來氣色、神情都很好。”雖是這麼說着,可臉上的表情略顯古怪。
“嗯!她好就夠了!”戰錦城回過身,聲音清淡“有沒有打聽到,她去了哪裡?”
聞聽此言,身後的人卻遲疑了,躊躇着要不要說出來。戰錦城沒有聽到回答,不由得疑惑的輕喚一聲“疾?”
疾微微猶豫了一下,聲音微微放低“大小姐同三名女子還有一名男子……去了百花樓。”說完這句話,立刻低下了頭,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天知道,他是費了多大的勇氣說出這句話,聽着就讓人憂傷好不好?
“嗯,百花樓,百花樓?”最後三個字拔高了音調,他原本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帶給他這麼大的震撼。居然是,百花樓……想起平日裡自家妹子乖巧的模樣,戰錦城說不怒是假的。長吸一口氣,揉了揉眉心道“她去哪做什麼?”
“大小姐同那幾人在百花樓裡,先是打了城主夫人的侄子,後來險些殺了城主夫人的妹妹,不過後來有人出手攔下了。後面的事情,屬下也探查不到了。”疾一股腦兒的把他知道的全都說了出來,看着自己主子越來越黑的臉,立刻解釋道“大公子放心,大小姐只是出手打了城主夫人的侄子而已,後來並沒有動手,大小姐也沒有受傷。”
聞言,戰錦城的臉色更黑了,話語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似的“你的意思是,慕擎去了百花樓,傷了人,我還要獎勵她一下了?”雖然城主什麼的他還沒放在眼底,但是……她是個姑娘家,她自己知不知道?
聽了這話,疾哭瞎的衝動都有了,重點是,這句話不是我的意思啊!雖是心裡在吶喊,可疾還是莫名鬆了口氣,卻也開始猶豫了。那件事情,到底,要不要說出來。
算了,天高皇帝遠,而且,以那丫頭的性子,還吃不了虧。突然瞥到身後人的眉宇有幾分不對勁,不由得出言問道“疾,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疾咬了咬牙,“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聲音帶着幾分擔憂“主子,素素姑娘,沒了!”
素素,沒了!
這四個像是一道驚雷一般,瞬間炸響在戰錦城的腦海裡!
“說吧!誰派你來的?”坐在椅子上,少女臉龐帶着三分漫不經心,可卻有一種無形的威壓。語氣端的是慵懶無比,可卻讓人不自覺間去認真對待她的態度。
跪在地上,被五花大綁的人,實在出乎衆人意料。因爲,她是名女子!身着一襲黑衣,面容倒是秀麗清新。只是此時此刻卻一言不發,低垂着頭。她原以爲自己僞裝的已經夠好了,可卻還是被識破了。
柳小小的視線落在女子身上,可殷歌笑、藍竹等人卻是眼帶疑惑的看着浮若,他們感覺危險的感官超越很多人。但是被她丟下來的女子,他們卻無一人察覺,僞裝技術好的過分。卻是被浮若輕而易舉的差距,且不費吹灰之力的抓到手。
踏雪望着浮若精緻的臉龐,不由得在心底感嘆道:王妃究竟是,帶回來怎樣個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