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瞬間一凝,氣氛壓抑到極點,靜的連風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白染離微微一愣,隱下剛想說出的話,就連脣邊那抹笑意都淺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沉思和遲疑。
水慕然詫異的看了她一眼,隨即轉向一旁的白瑾墨,有些轉不過彎來。從他見墨王妃第一面起便覺得,這樣的女子,可不像是會跳舞的啊!最重要的是,即便她會,能比得過已然驚豔全場的蔣佳怡嗎?但,從小到大的經驗之談讓他無比了解白瑾墨。這個人,從來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站在臺上還沒有退下的蔣佳怡臉色微微暗沉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麼,隨即舒展開來。眼底劃過一抹得意和嘲諷。她原本還在擔心……不過這下好了,就讓墨王爺好好看一看,到底誰纔是能配得上他的人?別的她不敢說,但是比舞,她輸定了。
而其他人也漸漸回過神來,有不屑的、有嘆息的、也有期待的,更多的,是震驚和詫異。例如坐在席間一臉冰霜的柳燁,例如柳小小身後的青竹,例如白秋琳。
暫且不提白秋琳,柳燁的表情雖是淡淡的,眼底卻有擔憂和疑惑。這十六年裡,他怎麼不知道,小妹還會跳舞?連父親請來的夫子都被這丫頭氣跑了好多個,她怎麼會對這種東西感興趣?難不成在無憂谷學的?
這個問題,青竹同樣疑惑着,跟在王妃身邊十多年,可從未聽過王妃會跳舞啊!
邀月亭上人人神色各異,而唯一真正淡定的,除了柳小小,便只有白瑾墨了。
本來就淺淡的笑意,在柳小小話音落地之後,脣邊的弧度更大了。面如冠玉、眉眼如畫,精緻的面容不知驚豔了多少人的眼。此時正微笑着看着身側的女子,淺笑怡然,心情極好。女子面容秀美,姿態怡然,男子一襲白衣出塵,成就了一幅絕美的畫卷。
當然,這只是別人眼裡的畫面,真正的情況是……
在說完那句話後,柳小小瞥見白染離和水慕然的臉色,突然意識道有幾分不同尋常。腦海中電光火石將想起什麼,咬牙切齒的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白瑾墨,你唬我?”
微微一笑,眼底是遮掩不住的暖意。白瑾墨脣瓣微動,溫潤的嗓音響起在她腦海中“乖,現在所有人都在看着你,話也說出口了,先去跳吧!我也想看看,我家小王妃的舞姿。”這便是承認了忽悠她的事實了?
靠!腦海裡驟然爆了一句粗口,柳小小不怒反笑“白瑾墨,你就不怕我輸給她?”
“那就要看王妃你,舍不捨得了。”白瑾墨絲毫不受威脅,微笑着吐出一句話。柳小小當下氣結,剛想說什麼,卻被打斷。
“本郡主倒從未聽說過,原來墨王妃也是舞姿傾城的,真是孤陋寡聞了。”嗓音溫和清雅,帶着女子的溫柔和暗藏的挑釁。好吧,蔣佳怡必須承認,她是見那二人眉來眼去的,心裡不平衡。
收回想說的話,柳小小輕緩的擡起眼,突然溫婉的笑了。漫不經心的瞥了她一眼,嗓音帶着幾分通透和讀不懂的深邃“郡主隨蔣郡王離開皇都十數年,有些事情不知道倒也不奇怪。更何況,本王妃會跳舞這件事,也很少有人知道。”說到這,輕笑一聲,意味深長“今個若不是皇上提出着千金一諾的彩頭,本王妃也不想出這個風頭。奈何,既然有人下了戰書,本王妃怎能不接招呢?”最後一句話落地,眼眸似笑非笑的瞥過邀月亭上的所有人。一語雙關,怕是隻有知情人才能明瞭。
蔣佳怡臉色卻微微暗沉了幾許,她怎能聽不出,這話是諷刺她孤陋寡聞。手心微微緊了緊,蔣佳怡一笑“王妃這話到叫本郡主有幾分不解,這戰書……”
“呵!”輕笑一聲,柳小小嗓音清淡“郡主聽不懂沒關係。總之一句話,我家王爺想讓本王妃把這個彩頭贏回來,所謂夫唱婦隨,本王妃自然是要做到的!郡主,可有意見?”
聽到這話,白瑾墨心情愉悅的看了她一眼,再也容不下其他。
這一下,蔣佳怡的臉色可就不只是暗沉了。勉強的笑了笑,有些逞強的道“王妃這話到錯了,這彩頭,可是要在場的諸位一起評斷的。”
脣瓣清淺的露出一個弧度,柳小小不在搭話。
走下臺的腳步突然有些漂浮,強撐着回到坐位,脣瓣都抿成了泛白的顏色。蔣佳怡放在桌下的手緊了緊,低垂的眼底帶着幾分掩飾不住的恨意和怒火。早晚有一天,她會讓這個賤人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不死不休!
瞥了一眼身側的人,蔣雨柔微微皺了皺眉,脣瓣微動,吐出一句話來“你如果在保持這個模樣下去,休想坐上墨王妃的位子。”
一句話,像是一盆涼水,頓時喚回了蔣佳怡的理智。褪去眼底的所有情緒,壓低嗓音狠聲道“不由你假好心,管好你自己吧,未來的皇后娘娘!”這話,便是有幾分賭氣的意味。
左右看了看,蔣雨柔皺眉,幸好這話未曾讓旁人聽去。怒其不爭的瞥了她一眼,蔣雨柔不再說話。
看着下面的場景,白染離突然輕緩一笑,溫聲道“既然如此,墨王妃可需要換裝?”
站起身,柳小小行了個標準的禮節,嗓音微涼“多謝皇上好意,不過……不必了!”說完話,不經意的瞥了一眼身後,一步步走到臺中央,輕而淺淡。
白染離微微點點頭,看着自家皇弟投過去溫暖的目光,突然就有了幾分期待。而其他人,連眼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錯過什麼一般,寂靜無聲。
誰知,當柳小小站到臺中央後,卻沒有第一時間動作。而是就那樣,緩緩的閉上了眼,面容恬靜。邀月亭裡沒有任何聲音,唯恐驚擾了她。
女子一襲銀白色的沁雪長裙,領口和袖口都有着銀線勾勒的圖案,很是精美。微風輕輕拂過,三千青絲微微吹起衣角,風華絕代、傾城無雙。她就那樣靜靜的站在那裡,卻再也沒有任何形容詞能形容出那種感覺,萬物沉靜,遺世而獨立。看着這樣的柳小小,所有人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站在臺上,柳小小脣邊突然劃出一道清淺的弧度,舞蹈啊,好久沒接觸過了吧?
可漸漸地,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過,人們突然意識到,難不成她就要一直這麼站下去嗎?蔣佳怡眼底露出一抹得意,不會跳還敢上臺,真是自取其辱。
就在這時,不知從何時、何地,傳來一聲亙古的、悠長的鐘聲。深沉遠久,像是帶着千百年前的回憶一般,一幅畫卷,在衆人眼前徐徐張開。那一道銀白色的身影,就是歷史的呈現者!
柳小小從衣袖中甩出兩道白色的綢帶,右手呈波浪形緩緩漫過眼前,帶着幾許飄渺的氣息。瞬間,節奏突然有了旋律,伴隨着一個轉身,兩條綢帶各自散落一邊。右手的綢帶搭在左臂上,緩慢的揚起,掀出一個好看的弧度。綢帶紛紛揚揚的舞動着,像是冬日裡的雪花,像是隔了一層薄薄的雲霧,讓人的心都忍不住安定下來。
原本還頗有微詞的人也住了嘴,眼含欣賞和讚歎的看着那道曼妙的身影。
那個女子,就像是仙山上的仙子一般,似雲似霧,飄渺的不真實,卻偏偏真是的存在。一舉一動,身後所有的人、物、景,不過是她舞姿裡一道不起眼的陪襯而已!
從原本的不敢眨眼,到慢慢的忘我。若說蔣佳怡的舞蹈是讓人感覺到滿園花開,那麼此時衆人幾乎忘了現在在什麼地方,他們感覺,就像是處於一個仙境。沒有繁瑣的點點滴滴,沒有塵世的喧譁噪雜,沒有朝堂的勾心鬥角,有的,只是安靜、安靜、安然……
取自於俗世、來源於俗世,但偏偏,超脫於俗世!
看慣了蔣佳怡那種的耀眼和明媚,衆人所欣賞的,反倒是淡雅和寧靜。
看着臺上的女子,白瑾墨眼底的笑意越來越重,滿心滿眼都是暖意和滿足。即便現在有許多人或讚賞或豔羨他的小妮子,他也不惱,因爲這個女子,是他的小王妃,是他下輩子的伴侶。任誰都搶不走的……愛人!
琴聲一瞬間戛然而止,久久的,直到柳小小都聽了下來,還是有許多人沉浸在方纔的舞蹈中無法自拔。天上人間,只此一回見了。
“啪啪啪”這時,不知從何地傳來幾聲清脆的拍掌聲,白染離含笑看着下面的人,滿眼讚賞。慢慢的,從淅淅瀝瀝的掌聲,到久久不絕。
所有人都知道,這回是真正的,勝負已分!
白瑾墨站起身,朝着臺上的人一步步走去,笑意溫柔淺淡。只一瞬間,柳小小周身的所有飄渺虛幻都沉了下去,擡起眼,微笑着看着那人,嗓音輕緩,卻足夠所有人聽到“白瑾墨,我想回家!”
“好!”白瑾墨只輕輕的道了一個好字,便上前將他攔腰抱起,朝着外面走去。
對於白瑾墨這招呼都不打的行徑,也沒人反對,白染離眼底突然漫過三分暖意和七分無奈。果然,在這個世界上,有那麼一種人,天生就該是在一起的。因爲所有人,甚至於世間萬物在他們面前,都只能淪爲陪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