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浮若那一下打的是真真半點也沒留情面,加之柳小小從湖裡也費了不少的力氣。所以這昏睡,倒真睡了個夠。
窗外,天氣略微陰沉,房間裡卻燃着縷縷的薰香,有種怡神的作用。女子自寬大的牀上醒來,先是動了動眼皮,才恍若昔年的將手腕隨意搭在了額頭上,懶洋洋道“青竹,天還沒亮嗎?”許是剛睡醒的緣故,嗓音帶着三分軟儒。
久久不曾聽到有人答應,女子雙眼微閉,只覺有一道身影走來,動作極輕的拉起了牀簾。這時才意識到有幾分不對,柳小小擡了擡眼,卻直直撞進一雙似笑非笑的漆黑眸子,耳畔是溫潤到極致的嗓音“醒了?”
白瑾墨挑開牀簾,俯身看着她,眼底瀰漫的是層層疊疊的笑意。醒來就看到這麼一張精緻到讓人移不開眼的面容,還這麼溫柔的跟她說話,柳小小表示她腦袋有些轉不過彎來。
在不久的以後,柳小小曾不止一次的當着白瑾墨的面嫉妒他這一張人神共憤的容顏。而那時的白瑾墨,顯然比如今要淡定的多,只是滿眼笑意的看她,嘴裡順着她的話道:容顏再怎麼精緻,不還是王妃一個人的嗎?柳小小聽到這話便會滿意的點頭,誇他有自知之明。當然,雖然那時,很多事情早已不復從前。這些,也不過是後話罷了!
而現在,從癡然中回過神來,柳小小很鬱結的看了他一眼,伸手將被子拉倒頭頂,聲音悶悶的道“你走開,離我遠一點。”嗓音裡隱隱還帶着幾分嫌棄。
白瑾墨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她這番作爲,不過想起她眼底的那抹癡迷和驚豔,心下微微好笑。依她之言站遠了些,嗓音輕緩的道“你確定你現在不起嗎?如今已經辰時了,在晚上一些,怕是要錯過許多好戲。”
“什麼?”聞言,柳小小頓時一驚,掀開被子看向窗外,白瑾墨很配合的錯開身子,讓她好看清窗外。看着外面微微暗淡的天色,柳小小有幾分不確定“你不是騙我吧?”
無奈的搖了搖頭,白瑾墨有些頭疼的道“我看起來就這麼不靠譜嗎?”頓了頓,擡起眼,揉了揉眉心。
柳小小吸了吸鼻子,聲音極小的低估道“浮若還真是一如既往的雷厲風行,我原本還想着暈個小半個時辰就好,沒想到這一昏就是一日多。”抱着被子,突然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好奇的道“你方纔說,好戲?”
慢條斯理的回到桌子前坐下,伸手倒了一杯茶,白瑾墨這才輕緩的道“昨日出去遊湖的幾位小姐離開星辰湖之後,皇城守衛便派了十幾名侍衛在那裡。誰知道再回去時,發現十四名侍衛,無一活口,除此之外,還少了兩具屍首。你覺得如今,朝堂之上還會平靜嗎?”吐出最後一句話,飲了口茶,目光轉向她,嗓音溫潤“對了,這兩日,你就不要出門了。在府裡好好靜靜,順便——讓進入腦子裡的水乾一干。”
最後這句話,柳小小還在思索前面的話語,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當下漂亮的眼眸裡凝聚了一抹怒意,咬牙切齒高聲道“白——瑾——墨!”你作死是不是?這六個大字當然沒有喊出來,可卻在她臉上明明白白的寫着。
這不是拐着彎說她腦子進水了嗎?不得不說,白瑾墨罵人的功夫真是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勾了勾脣角,看着她這副炸毛的模樣,白瑾墨心情極好的補充道“一個正在昏迷之中的人,不適合太頻繁的露面。”言下之意便是,這幾日先消停消停吧!
“昏迷?”柳小小聽到這話,怒火頓時少了幾分,認真的道“你是不是又出去造謠了?”
造謠?白瑾墨有些心塞,他現在發現,小妮子的用詞功底真真是越來越驚悚了。然而他這副模樣落到柳小小眼底變成了心虛,一時腦抽的柳小小卻沒有反應過來。堂堂墨王爺,算計個人還不是家常便飯?何時心虛過?
許是怒極,柳小小竟想起了他不久前的一句話,眨了眨眼“你說現在是辰時?”
看着她的表情,白瑾墨點點頭。
柳小小當下眯了眯眼,眼底劃過危險的光芒,一字一句,用一種恨不得吃了他的語氣道“那你不滾去上朝,還坐在這裡幹什麼?不怕皇上扣你月俸嗎?”她現在真真切切的覺得,白瑾墨這個王爺當的實在是太閒了。閒的讓人心裡不爽!
滾?聽到這個字眼,白瑾墨手下動作微微一動,身上溢出一抹危險的氣息,卻在瞬間就壓了下去。而盛怒之下的柳小小卻沒有察覺到,依然怒目瞪着他。那廂,白瑾墨卻輕緩的嘆了一口氣“果然是病的不輕。我記得方纔說過,墨王妃如今昏迷不醒,而墨王心繫王妃,便告了假,在府中照料,連這點都想不到了嗎?”在柳小小承載着怒火的眼神中,似笑非笑的道“水慕楓這個時候也該到了,做戲就要做全,是不是呢?我的小王妃。”
只一瞬間,柳小小滿身的怒火都被壓了下去,冷靜的有些冷清。他的話對!既然做戲,那便要做全套。三師兄來給她看病,此番必然是大張旗鼓,借的就是悠悠衆口。如果被人發現了,那昨日星辰湖一難便也白受了。相通了一切關節,柳小小也不氣了。
好不容易這一次是由她控制輿論的方向,若是不把握住機會,豈不是對不起自己?
見她冷靜了下來,白瑾墨放下手中的杯子,眼底劃過一抹讚賞,語氣清淡“相通了?相通了的話,還有一件事告訴你。”頓了頓,看着她臉頰,輕緩的道“昨日你們離開後,蔣家姐妹派了大量的侍衛去尋找杜靈兒的身影,皆是無功而返。就在所有人都不抱期望之際,這杜靈兒,偏偏自己回來了。好端端的一個人,身上半點傷痕也沒有,卻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連她原本最親近的侍女也不得接近。而回到杜府後,這位杜小姐便遣散了下人,據說,是砸了她房間所用能砸的東西。消息被封鎖,所以纔沒有傳出去。”
柳小小眼神微動,杜靈兒是先於她們掉下水的,按理來說……不應該啊!突然,心底浮起一個大膽的念頭,不可思議的張了張嘴,語氣有些驚訝“你是說……”這種事情,可開不得玩笑。古代的女子視名節被生命更重要,若是……
就在柳小小思索之際,耳畔突然傳來一道輕柔的嗓音“餓嗎?”僅僅兩個,道的極輕,纏繞在舌尖,有種說不清的情愫蔓延開來。
柳小小微微一怔,看着他的容顏冷哼一聲“你別指望這樣我就會原諒你剛纔損我的事。”
站起身,精緻的眉眼笑得彎彎,男子的面容勾出淺淡的笑意“不敢!不過,我親愛的小王妃,我們先用膳可好?若是有什麼不滿意的,有的是時間慢慢談。”
轉了轉眼珠,柳小小有些不情願的點點頭。她會承認,其實她也餓了嗎?
窗外的天氣依舊陰沉,而房間裡的氣氛,卻多了幾分莫名溫馨的情愫。
而此時此刻的尋天朝堂,正上演着一幕白瑾墨早就預料到的戲碼。
坐在龍椅上,白染離的神情叫人看不透,脣邊始終帶着笑意,叫人看不清喜怒。水慕然瞥了眼周圍空蕩蕩的位子,有些嘆息的垂下眼簾,早知道是這麼個狀況,打死他也不來。
下方一位大臣站出來,拱了拱手,一派正經的道“皇上,臣以爲,蔣郡王剛回京不過幾日,城外便出了山賊,此時必有蹊蹺。要知道,這城外的星辰湖畔,早在數年前便不再有山賊的蹤影,臣以爲,此時與蔣郡王脫不了干係。”
“回皇上,臣的想法恰恰相反。”話音還未完全落地,便有一人走出來反駁道“臣以爲,這是敵國的陰謀。目的就在於挑起尋天內部事端,試問,若真的與蔣郡王有關,郡王又怎會被那麼輕易的牽連其中?”
眯了眯眼,水慕然慢悠悠的道“李大人此言差矣!回皇上,臣以爲,且不問這件事情幕後主使到底是誰。臣聽聞,林尚書的妹妹林小姐昨日與昏迷中醒來後,便回了府中,可昨個晚上便高燒不退,沈小姐也是昨個上午回了府中,昨夜半夜才醒來。更不用提墨王妃了,從昨個一直昏迷不醒到現在。而兩位郡主,周小姐、夏小姐、杜小姐皆受了驚嚇。如今牽連甚廣,若是查不清楚的話,怕是難以服衆啊!”
這一番話下來,衆人皆陷入了沉思。可卻也有人暗自心驚,自家後院的事,怎麼這位丞相大人會如此清楚明瞭?若是柳小小在這裡的話,必然會感嘆,果然,情報什麼的纔是王道!
眼見話題到了這一步,白染離才動了動身子,通身威嚴的道“既然牽連甚廣,此事的確該速戰速決。蔣郡王雖如今不在朝堂之上,可此事與他有着莫大的關係,畢竟遊湖一事是兩位郡主提出來的。”頓了頓,繼續道“林愛卿,既如此,便由你徹查此事!”
“臣接旨!”林子軒面不改色的走出來,恭恭敬敬的接了旨退下。
就在臨近退朝之際,突然有一道人影站出,高聲道“皇上,臣有本要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