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房頂上,手邊是呆萌呆萌的小黑,轉着一雙黃豆大的眼睛,不時地回頭望向他。許是習慣了他此番沉靜的時刻,小黑也不覺得,偶爾回頭用嘴巴梳理一下自己的羽毛,其餘時刻便安靜的看着他。
一張刀削斧刻的面容之上盡是冷峻,面無表情、眼底不起波瀾,卻始終望着一個方位,不知在想些什麼東西。半晌,男子才輕緩的低下頭,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心,驀然回憶起一些零碎的片段,突然之間他自己都有些迷茫不解了。
殷歌笑,你到底……在逃避些什麼?
這個問題,大概連他自己都沒有答案。與其說是沒有答案,不如說是,他根本就不想去承認。
站在院子裡,擡首望着坐在房頂上的人,柳小小輕嘆一口氣,隨即揚聲喊道“大師兄!”站在下面招了招手,柳小小示意道“你下來,我有些話跟你說。”小黑拍了拍翅膀,似乎知道她的意思,看了眼殷歌笑,張開翅膀滑向半空。
眼神淡漠的看着下面的人,殷歌笑站起身,足尖輕點,下一秒便落在了她的身側。轉過眼,嗓音微涼的道出兩個字“何事?”
輕笑一聲,柳小小轉身走向石桌前坐下,神色怡然道“你先坐下,慢慢說。”眼眸微閃了一下,殷歌笑走到她對面,突見柳小小擡起眼,對他綻開一抹笑意,有幾分歡喜道“大師兄,自從出了無憂谷之後,我們師兄妹好像很久都不曾像這樣坐下來談談心了。”
聽着她的話,殷歌笑心神一晃,緩緩落座,語氣輕飄飄的道“好像……是很久了。”他們師兄妹四個,自從小師妹幾年多以前離開了無憂谷之後,楚容柯便也出了谷,到處遊歷四方,過着閒雲野鶴般的生活。水慕楓頂着天下第一神醫的名號,懸壺濟世,幾年時光,讓整個天下都知曉了“妙手公子”一人能活死人、肉白骨。而他,同水慕楓一樣,同樣是少年成名,無論是皇室還是江湖中人,都忌憚他三分。天下第一殺手這個名號從他出谷的第一次起便伴隨他至今,但是,只要是接完任務之後,他從不在外逗留。這一次,算是離開無憂谷最長的時間了。
細細想來,他們多年不曾聚在一起,再次相見時卻像是從未分開過一樣。只不過很多時候,他們也會感覺到距離,數年的分別,的確會讓人變化很大。
感受到他語氣中的變化,柳小小也想起很多在無憂谷時的趣事,開心的、不開心的,如今都是他們想回而回不過去的曾經。擡起眼,看着他的臉,柳小小試探性的抿了抿脣“師兄,你還記不記得,你讓小黑追蹤的那幾個人?”
似是不知道她爲何突然轉換了話題,殷歌笑點點頭,不解的看着她。
輕輕吐出一口氣,柳小小一字一句慢慢的道“師兄,如果有一天你發現,和你相處了很久很久的人,幾乎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突然間你發現,他有可能一直都在騙你,你會怎樣?”沒人知道,其實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柳小小的身子都是顫抖的。他們師兄妹四個中,三師兄水慕楓還是太過純良,很多事情都會往好的地方想。而二師兄他……
她想,這件事情,她還是想聽聽大師兄的意見。
殷歌笑不明白她爲什麼要這麼問,但他知道小師妹這句話一定是有理由。所以,他還是轉過臉,眼神一直盯着遠處的方向,一向冷冽淡漠的嗓音突然帶上了幾許叫人勘破不透的情緒“我想,如果他有不得已的原因,是可以原諒的吧。”
是可以……原諒的嗎?柳小小瞬間就迷茫了。雖然她至今還未曾確定一些事情,但,如果那些事都是真的,那個人……真的可以原諒嗎?
“爲什麼會這麼問?”回答完了她的問題,殷歌笑轉過頭,眼神對上她那雙迷茫的眸子,問出方纔的疑惑。
“不!”搖了搖頭,收起眼底的迷茫,柳小小道“只是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對了大師兄,你最近,好像有心事。”先是否認了殷歌笑暗藏的猜測,柳小小又迅速轉移了話題。
聽她問到這句話,殷歌笑轉過頭,不再回答。
眯了眯眼,眼底突然浮出三分狡黠,微微傾身湊近他,一字一句的輕緩道“與其說,你最近有心事,不如說你經常自顧自地發呆,而且望的都是同一個方向。”殷歌笑還是不語,柳小小眼底的笑意多了幾分“唔!讓我想想看哈!這種情況好像是在數日之前出現的,大概……就是寂語離開的日子啊,師兄,寂語離開的那一天,你是去暗中送了她一程吧!”
聽着她在耳畔一字一句的說出這些話,最後一句話更是無比篤定,殷歌笑心底突然升起一股不知名的情愫,煩躁的很。
“我記得,寂語如今也十八了。如果不是她家裡出了變故的話,現在怕是連孩子都能打醬油了。而如今她回到了故土,就算找不回以往的東西,也該落地發芽了。”輕飄飄的吐出這句話,柳小小轉過頭,認真的道“其實師兄,我一直都不明白,你明明就喜歡寂語,爲什麼不說呢?你知不知道,雖然我們都說等她回來,但是她這一次走了,真的就不會再回來了!”
你知不知道,她這一次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
這句話,像是一枚重彈,炸響在殷歌笑的腦海。有些不解的擡起眼“爲什麼?”若細細聽來,他的嗓音中還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啞然。其實,他是知道答案的。
“唉!”輕緩的吐出一口氣,柳小小看着他的眼睛,用平淡的語氣陳述着一個事實“你應該,知道寂語的身份吧?此番她回到朝嶽,若是身份公開,她便是前朝公主。雖然是前朝,可當今朝嶽皇是她的親皇叔,就算不把朝嶽還給她這個正統的公主,再次封爲公主,也是必然的。只要封了公主,朝嶽皇一定會爲她指婚,以絕後患。退而求其次,就算寂語不公開身份,我方纔也說了,如今她十八歲了。是該安定下來,過屬於她的人生。”
“而這麼久,朝嶽那邊都沒有傳來消息,想必她是放下了,所以第二種可能性很高。”其實柳小小這句話倒是瞎編的。
因爲寂語曾說過,她從未想過做到朝嶽女皇的位置上,她想要的,是對於飛羽皇宮冤魂的一個交代!堅定如她,怎可能輕言放棄?這麼說,也不過是爲了早日讓大師兄醒悟罷了!
果不其然,聽到這句話,殷歌笑的眼神瞬間就暗淡了下去。雖然他至今未曾承認過,至今未曾表露過,但是他自己也知道,或許,不……他是真的,對那個女子動了心。自嘲的勾了勾脣角,笑容有些苦澀“是啊,我是喜歡她,那又如何呢?可是你也說,她不會在回來了。”而且,淡漠如他的性格,又怎可能對她表白心跡?
“哈!我就說有八卦嘛!果然讓我等到了。”院子裡憑空炸響一道歡脫的聲音,顯然已經在這裡聽了許久。
殷歌笑微微眯眼,皺眉看着從外面走進的幾人,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你們,是什麼時候來的?”怎麼會連他自己都不曾發現這麼多人在外面?
“哼!”冷哼一聲,水慕楓撇嘴道“你的一顆心全都在你的寂語美人身上了,哪裡還注意的到我們?”頓了頓,面容瞬間猥瑣了起來,語氣歡脫笑眯眯的道“不過,話說大師兄你藏得真的很深啊!這麼久了我們居然都沒有發現。”
“呵!那有何難?大公子一向都喜怒不形於色的,看不出來,倒也不奇怪。”一旁的青竹調侃道。身側的踏雪紫竹讚歎的點點頭,就連藍竹也同樣這番話。
殷歌笑轉過頭,對上柳小小的視線,無奈的聳了聳肩“三師兄說的很對,你方纔被我的話攪亂了心神,自然不會在意這些小細節。只不過對於你的答案我也很好奇,所以就沒有拆穿他們而已!”
殷歌笑內傷……面上保持着一片冷淡之色,堅決將高冷進行到底!
奈何好不容易得到了爆料的衆人又怎會放過他?楚容柯笑意盈盈,慢悠悠的在他身側坐下,一臉真誠的道“大師兄,其實這麼多年,我一直以爲……你是暗戀我的!”
“噗!”剛討到一杯茶決定解解渴的戰慕擎一個沒憋住,一口茶水噴了出來,嗆得面色通紅。水慕楓也有些傻眼,但也沒忘了上前替她順氣。
恰巧紫竹方纔正想朝前走進步,呆愣的保持着起步的姿態,有些遲緩的道“我好像……錯過了什麼……”一旁的踏雪僵硬的轉過頭猛點頭,這不是你一個人的想法。
青竹心理素質還算好,不着痕跡的向後退了幾步,退回到無痕的身側,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深深的覺得,這些個高深的話題不太適合他們這些凡人傾聽。無痕聽到這話也只是愣了一瞬,大腦一片空白後,便轉眼看向了身側的青竹。
藍竹和浮若顯然和這些人不在同一頻率內,對於楚容柯的話完全處於放空狀態。而蘇夜深深的覺得,在這個時候,他如果再不對藍竹妹妹表白的話,真的會被時代拋棄的。
而真真正正唯一淡定的人,是柳小小!你要問爲什麼?這不是廢話嗎?經過了白瑾墨和花非影之間的相愛相殺,以及風玄衣和憐楚之間滿滿的基情,她若連這點心理素質都沒有還怎麼愉快的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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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太惡搞了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