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金線勾勒的衣袍領口半開,露出精緻漂亮的鎖骨,白皙的肌膚在陽光的照射下吹彈可破、活色生香。目光上移,見到他容貌的那一剎那,不少人都會驚呼出來。一雙狹長的丹鳳眼,一張臉上有着千嬌百媚的妖嬈,玉骨仙姿的儀態,兩種極端的美,卻清晰的在同一個人身上展現了出來。
指尖捏碎一朵鮮豔的小花,男子有些慵懶的半躺在軟榻上,顯得極爲愜意,可真相是否如此,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似是感受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男子頭也不回的問道。許是長久不曾說話的緣故,嗓音微微有些暗啞,卻平添了三分魅惑。
沒有聽到身後答話,男子也不惱,只是自嘲的輕笑一聲“如今連這個都不肯告訴本宮了嗎?”
“申時了。”淡漠輕緩的嗓音從身後傳來。
風玄衣眉頭一挑,回過頭,脣瓣勾出一個淺淺的弧度“原來是你。”有些費力的調轉了身子過來,依舊慵懶的不想起身。
一襲大紅的顏色穿在他身上毫不豔俗,反倒有幾分遺世獨立的味道。一張容顏算不得多美,頂多清秀而已,卻帶着一種無法用言語描繪的氣質。
隨手拿起果盤裡的一枚葡萄走了過去,極其自然的放到風玄衣的嘴邊,慢悠悠的道“不然呢?”
風玄衣勾脣一笑,眼角挑出三分魅惑七分輕佻的弧線,也不客氣,張嘴便將葡萄吞進嘴裡。卻是輕輕咬着他的食指不放,葡萄汁順着他的嘴角流下,絲毫不影響美感。
眉頭微微一跳,感受着指尖傳來的酥麻感,憐楚微微一笑,並不在意。伸出另一隻手,輕輕劃過他的眉眼,幽幽的嘆息道“風玄衣,何必呢?”
短短六個字落下,風玄衣已然鬆開了他的手,隨意擦了擦嘴角,眼底溢出幾分叫人讀不懂的流光“那你又何必呢?”漂亮的眼角微挑,滿目流光。
憐楚微微一怔,手下動作一頓,良久之後才從脣瓣溢出幾個字眼“是啊!何必呢?”
三個何必呢?其中的深意只有他們自己明瞭。在不久的以後,憐楚再度回想起這番對話的時候,心境全然不同往日而語。
這世間,帶着執念的人,又何止千千萬?
就在憐楚愣神的剎那,風玄衣眼底驀然劃過一道流光,一點一滴破碎開來,渲染出叫人失魂的亮色。眼底的焦距全部散開,像是泛着波光瀲灩的湖面一樣。狹長的鳳眸上挑,帶着幾許勾人的弧度,叫人慾罷不能、銷魂蝕骨。
嗓音突然低了下去,像是情人在耳畔呢喃着情話。兩個字音像是魔音一般入了耳畔“憐楚……”
瞳孔一點點變得渙散,憐楚瞬時停止了所有的動作。
望着眼前的人,玫瑰色的脣瓣牽出一個勾魂的笑。下一秒,風玄衣嘴角的笑突然頓住,臉色微變,猝不及防間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將胸前的衣襟全都染紅。
同一時間,憐楚眼底也恢復了清明,手上還沾染着風玄衣吐出的鮮血,那是同他身上衣服一樣鮮豔的顏色,眼神瞬間複雜起來。
“咳咳!”揪住領口咳嗽了幾聲,像是被抽光了全身的力氣癱倒在軟榻上,風玄衣露出一抹苦笑“好霸道的毒。”聲音低低的,有氣無力。漂亮的臉頰有些不正常的慘白,偏生脣瓣卻紅豔的過分,配上他那雙微微上挑的丹鳳眼,平白多出幾分頹廢病態的美。
“明知道……還偏要動用媚術。”抽回手,拿起手帕,輕輕擦拭着他嘴角的血跡。憐楚神情淡漠的陳述一個事實。
有些疲憊的閉上眼,風玄衣的嗓音極低“我父皇如今怎麼樣了?”
手下動作微頓,憐楚輕微眯了眯眼“他很好,至少,比你好!”站起身,走到桌子旁坐下,慢慢擦拭着手上沾染的血跡。
“呵!”一聲輕笑溢出脣邊,風玄衣緩緩睜開眼,眼底的神情叫人看不清楚“是啊!如今整個西涼都在你掌控之中,還有誰能成爲你的威脅?”
明知道這話語中含了濃重的諷刺意味,憐楚還是勾了勾脣笑道“比不得你,身處逆境,還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將自己的親妹妹送出去。就算如今我明面上控制着西涼,可卻動不了半分。怪不得,有人曾告訴過我,這五國之中,最不能低估的人有兩個。其中一個,就是西涼太子風玄衣。”
指尖微動,風玄衣輕笑“還有一個,是尋天墨王白瑾墨吧!若我沒猜錯,說這話的人,是莫影灝?”
憐楚挑了挑眉“你倒是會猜。”
隨意將手搭在額頭上,掩蓋了眼底一片疲憊和不知名的疼痛,風玄衣語氣淡淡的道“本宮餓了。”
注意到他所用的自稱,憐楚看了他半晌,不知在想些什麼。端起桌上的糕點走了過去,語氣中含着三分溫和七分輕柔“膳食馬上就到,先吃點糕點墊墊吧!”
合着眼,風玄衣不搭話,只是張開嘴。有些好笑他的小孩子脾氣,憐楚捏起一塊糕點送入他口中。
一個吃,一個喂,竟和諧的讓人不想破壞這份靜謐。
睫毛微微顫動着,就這樣半晌後,風玄衣突然伸手遮住了眼,聲線淡漠“本宮累了,你出去吧!”
憐楚緩緩站起身,恭恭敬敬的道了一聲“是!”將糕點放到桌上,便轉身朝外面走去。剛走到門口,憐楚突然回過頭,看着躺在軟榻上的男子微微嘆了口氣“風玄衣,終究是我欠了你的。”說完,不帶留戀的推門走了出去。
感受着腳步聲一點點遠離,放下手,輕輕睜開眼。一雙好看的丹鳳眼裡帶着幾許傷痛和倦意,似是喃喃自語的道“就算是欠了我的又如何?對你……”我還有什麼是不能給的。
對你,我還有什麼是不能給的。
這句風玄衣沒有當面說出的話,許久之後,憐楚卻是自己悟了出來。只是那個時候,他卻連難過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世間的最愛莫過於,只要你要,我就給。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毫無保留。
尋天,墨王府……
一張古色古香的雕花大牀,薄如蟬翼的牀簾遮住了牀上一名熟睡的女子。若此時有人在這裡便會發覺,女子此刻睡得極其不安穩。
一張秀麗的笑臉上不停冒出冷汗,即使是在睡着的時候,眉間依舊輕蹙,似是夢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神色間隱有抗拒。
睡夢中,她好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十幾歲的年紀,卻是穩重成熟的緊。少年朝着對面笑着……他的對面是誰?狠狠一皺眉,終於,終於看清了那個人的臉。
那是一個八九歲的女童,粉雕玉琢的俏容顏,調皮的笑着。而對面,是少年有些無奈的神色,嘴脣一點一點動着,似乎在說些什麼東西。
畫面一轉,女童不知道走到了一個什麼地方,很破舊。院子裡還坐着一位瘋婆婆,那位瘋婆婆看到她後突然很激動,說了好多好多的東西。但是,爲什麼她現在聽不見聲音?
又是一次畫面跳轉,小少年將女童牢牢護在身後,而女孩子卻很害怕,不停的在哭。不知道爲什麼,她好像能感覺到女孩很害怕一樣。
眼前是一個漆黑的小屋子,陰冷陰冷的,沒有一絲陽光。小小的角落裡,一個瘦小的身子不停的顫抖,眼淚一滴滴往下掉。那是比死還難受的折磨!
再然後,女孩和少年似乎都長大了不少。少年還是越來越穩重,卻幾乎沒了笑臉。而女孩子卻開始不停的往外跑,去各種各樣的地方。很多年後,長大了的女孩子女扮男裝,去打劫一輛馬車。
畫面不停的轉啊轉,終於,定格在腦海中的是一張熟悉的臉。那個少年已經長成了大人,和另一個女子抱在一起,笑得異常開心。最後,他們一直一直都沒有醒來。
而那個女孩子站在人羣裡,脣瓣顫抖着,像是說了什麼話。她說什麼來着?腦海一波波的疼痛感襲來,瞬間,眼前頓時清明起來,女子脫口而出幾個字“大哥……”
“慕擎,你終於醒了,怎麼樣,哪裡不舒服嗎?”耳畔傳來一道熟悉而擔憂的嗓音,直抵心扉。
戰慕擎有些愣神,轉過頭,看着眼前一張熟悉的臉不解的道“我,怎麼了?”
“你還說?”水慕楓險些氣絕“你方纔替那幾個人上完藥出來就暈了過去,現在還好嗎?哪裡不舒服?自己身體就不能愛護一下嗎?就算你不心疼我……”話語突然戛然而止,以詭異的角度低下頭,望着撲倒自己懷裡的女子,脣瓣吐出最後幾個字“還心疼呢……”
聞着鼻翼間傳來的陣陣藥香,戰慕擎眼眶突然溼潤了“水慕楓……我夢到大哥了。”
頃刻間沒了同她計較的心情,伸出手環住她的腰,眉宇間皆是心疼“嗯!等過段時間安定下來,我們就回去看大哥。”
“沒羞,那是我大哥!”懷中的聲音有些悶悶的,水慕楓知道,她一定哭了。
勾了勾脣角,輕輕摸了摸她的頭“你大哥不就是我大哥嗎?都一樣。”他知道懷裡這姑娘有多倔強,也知道她心裡埋了多少東西。如今她肯抱着自己撒嬌,心底卻是說不出的滋味。
水慕楓,這一生,你何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