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了?”她顫抖着聲音望着他,淚水仿若斷線的珠子,一顆顆從眼角順着臉頰滑落到了軟枕之上。
安謙然擰眉看着臉色蒼白毫無血絲的她,一聲輕嘆:“你這又是何苦呢?”
她明明知道接受了一個多月的醫治後雖然可以暫緩疼痛,可是在三個月後會更勝往常,她卻還是選擇了他放棄了繼續醫治,可是到如今她似乎並沒有完全得到他,反而讓自己承受着這樣的苦難。
若影看着他一邊哭着一邊張嘴,卻始終發不出任何聲響。
安謙然緩緩垂眸,雙脣抿成了一條線,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包銀針,左手壓住她的手臂,右手在她的手臂上將銀針深深刺入,在她緩解了禁臠之後,他又在她的右手臂上紮上了兩針祧。
若影大口地呼吸着,只覺得周遭的空氣越來越稀薄,仿若多呼吸一口就要將其耗盡。
“我好難受。”雖然止住了方纔幾乎氣絕之痛,可是此時卻感覺渾身都漲得難受。
安謙然猶豫了一下,終是道:“接下去一針要刺入心脈。咴”
若影點了點頭,用左手欲解開衣帶,對於一個現代女性來說,露出胸上的肌膚根本不算什麼,如今連命都要沒了,她難道還怕這些?更何況……他又不是沒見過。
她知道他是正人君子,所以當初的介懷早在與他相處的那段時日煙消雲散,因爲對於醫者來說,沒有什麼比命更重要。
“等一下。”誰料若影沒有絲毫扭捏,安謙然卻頓時面色一紅,轉身將視線落在另一側,並沒有要看她的意思。
若影看了看他,牽強地扯出一抹笑:“不是早就被你看光了,難道還怕露個肩膀?”
安謙然聞言緊蹙了眉心:“難道在你眼裡我是那種趁人之危的小人?”
若影微微驚愕,滿腹疑雲:“可是……我當時身上的衣服不是你換的嗎?那小竹屋中並沒有旁人不是嗎?”
安謙然不悅地朝她遞了一眼:“誰說換衣服必須要用眼去看?”
若影頓時噤了聲,滿眼的難以置信,原來他那日什麼都沒看。
“隨你信不信。”安謙然蹙眉沉聲一語,略帶一絲不耐煩道,“到底好了沒有?”
“哦哦!”若影恍恍惚惚地應了一聲,隨後將衣服一層層解開,直到剩下一件肚兜後她頓了頓,隨後伸手將後頸處的帶子解開,將肚兜折了下去,直到剛好露出心臟的位置,又遮住了胸口,這才低聲道,“好了。”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似乎還沉浸在他方纔道出的真相之中。
可是下一刻她便徹底相信了安謙然的話,因爲他根本不需要看,只是輕輕將指尖搭在他的左肩,隨後緩緩將針往下移,直到針尖下方是心脈的位置,他才頓住了動作,而後輕輕落下銀針,距離絲毫不差。
心脈的位置也要下三根銀針,所以同樣的方法他又反覆了兩次,結束之後他又靜待了一盞茶的功夫,直到若影覺得呼吸順暢了,他纔將所有的銀針拔除。
才一盞茶的功夫,他便讓那原本要折磨她幾個時辰的疼痛瞬間消除了。
若影穿好了衣衫之後半倚在牀上,一瞬不瞬地凝着他問:“安謙然,你到底是什麼人?”
他總覺得他的身份不簡單,可是目前爲止她只知道他是莫逸蕭的師父,除此之外便一無所知。
安謙然收好了銀針轉眸看她:“爲何這麼問?”
若影看了看門口,說道:“整個三王府都有莫逸風的隱衛,你又是如何進來的?那些隱衛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且你制的冰蚊針竟然連太醫都無法診斷出我中了冰蚊針,你又能在頃刻間讓我止住疼痛。你說,你究竟是誰?”
安謙然就這般抿脣聽着她的話,見她滿目期盼着答案,他淡淡道:“是誰有關係嗎?”
若影沉默頃刻,想想他說得也有道理,他是誰又有什麼關係,只要是不傷害她的人就是了。只是她在沉默之時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不由問道:“爲何當初我明明中了冰蚊針,那些太醫、大夫卻一個都診斷不出?就連我當初懷有身孕他們都無法判斷。”
安謙然眸色微微一沉,微微頓了頃刻,而後道,“若是女子中了冰蚊針,就會隱藏孕相,哪怕醫術再高明也無法道出所以然來,而懷有身孕的女子也會隱藏中了冰蚊針的真相。若是沒有身孕,太醫也只能診斷出中了毒,卻無法診斷出冰蚊針,因爲他們根本不知道冰蚊針的存在。”
若影恍然大悟,難怪當初太醫和大夫都無法診斷,原來是這麼回事,因爲中了冰蚊針,所以無法診出喜脈,因爲懷有身孕,所以無法診出冰蚊針。
思及此,若影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只覺得他似乎藏了許多的秘密。
“時候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安謙然說着從牀上站起了身。
“你要走了?”若影本能地開口問了一句,卻又發現自己問得極其不適當,如今是夜半三更孤男寡女,他們根本不應該同處一室,當初在小竹屋也就罷了,畢竟無人知曉,可是如今若是被三王府的人知道了,也不知會如何說她。
安謙然低應了一聲後準備從窗子一躍而出,誰知剛走到牀邊就被若影喚住了,他轉眸看她輕問:“還有事?”
若影擰了擰眉心有些爲難道:“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什麼?”他竟是沒有拒絕,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意外。
若影垂眸輕咬了下脣,支吾道:“想請你幫忙……夜探紫霞閣,看看那個女人是不是真的有了五個月的身孕。”
安謙然聞言眉心蹙得更緊:“她有了身孕?”
本以爲那日莫逸風親自將她接走是因爲心中獨有她一人,卻沒想到他還是對柳毓璃情深意重。
若影移開視線垂下了頭,看着自己的指尖不願相信事實:“她可能串通了大夫騙我,可能她根本沒有懷孕,可能她現在的肚子是假的。”
“你還是寧願選擇相信他。”安謙然一語道破了真相。
若影抿了抿脣不語,算是默認了。
安謙然輕嘆一聲,問道:“你就不怕我被這裡的隱衛抓到?”
也不知是出於什麼心態,他平生第一次問出了這樣的話。
若影聞言眸色一慌,看着他平靜的面容,她終是垂下了眼眸:“對不起,是我欠缺考慮,我以爲你能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這裡,就一定能同樣地去她那裡。方纔你就當我胡言亂語,你還是早些回去吧,別被人發現了。”
安謙然抿了抿脣,轉身走向牀邊。
若影急忙道:“你小心點,若是真的被抓打到了,記得大叫幾聲,我會幫你離開。”
安謙然淺淺勾脣,稍縱即逝,她真是有夠天真,若是他當真被抓住後由她幫他脫險,她還有清白名譽可言嗎?但是,她若是那種只顧自己之人,他也不會在知曉今夜她會發病之時不顧被發現的危險前來醫治她。
在牀前靜立了頃刻,他沉聲丟下一句話:“等我。”隨後便瞬間消失在月夜中。
若影怔怔地望向窗口,不知他方纔那句“等我”是何意,難道他當真去了紫霞閣?
思及此,她還是有些後悔,她不應該因爲自己的事情而給他添麻煩,若是他當真被府上的侍衛或者隱衛抓到了又當如何?深夜潛入王府,那可是將刀架在脖子上的事情,就如同那夜她夜探永王府,若是沒有莫逸風,想必她早已命喪莫逸蕭的劍下。
她急急地走向窗前往外看去,外面依舊靜寂無聲,她只希望他能平安無事纔好。
若影在房中來回踱着步子,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安謙然回來,她心裡不由地開始忐忑不安起來。所幸外面並無異動,說明他並未被抓到,算是萬幸。
但是他過去已經半柱香的時辰了,就算是要查個仔細,也該查清楚了,更何況他的醫術擺在那兒,根本不需要這麼長的時間,難道是……
就在她心慌意亂坐立難安之時,窗口處傳來輕微的聲響,若影急忙從牀上坐起,剛起身便看見安謙然站在了她跟前。
若影長長鬆了口氣:“怎麼去了這麼就,我還以爲……”
“你在擔心?”安謙然依舊面無表情,可是言語中透露着某些訊息。
若影心中焦急,所以並未細想,見他安然無恙,方長長鬆了一口氣道:“我不是懷疑你的能力,而是你不知道那柳毓璃有多陰險,可能你不經意就會中招了。”
“哦?”安謙然語調輕揚,也不知是疑問還是不信。
若影看了他一眼微微蹙了眉心,轉身走到桌前坐下,將燭火移到了一旁,免得被人看見她屋中有人,這才冷哼道:“是不是你們男人一看見她那樣的就會意亂情迷泥足深陷了?連你也不例外?”
原以爲他會辯駁幾句,可是待她倒了兩杯茶之後仍聽不到他的迴應,她疑惑地轉眸望去,卻見安謙然突然從她身上移開了視線,若不是光線昏暗,此時安謙然臉上的紅暈將會無所遁形。
若影以爲他不願意回答,輕嘆一聲將一杯茶放至一旁的座位,而後道:“算了,不說這個了,你差得怎麼樣?她……有身孕嗎?”
她始終不敢看他,想知道答案卻又害怕知道答案,心裡十分矛盾。
安謙然緩緩落座之後端起茶杯,淡淡睨了她一眼,猶豫了頃刻終是點了點頭:“有,五個月。”
若影指尖一顫,熱水潑在了她的指尖,她卻一絲都感覺不到疼痛。
安謙然擡了擡眉眼,她的反應似乎在他意料之中。
伸手從袖中取出一方汗巾,隨後緩緩遞了過去。
“謝謝。”她顫抖着指尖用汗巾擦拭着手上的灼熱,眸中盡是難以置信,又沉痛不堪。腥紅着眼眸看向安謙然,她慌亂地低問道,“滴血認親真的可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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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懷疑這孩子不是莫逸風的?”安謙然靜靜地凝着她,看着面色蒼白的她,他不知爲何心裡很是不適。
若影緊了緊指尖點頭應聲:“我相信……他不會騙我。”
她從來都相信他不是嗎?只要他承諾過,她就信。
安謙然輕嘆一聲搖了搖頭,沉默頃刻,回道:“滴血認親的確有,但是有時候若是在水中添加一些藥物,能讓所有人的血都能融合。”
“那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她是真的受不了了,再這麼下去她會崩潰的。
頭突然越來越痛,感覺像是要裂開了。她雙手扶額雙肘撐桌,痛苦不堪。
“你冷靜點,或許事情還沒那麼嚴重,更何況他能親自來尋你,說明他心裡有你,將來你若是與他有了孩子……他一定不會厚此薄彼,定會保你一世榮華。”桌子下,置於膝蓋上的手緊緊攢了拳,骨關節森森泛白。
若影搖了搖頭:“我要的不是這些,一世榮華怎抵得過攜手白頭,我要的只是他而已。”
安謙然看着她如此痛苦,心情竟然跟着複雜起來。
“安謙然,我頭好痛……痛死了……”若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越是想頭越是痛,感覺整個頭就要爆炸一般。
“那你早些睡下。”安謙然原本想要伸手去扶她,卻又下意識地縮回了手。
若影點了點頭,支撐着從凳子上起身,可是她剛轉過身,卻突然軟下了身子。安謙然急忙上前將她接住,才免於她重重摔在地上。
安謙然將她抱到牀上蓋上被子之後原本打算離開,可是看着她蒼白的臉色,還是指腹搭在了她的脈搏上。
可是,他原本想要看看她是否無恙,誰知這一把脈竟然發現了一個大秘密。
“怎麼會……”他一邊把脈一邊低聲咕噥了一句,而後再次細細診脈,可是無論他如何診,答案只有一個。
若影躺到牀上之後漸漸回過神來,見安謙然如此神色,她問道:“怎麼了?我的身子有什麼問題嗎?”
安謙然指尖不着痕跡地一顫,而後轉眸看向她問道:“你吃過什麼特別的東西嗎?”
若影不明所以:“除了一日三餐,沒吃什麼特別的。”
“真的沒有嗎?你有沒有喝過‘玉瓊露’?”安謙然只不過試探一問,誰知若影錯愕道:“你怎麼知道‘玉瓊露’?”
“到底喝沒喝過?”他極少像現在這般沒有耐性,好像有什麼事情惹怒了他。
若影心頭一顫,點了點頭。
“誰給你的?”他又問。
“是皇上,說可以永保青春,且能強身健體,所以我就全喝了。那味道還挺好的,應該不是有問題吧?若是真的有毒,我也早就沒命了不是嗎?”她終是被安謙然的反應給嚇住了,怔怔地看着他,心裡一時沒了底。
安謙然不知爲何不僅擰着眉心,臉上更是閃過一道殺戮,卻在對上若影茫然的神色時,他又立即掩飾了眸中的一切情緒。
“你確定要留下來嗎?這裡很危險。”今夜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異於尋常,可是得知若影的遭遇,他竟然開始多管閒事起來。
若影仍是茫然地望着他,見他方纔頃刻間流露的情緒實在讓她不安,所以起身便拽着他的衣袖急問:“到底那玉瓊露有什麼問題,你告訴我。”
“就算我告訴你,你也不會走,我是否告訴你又有何區別?”雖然他與她僅僅一月餘的交情,可是不知爲何他十分了解她,知道她定然不會願意離開莫逸風。想了想,他輕嘆一聲道,“放心,沒有生命危險。”
“我不想聽這些,你是知道的,我要聽的是實話,那瓶玉瓊露有問題是不是?”若影幾乎急得要哭出聲來。
安謙然見她如此激動,眼底閃過一絲錯愕,凝眸細想,終是婉轉地說出了實情:“玉瓊露的確有問題,只是不會禍及性命。”頓了頓,他又道,“不過……可能會影響生育。”
“影響生育?”若影整個人都懵了。
安謙然點了點頭:“若是已有身孕之人飲用,孩子難保,若是無身孕之人飲用,可能……會影響生育。”
“可能?其實是絕對是嗎?”若影緊緊地攢着被角,腥紅的眸中帶着濃濃的難以置信和抹不去的恨。
原來她再一次被騙了,原來她又傻了一次,爲什麼她的真心換來的卻是他無情的踐踏?
就因爲她留書出走,所以他要這麼懲罰她嗎?就因爲她無法接受他的三妻四妾,他就要這麼對她嗎?可是,她又哪裡做錯了?她只不過是想要一段純粹的感情而已。
安謙然沒想到若影會道出實情,心頭猛然一撞,張了張嘴,終是淡淡道:“好好醫治,還是可以康復的,只是皇上明明看重三爺,爲何會賜你玉瓊露?他應該是期望三爺綿延子嗣纔對不是嗎?”
若影聞言突然笑出了聲,可是聲音卻帶着聚而不散的悲涼:“這瓶玉瓊露,是莫逸風讓皇上賜給我的。”
“什麼?”安謙然怎麼都沒想到事情竟然演變成這樣。
“柳毓璃對他來說當真是這般重要嗎?她懷了子嗣,他就讓我此生無孕,爲什麼?”她喃喃說着,神色渙散。
張了張嘴他還想說些什麼,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終是靜靜地坐在她的牀畔,一言不發。
房間中凝聚着濃濃的寒意,明明是初春卻仿若臘月寒冬。
不知過了多久,安謙然淡聲問她:“想離開嗎?”
若影擡起腥紅的眼眸看向他,啞着嗓音淚流不止:“可是……我想等他回來,我想聽他解釋,我……不相信他會這麼對我。若是他覺得我是他和柳毓璃之間的絆腳石,又爲何要將我尋回?若是他不想讓我懷上他的孩子,又爲何天天宿在我房中?我想不通,我要等他回來……”
安謙然靜靜地看着她,頃刻之後從站起了身,而後竟是沒有留下一句話,轉身離開了。
那一夜,若影徹夜難眠,腦海中全是安謙然的話,還有莫逸風讓玄帝賜給她的玉瓊露,竟然是此生都無孕的毒藥。難道說他是因爲柳毓璃給他懷上了孩子,所以他已經不稀罕她的孩子了?
她一直不相信他和柳毓璃有了夫妻之實,因爲他說過沒有,所以她便信了,可是到頭來竟然是自己癡傻而已。
翌日清晨,若影因爲昨夜沒有睡好,又是整夜落淚,所以雙眼水腫得仿若核桃,紫秋進來看見她這般模樣着實嚇了一跳,急忙拿冷水給她敷眼睛。
“側王妃這是怎麼了?”想了想,或許是因爲昨日未收到莫逸風書信一事,所以耐心安慰道,“說不定三爺早就將書信送來了,只是在半路上遇到了什麼意外,所以給側王妃的書信遺失在了半路。”
若影沒有開口,只是闔眸讓冰冷的錦帕敷在眼睛上。一盞茶過後,她擡手拿下錦帕問道:“你可知道邊塞戰事如何?”
紫秋接過錦帕後回道:“方纔我聽柳府派人過來去了紫霞閣,被奴婢給攔了下來,所以打聽到了我國的軍隊和北國的軍隊的實力不分上下,但是聽說這段時日都是二爺在打先鋒。”
若影知道莫逸謹和莫逸風的武功旗鼓相當,莫逸風勝在智,而莫逸謹則多了勇,所以莫逸風在後出謀劃策調兵遣將,而莫逸謹在前衝鋒陷陣,兩人倒真是再好不過的戰場雙雄。
“我想……給三爺寫封書信。”她怔怔地坐在桌前,眸光渙散低聲一語。
紫秋頓了頓,笑言:“好啊,側王妃寫了書信之後奴婢立即派人飛鴿傳書去營地。”
若影點了點頭。
她原本想要等他回來,可是她發現她一天都等不了了,她想要知道真相,她想要知道關於玉瓊露之事他是不是並不知情,但若是不知情,爲何他要讓玄帝賞賜給她?
她有太多的疑問想要問個透徹,帶着這些讓她窒息的一天天熬着,她知道自己承受不起。
五日後,若影急急地拉住紫秋:“紫秋,可有書信回來?”
紫秋爲難地搖了搖頭:“沒有,可能……”
她話還沒有說完,若影已經轉身進了房間。
這幾日她每天說得最多的就是這句話,可是每一次的答案都讓她失望至極,每一次她都帶着一抹蒼涼轉身離開。
看着那扇緊閉的房門,紫秋心裡慌亂不堪,總覺得她自從沒有收到莫逸風給她的家書後就像變了個人,也不愛笑了,也不說話了,每天唯一的期盼就是等着莫逸風的回信。
一個時辰後,若影又將一封書信給了紫秋:“快!幫我飛鴿傳書,務必要送去給他。”
“是,奴婢這就去。”紫秋拿着書信急忙轉身離開了。
因爲帝都離營地距離遙遠,若是派人快馬加鞭前去送書信,必定需要個把月,所以只得通過飛鴿傳書的方式,而且那些信鴿都是有專人訓練,定然不會有所差錯。
然而讓她心寒的是,這兩個月來她不知道送去了多少書信,最後都是石沉大海,她不知道他是因爲戰事緊急還是因爲別的原因,爲何連一封書信都沒有回給她?可是她得到的消息明明是邊塞戰事已經被穩定,莫逸謹深入敵方與昭陽公主去談判了不是嗎?
而且他說半年內就會回來,可是這一次的仗竟然打了五個月,柳毓璃的肚子也已經大了,再過三個月她就要臨盆了,難道她要親眼看見柳毓璃十月懷胎生子嗎?
她一忍再忍,直到又過了一個月後她給莫逸風寫了第十八封書信,他終是沒有給出任何迴應,她氣惱地又寫了第十九封書信,信中對莫逸風說若是他無法兩全,就放她自由。
她等夠了,心也疼夠了,她只想要他的一個答案。
北國營地
莫逸謹聽從莫逸風的安排夜探昭陽公主的營帳,誰知昭陽公主早已就寢,這讓他覺得有些棘手,如此闖進女子閨房,似乎不太妥當。
正當他躊躇之時,昭陽公主感覺到營帳內有一絲異動,猛然驚醒。眼波流轉朝透過帳幔望去,卻見有一男子在她營帳中鬼鬼祟祟。
她不動聲色地從牀上坐起身,就在剎那之間,一掌劈了過去。
莫逸謹眸色一斂,在千鈞一髮之際躲開了她的一掌,但也不得不承認,這昭陽公主的功夫的確了得。
“又是你!淫賊!”昭陽公主面色一冷,恨不得將眼前的莫逸謹碎屍萬段。
眼前的這個厚顏無恥之徒三番兩次都來她的營帳,假借談判之名前來***擾,若是傳出去她與男子深夜就寢後共處一室,想來她的父皇又要急招她回宮了。
莫逸謹聞言卻是眉峰一挑,糾正道:“的確又是本王,但是後面兩個字是不是可以改一改?叫淫賊多不雅。”
昭陽公主本是清冷之人,周圍的皇兄和皇弟也都是謙謙君子,從未遇到過一個像這般放蕩不羈的王爺,更何況還深夜潛入她的營帳,又並非行刺。所以在他看來即使他沒有做什麼,也是她眼中的淫賊。
“一個淫賊還想要多雅的稱呼?死淫賊!”她說着伸手便打了過去,也等不及到拿兵器,就這麼赤手空拳與他對打起來。
而莫逸謹手中雖有長劍,可是顯然他並無傷她之意,所以每一招都只是抵擋,卻沒有攻擊,即使偶爾一招攻上前,也定然是留了幾分力。
可就因爲這樣,昭陽公主更是覺得可氣,他分明就是在耍弄她,還隱約帶着一抹調戲,真是可恨之極。
“你到底打不打?”昭陽公主一氣之下大聲一喝。
巡營的侍衛經過之後聽到異動,立即轉過身來到營帳外問道:“公主,發生了何事?”
昭陽公主剛要開口,莫逸謹突然來到她跟前,她猛地一怔,不知他對她做了什麼,只見他又在她的愣忡中轉瞬間退後了一步,揚了揚眉轉身悠然地走到桌前竟是飲起茶來。
她瞪大了眼眸難以置信地望着莫逸謹,不知道他哪裡來的自信自己會留着命出去,竟然如此鎮定自若。但是他的這種不將她放在眼裡的態度還是惹怒了他,一氣之下上前就要喚人進來把他綁了。
可是她萬萬沒有料到的是,她纔剛踏出一步,身上的寢衣竟然瞬間從肩部滑落。而她因爲沒有防備,又因爲寢衣本是絲綢的才知,所以此時此刻身上的這件寢衣十分順利地從她身上滑落到了地上。
“啊!”她即使再沉着冷靜,此時此刻她都無法再掩飾眼底的驚慌。一聲低呼過後,外面的將士喚了昭陽公主一聲便立即衝了進來。
可是眼前的景象卻讓衝進來的巡營將士愣在原地。
只見昭陽公主拿着一件寢衣嚴嚴實實地遮着自己的身子,滿臉的驚慌失措,而一旁坐在桌前的男人正悠然的飲着茶,這樣的景象就好像在告訴他們,是昭陽公主將這個男人找來,然後想盡一切辦法要引誘他,甚至不惜寬衣解帶,而那男人卻依舊不爲所動。
“公、公主恕罪,屬下告退。”將士們呆愣了頃刻,意識到了什麼之後立即轉身離開了營帳,免得惹來禍事。
昭陽公主原本鬆了一口氣,因爲在將士們進來前她就用地上的寢衣遮住了身子,並沒有讓他們看到分毫,可是,當那些將士們一個個漲紅着臉眸光閃爍地望向一旁的莫逸謹,而莫逸謹此時的嘴角正若有似無地流露着笑意之時,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問題,驟然氣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她匆匆地穿好寢衣後又套上了外衣,隨後拿起牀頭的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怒不可遏地低吼:“你……淫賊!”
莫逸謹帶着一抹痞氣地用指尖輕輕推開她的劍道:“這兩個字你已經說過很多遍了,有沒有新的?”見她氣得指尖發顫,他輕笑道,“若是你現在殺了我,我保證第二天你就會被扣上‘因引誘男人不成而惱羞成怒將其殺之’的惡名。”
昭陽公主從來都沒有覺得對一個人竟然是這般無力,想要將其殺之而後快,又發現他說得並不是沒有道理,若是她今夜將他殺了,想必她的惡名就昭著了,但是若不將他殺了,那她從今夜以後也已經沒了女兒家的清白。
就在她腦海中混亂之時,莫逸謹卻不緊不慢地走到她跟前開了口:“與其喊打喊殺,倒不如靜下心來談談兩國交戰之事,談談如何防止民不聊生,談談如何不讓將士們馬革裹屍。”
營帳內,莫逸風和莫逸謹正商討着幾時回朝,因爲兩國的戰事已經平息,也清楚了北國之所以簽訂了兄弟盟約還要進犯朝陽國,是因爲趙權從中設計。
趙權竟然命人去鄰近的村落打家劫舍姦淫擄掠,還揚言要吞併北國。不但如此,他還在暗地裡殺了北國國主派去朝陽國的使臣,也難怪北國會在盟約中挑起戰事。
“三弟,你有心事?”明明戰事告一段落,可是莫逸謹見莫逸風始終心不在焉,仿若並沒有像先前那般急着回去,細細想來,似乎是因爲接到了若影的書信之後他纔開始心緒不寧。
就在此時,一名將士進入了營帳後呈上了一封書信:“元帥,這是您的書信。”
莫逸風臉色一變,緊擰着眉心接過書信後帶着濃濃的情愫將信封拆開,而當他看見了這第十九封書信之後,突然奮力將其撕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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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就成全你!”他咬牙切齒地將被撕碎的信灑落在空中,猶如片片雪花,帶着一抹孤寂落於地面。
“三弟,到底發生了何事?影兒又說了什麼?”莫逸謹急着問他。
莫逸風緊緊地握着拳心,骨關節咯咯作響,伸手取來筆墨,顫抖着指尖撫平了面前的紙張。
當莫逸謹看見莫逸風所寫內容之時,眸中猛地一驚,立即握住他的手製止道:“三弟,你知不知道在做什麼?”
“我很清楚,我比什麼時候都清楚。”他不是不知道,在他尋到她的那日,有一個人一直看着她,而她回來之後對那段時日之時隻字不提,分明是有心保護着某個人,而如今,他懂了。
見他又要落筆,莫逸謹頓時急了:“三弟,你究竟在想些什麼?”
“不用你管,二哥還是準備明日啓程之事吧。”莫逸風揮開他的手再次龍飛鳳舞地寫了下去,仿若帶着一抹宣泄。
“你……”莫逸謹氣得臉色青白,見勸不了他,他只得怒聲警告,“若是影兒接到這封書信後發生什麼意外,我饒不了你。”
三王府
若影和紫秋都翹首以盼莫逸風的回信,讓她們沒想到的是,當第十九封書信寄出後,不到五天她終於收到了莫逸風的回信,紫秋從大門口走到月影閣,幾度都興奮得差點就要跌倒,卻也顧不得疼痛,急忙從地上爬起身後疾步奔了過去。
角落中,柳毓璃和春蘭看着這一切,冷冷勾脣一笑,而一旁的闞靜柔卻是不動聲色地抿了抿脣。
轉身之時,柳毓璃輕撫着高高隆起的腹部,柔聲道:“孩子,再過一個多月你就可以看見父王嘍,到時候希望你父王能親眼看見你的出生,等你出生後,誰也不敢欺負我們母子了。”
“王妃說得是。”春蘭附笑道,“正所謂母憑子貴,等小郡王出生後看那側王妃還如何得意,到時候連她站的位置都沒有。”
“那……如果是小郡主怎麼辦?”柳毓璃心頭一慌。
春蘭卻道:“都說肚子尖尖必是男丁,王妃的肚子這般尖,一定是小郡王。”
柳毓璃仍是不放心,轉眸看向闞靜柔。而闞靜柔看了看她的肚子後若有似無地勾起了脣角,柔聲道:“若是男人心中有你,是男是女都是心頭寶,若是男人心中沒你,即使是雙生子也未必討喜。”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柳毓璃顯然是不悅了,明知道莫逸風如今心裡沒有她,她竟然還這般說。
闞靜柔低聲一笑:“你急什麼,將來三爺心裡有沒有三王妃,就看那封書信寫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