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逸蕭緩步走了上去,還有幾步才能到蕭貝月身後,莫心卻已經迫不及待地撲了過去,口中還不停喊着:“父王……父王抱……”
聽着這樣的聲音,莫逸蕭心頭莫名一軟,淡淡勾起脣角竟是不由自主地緊走了兩步上前將她托起。
蕭貝月本想抱着莫心離開,可是見莫心這般期待,便也不想掃了孩子的興,緩緩鬆手任由莫逸蕭將孩子抱了過去。
其實莫逸蕭極少抱孩子,甚至明明在同一屋檐下,孩子長到三歲了他也沒有見過幾次面,因爲在他心裡只有他和柳毓璃的那個孩子。即使他從未說過那孩子是他的,也沒有人敢說這樣的閒話,但是她比誰都清楚。
緩緩轉身臉上不帶一絲情緒地看向他們父女二人,最終還是將視線落在了莫心身上,或許從他一開始就不想讓她留下這個開始,她便對他死了心,留在這裡不過是爲了完成和親的使命。如果有選擇,她寧願帶着孩子永遠離開這裡砝。
“父王,爲什麼你總是這麼忙,都不來看心兒,心兒好想父王。”莫心畢竟是個孩子,口齒不清地質問着莫逸蕭,臉上帶着疑惑也帶着委屈。
蕭貝月聽着這樣的話,心頭一陣泛酸,忍不住再次紅了眼眶。
莫逸蕭被她問得不知該如何答話纔好,訕訕一笑道,卻將視線投向了蕭貝月遒。
蕭貝月抿了抿脣上前安慰道:“心兒乖,父王一會兒還有事,跟母妃回房好不好?”
莫心死死地抱着莫逸蕭的脖子道:“不嘛不嘛,心兒想要和母妃父王在一起,不要父王走。”
畢竟是父女連心,即便莫逸蕭從未給過莫心任何父愛,莫心卻總是期待着能得到父親的一絲絲眷顧,可是當莫逸蕭不在時,她也不會吵鬧,因爲她曾經吵着要父王,而她的母妃哭了,所以她就再也沒有吵鬧過。
見兩人都不再說話,莫心看着莫逸蕭問道:“父王,心兒一直都很乖,父王可不可以不要討厭心兒?”
莫逸蕭聞言一怔,卻見蕭貝月朦朧了視線。
莫心撇了撇嘴又道:“心兒討厭小翠,所以不跟小翠說話,父王是不是因爲討厭心兒,所以纔不來看心兒的?母妃說父王因爲好忙好忙,所以不能來看心兒,可是心兒不信,父王怎麼每天都好忙?”
莫逸蕭緊抿雙脣呼吸一滯,背脊有些僵硬,就連抱着莫心的手都隱隱一顫,沉默頃刻,在孩子的盈盈眸光中,他擠出一抹笑道:“父王怎麼會討厭心兒,心兒這麼乖,父王喜歡心兒。”
“真的嗎?”莫心高興的彎起了眉眼,僅僅依據喜歡便已經讓她眉開眼笑,她看了看蕭貝月後轉眸又道,“父王,過幾日就是心兒的生辰,母妃說父王一定會來給心兒慶賀生辰的,是不是真的?”
“生辰?”莫逸蕭怔怔地看向蕭貝月。
蕭貝月苦澀一笑,孩子長到三歲他連孩子的生辰是那天都不知道,可是她卻連哭的力氣都沒了。
“好了心兒,不準再胡鬧了,父王一會兒還有事要做,你若是不聽話,母妃可要生氣了。”蕭貝月沒有理會莫逸蕭投來的目光,伸手想要從莫逸蕭手中接過孩子,誰知她剛一碰到莫心,莫逸蕭卻身子一側並未讓她如願,蕭貝月擰了擰眉,莫逸蕭閃了閃眸光道,“今日我有空,不如我們一起帶孩子出去散散心。”
蕭貝月錯愕地看向莫逸蕭,他方纔不但自稱“我”,還要和她一起帶着孩子出去散散心,這麼多年來從未有過這樣的事情,這讓她不敢相信方纔是他說出的話。
看着她滿臉的難以置信地模樣,莫逸蕭尷尬地輕咳了一聲,也沒有再說什麼,轉身便朝外走去。
蕭貝月怔怔地站在原地,絲毫不得動彈。
莫逸蕭走了幾步,見她並沒有跟上,抱着孩子轉身朝她看去,眸中隱約間帶着一抹請求。
“母妃快來,心兒要和母妃父王在一起。”莫心貼心地開了口,也緩解了此時尷尬的氣氛。
蕭貝月深吸了一口氣,終是拾步走了過去。
武科舉之日
若影一身裝備只爲了能在本屆武科舉中拔得頭籌成爲武狀元,因爲此屆的武狀元將會成爲御前侍衛,而她只有成了御前侍衛纔能有機會自由進出皇宮,這樣才能得到可以助她回現代的夜明珠,哪怕機會渺茫,也好過在宮外束手無策。
她本以爲文科舉參加的人才會不計其數,沒想到武科舉也並不亞於文科舉,甚至在陣仗上有過之而無不及,每個參加武科舉之人都手握神兵利器,而她卻是赤手空拳,因爲這裡的兵器根本就不稱手,而安謙然也不願意幫她弄樣兵器,因爲他根本就不同意她參加此次的武科舉。
在比武場上,每個人都使出了看家本事,尚未正式開始比試,衆人皆已摩拳擦掌,而她卻時而抱臂時而摸着下巴,想着如何才能將這黑壓壓的一羣人給比下去。
若是比力道,她定是輸得一敗塗地,若是比耐力,她的體力也自然比不上這羣七尺男兒,所以她只能在短時間內取勝纔能有進入決賽的可能。
就在她苦思冥想時,餘光突然掃見一個人影,她莫名心頭一悸,頓時臉色一白。
是莫逸風,他竟然也來了。
一旁的參賽者見莫逸風前來,便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聽說這屆的武科舉皇上已交由靖王負責,看起來皇上已決定讓靖王當儲君了。”
“你這不是廢話,早在三年前靖王尚未有封號時娶了柳尚書的千金,皇上就已經決定了儲君人選。”
“靖王能得到兵部尚書千金就等於得到了朝陽國的一半兵權,對於靖王來說當真是如虎添翼。”
“話可不能這麼說,聽說當初靖王娶柳尚書千金並非是因爲她爹是兵部尚書,而是他們從小青梅竹馬,靖王對那柳小姐可是一片癡心,你看現在靖王只有一位正妃,哪怕三年裡只有端郡王一個孩子,靖王也從未想過納妾,以此便能看出靖王對靖王妃的感情有多深了。”
“說得也是,只可惜當初的靖王側妃福薄,若是她還活着,就算得不到男人的心,也能得到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
若是以前,若影聽了這樣的話會心痛如絞,可是經過了三年,她已經痛得麻木了,再也感受不到任何喜怒哀樂。聽着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她淡淡掃了他們一眼緩步從他們身邊掠過。
莫逸風負手走向正對比武臺的高座之上,幽深的眸光緩緩掃視了一圈,卻不見任何喜怒,一旁負責招募的楊大人指着臺下的衆考生簡單介紹着他們的身份。
“三爺,那個穿紫色衣服的是兵部侍郎之子宗正瑞,擅長用長槍和雙刀,那個穿青色衣服的是禮部尚書之子丁紹閒,擅長用刀和劍,還有那個……”
“那人是誰?”莫逸風突然打斷了楊大人的話,指着不遠處悠閒地四處亂逛亂看得人的背影問道。
楊大人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即便是背影,他也是一眼便識出了此人,只因爲在報名之時,他見此人手無兵器身子纖弱,就讓其打消了念頭,免得在比武之時被打得去了半條命,誰知此人說了一句大話,他說:“武狀元非我莫屬,這也是天意所向。”
爲官二十幾載,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話如此狂妄,竟然說他做武狀元是上天的安排。
緩緩收回視線,楊大人躬身抱拳回道:“回三爺,此人叫安無影,無父無母無家世,自稱是一位閒人。”
“一位閒人?”莫逸風淡淡勾浪客中文起脣角,“倒是有趣,不過看此人的身形……當真身懷絕技?”
楊大人無奈道:“是否身懷絕技下官不知,因爲當初此人並不願意展露身手,說白費力氣,還說自己的武功只用在該用之時,更放下大話,說是武狀元之位非他莫屬,這乃是天意所向。”
秦銘聞言噗嗤一笑:“爺,屬下還真是第一次聽說有人竟是自信至此,絲毫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沒有任何家世背景,竟然還能如此囂張。”
“不過楊大人倒也讓本王很是好奇,這樣的怪人你如何會留下他的?”莫逸風望着那道背影,總覺得十分眼熟。
楊大人低低笑言:“下官也怕失了人才,雖說此人孤傲不可一世,但是這般自信也讓下官想見識一下他究竟有何本事,若是他的本事並非如他所講的那樣,這次也能戳戳他的銳氣,讓他知道何謂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莫逸風淺淺笑言:“你倒是在替這小子的父母試圖管教他一番。”
楊大人但笑不語,轉眸看向那道身影,無奈搖頭。衆考生都在練武,只有他是在考場散漫地晃盪,他還真是將不白費力氣發揮到了淋漓盡致。
莫逸風一瞬不瞬地望着那道身影,隨着她的移動而移動視線,心莫名地狂跳不止。
就在下一刻,當若影負手緩緩轉過身,熟悉的容顏陌生的神色落入莫逸風的視線中,莫逸風猛地身子一僵,竟是驟然從椅子上站起,急急上前想要看個究竟。
“三爺小心。”楊大人急忙將莫逸風拉住,這才免得他掉下高臺。
莫逸風站在高臺的邊緣,看着她擰眉沉思,又緩步繞着考場觀測着衆考生,他仿若停止了呼吸,周遭靜得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還有她的腳步聲。
那一邊,若影似乎也察覺到了有人在看她,蹙眉朝高臺上望去,見莫逸風滿臉的震驚,她卻並沒有驚慌,淡淡收回眸光再次觀測着衆考生,仿若與他從不相識也不願相識。
楊大人見若影看向高臺的反應,無奈搖了搖頭:“果然是狂妄之徒,也不知他的武功是否如他的態度那般無人能敵。”
“楊大人,你剛纔說此人叫什麼?”莫逸風突然伸手扣住楊大人的手臂急問。
楊大人不知道他爲何反應這般強烈,看了看被抓痛的手臂,又看了看若影,方支吾着道:“回三爺,此人姓安,名無影。”
楊大人的話音一落,莫逸風的身子驟然一晃,一瞬間感覺天旋地轉。
“爺!”秦銘驚得立刻扶穩他坐下,“爺難道認識此人?”
雖然秦銘也覺得此人像極了當初的側王妃,可是若仔細看,此人的眼神太過凌厲,而且渾身都透着冷冽之氣,只一眼便覺得此人並不簡單,也難怪當初楊大人會將這狂徒留下。
莫逸風緊緊凝着若影,生怕一眨眼她就會離開。
安無影,她姓安?名字裡也有一個影字,而且還是叫無影,天下再無若影之意嗎?
安無影,暗無影,僅僅一個名字,便讓他的心爲之一刺。
“爺!”秦銘見莫逸風一瞬不瞬地凝着不遠處喚作安無影的考生,不由地又輕喚了一聲。
莫逸風驟然回過神,急忙躍下高臺朝若影的方向而去。豈料他剛走了幾步,若影的身影就消失在衆考生之中。
“影兒……”莫逸風蒼白着臉色四處尋找,卻仍然不見蹤跡。
“爺。”秦銘急忙跟了上去,見他失魂落魄的模樣,他好生勸慰道:“爺稍安勿躁,那個人只是和側王妃長得相像而已,並不是側王妃啊,側王妃已經過世三年,又怎會出現在此處,哪怕是投胎轉世,也不可能一轉眼就這般大了啊。”
“可是,若不是影兒,二人爲何會如此相像?”除了那凌厲的眼神,根本毫無差異。
“爺,這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人有相似也不足爲奇。”秦銘道。
莫逸風身子驀地一僵,整個人像是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楊大人緩步上前,看着莫逸風蒼白的俊顏眉心微蹙暗聲一嘆,都說靖王爺爲了靖王妃而三年未納妾,可是如今看來事實似乎並非如此。
不遠處,若影望着莫逸風的背影眸光漸寒,她知道他們早晚會見面,可是如今還不是時候,等到她拿到了夜明珠,報了當年他害得她此生不得有孕之仇,殺光了那些賤人,他們之間纔算是兩清了。
翌日清早
秦銘見莫逸風行色匆匆,低眸一思,急忙跟了上去:“爺,今日不是休朝嗎?”
莫逸風一邊往外走一邊道:“去考場。”
秦銘哭笑不得:“爺啊,離開考還要一個半時辰,靖王府離考場連半個時辰都不需要,這麼早趕過去,怕是連考生都沒有到。”
莫逸風卻沒有理會,徑直走到坐騎前腳步一點翻身上馬。
秦銘雖然心生無奈,但也不敢有絲毫懈怠,急忙策馬跟了上去。
剛來到考場門口,莫逸風便又急急下馬朝靠康內走去。
秦銘長嘆一聲,看來他還是沒有死心。
考場內,楊大人一聽莫逸風提早了一個時辰便趕了過來,急忙前來相迎:“不知三爺這般早就趕來了考場,下官有失遠迎,三爺請。”
莫逸風站在考場內環顧四周,問道:“考生一個都沒來嗎?”
楊大人微微一怔,方笑言:“三爺今日早到了,時辰尚未到,考生都不得進考場,即使有早到的考生,也只能在外面候着。”
莫逸風回過神後點了點頭。
才一個時辰,莫逸風就等得有些心浮氣躁,卻又忐忑不安,來來回回也不知走了多少遍,就在他喝下第十杯茶之後,總算是開了考場的大門,所有的考生都被安排進了考場。
“三爺,時辰已到,請三爺主持。”楊大人進來後躬身抱拳請他過去。
莫逸風心頭一悸,急忙朝門外而去,可是剛走了幾步,卻又立即縮回了步子。
“三爺,怎麼了?”楊大人疑惑地看向他。
莫逸風沉住氣後打量了一下自己,理了理衣袍,又捋了捋墨發,最後轉眸看向秦銘,卻又不知該如何詢問。秦銘看向莫逸風,心中無奈,卻也知他心中所想,便衝他點了點頭,莫逸風這才放心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