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告退。”蕭貝月牽着哭得抽搐的莫心的手,微微福了福身子後默然轉身。
“四爺,就當我求你了,不能讓她走。”柳毓璃急得拿起錦帕捂臉嚶嚶哭了起來,那聲音好不讓人心疼。
蕭貝月原本沒有理會,可是下一刻莫逸蕭竟是抱着柳毓璃安撫着她,隨後輕嘆一聲後冷聲道:“回來。”
她的心已經仿若掉入了千年冰窟,此時聽到他的一聲冷喝,只覺得冰冷的心在被錐子不停鑿洞,痛不流血,因爲血已經流乾了,就如同她的淚。
她就那樣默然側身站在他們面前,擡手輕撫着莫心,不願讓她這麼小就面對這麼殘忍狀況町。
“我警告你,出去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他看了看莫心,微擰了眉心。
蕭貝月輕笑:“那你們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心裡又是否清楚?”
“你……”莫逸蕭臉色一白,沒想到一向悶不吭聲的她說起話來還真是能將他氣得火冒三丈讜。
“四爺你看,不能讓她活着出去,否則……”柳毓璃凝着蕭貝月眸色一寒。
莫逸蕭緩緩放開柳毓璃,拾步朝蕭貝月走去,直到站在她跟前看着她一臉不屈服的模樣,他的臉色漸漸黑沉:“你以爲我不敢殺了你嗎?”
蕭貝月苦澀一笑移開視線。
他怎會不敢殺她?除了柳毓璃之外,他又會不敢殺誰?玉如心不就是死在他們手上?爲了柳毓璃,他什麼不敢的?
“四爺想殺誰?”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劃破了此刻僵持的局面,與此同時,一把利劍架在了莫逸蕭的肩上。
柳毓璃臉色慘白如紙,捂着嘴顫抖着腳步連連後退。
若影緩緩繞過他身子,隨後將蕭貝月母女護在身後。蕭貝月見若影竟是爲了她不惜冒險用劍抵着莫逸蕭的脖子,驚愕的同時也是鬆了一口氣。
其實她並不怕死,從和親的那日起,她就已經將自己的全部交給了莫逸蕭,包括這條命,但是她不想死在自己女兒面前,她不想讓自己的死成爲莫心一輩子的陰影。
“你是什麼東西,竟然敢用劍指着本王,不要命了嗎?”莫逸蕭瞪大了眼眸仿若要將若影吞噬。
若影卻是輕笑一聲道:“我是什麼東西?四爺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東西,四爺是想怎樣要了我的命?是要叫人過來嗎?我倒是不介意讓今日的賓客都來看看堂堂永王是怎麼和靖王妃苟且的,更不介意有人給靖王妃驗一下身子,是不是剛剛纔和永王您享受了魚水之歡。”
莫逸蕭被她說得啞口無言,一張俊顏緊繃得棱角分明。
“見過賤的,還沒見過像你們兩個賤得殺了你們都覺得髒了寶劍的,只是劍都出鞘了,不沾點血腥似乎對不起這把劍。”她說着,緩緩滑動着劍身,一抹鮮血從刀鋒滑出流淌而下。
蕭貝月沒有阻止,只是讓莫心背過身子不讓她看見這一幕。
“四爺剛纔是要殺了自己的妻女嗎?”若影說得雲淡風輕,卻是嚇得一旁的柳毓璃身子不住地顫抖,她想要上前,可是腳卻虛軟得挪不開一步,而若影卻又繼續道,“今日我便將話撂下,若是哪天永王妃母女有個三長兩短,四爺和靖王妃今日的醜事也會被公之於衆,包括……端郡王是誰的種。”
莫逸蕭驀地瞪大了眼眸,雖然他從未否認過這個事實,可是若被他父皇知曉,怕是柳毓璃母子再也沒有了活路。
若影見他頓時變了臉色,脣角劃過一絲嘲意,緩緩收起玄冰劍,帶着蕭貝月母女出了紫霞閣。
“你沒事吧?”經過東園,若影擔憂地看向蕭貝月。
蕭貝月微閃了眸光擡手撫了撫自己的臉,隨後苦澀一笑:“沒事。”
若影張了張嘴,一聲輕嘆,垂眸看向哭得抽搐的莫心,俯身將她抱了起來,在蕭貝月的錯愕眸光中,她的視線掠過她的側臉建議道:“要不要先去我房中休息?”
“不、不用了,不方便……”蕭貝月手足無措地想要上前去抱莫心,若影卻是用手擋了擋,而後道,“沒什麼不方便的,我看你也不希望被皇上看見了你和小郡主這個樣子後發現莫逸蕭的事情不是嗎?你從來沒有想過要讓他賠上一條命不是嗎?”
蕭貝月錯愕地看向若影,不知道她爲何會這麼容易看穿她的心思,但是想了想自己紅腫的臉,她也別無選擇,然而去一個護衛房中,始終是不妥。
“放心,我的住處沒人敢去。”若影淡淡說完,便抱着莫心轉身朝自己房間而去。
蕭貝月不知道若影哪裡來的自信會沒有人敢去她的房間,但是看着她的堅定神色和在莫逸蕭跟前時的意氣風發咄咄相逼,她竟是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他們的身後,周福站在莫逸風身側指着若影氣得指尖發顫:“三爺!您看到了吧,這個安無影,他不僅誘騙無知少女,還勾搭良家婦女,這種人不能讓他留在咱們靖王府,否則就亂套了。”
莫逸風卻是不以爲意淺淺勾脣:“只要她喜歡,隨她去。”
周福張了張嘴難以置信地看向莫逸風並勸道:“三爺,您不能再這麼慣着他了。”
莫逸風但笑不語,轉身回了擺宴席的園中。
周福亦是無可奈何,只得轉身跟着莫逸風離開了。
若影來到房間後將莫心抱在椅子上,桌上擺着各種糖果和糕點,那是莫逸風吩咐的,即便是她從未吃過,莫逸風也讓下人定時更換,如今擺在莫心眼前倒是有了用處。
“想不想吃?”若影笑着將一塊造型十分漂亮的糕點擺在莫心面前。
莫心滿眼新奇,擡手抹了抹眼淚後看向蕭貝月,見她點了點頭,她這纔拿起了面前的糕點:“謝謝叔叔。”
雖然她不是第一次被叫叔叔,但每一次被這麼叫,她都覺得頭皮發麻。
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隨後對莫心道:“喜歡就多吃點。”
“嗯。”到底還是個孩子,雖然心裡難過,可是看見眼前五顏六色的透明糕點,她還是覺得新奇,而且昨夜若影因爲無趣,還在糕點周圍擺了一圈的花瓣,糕點上也用刀雕刻了幾張又哭又笑的臉,莫心這樣的孩子看了怎能不覺得新奇。
若影揉了揉莫心的發頂,對於孩子她一向喜歡得很,只是莫雲廉因爲是柳毓璃的孩子,所以她怎麼都喜歡不起來,雖然莫心也是莫逸蕭的孩子,但是這個孩子隨了母親,那眉眼根本就是蕭貝月的翻版。
見莫心終於笑了,她亦是柔柔一笑,隨後轉眸看向蕭貝月道:“我去給你打盆水。”
“不用了。”蕭貝月急忙喚住若影,她只是想要休息一下,等臉上的浮腫消退些了,莫心的情緒平復後她便離開。
若影卻腳步匆匆地離開了,很快手中便打了一盆水放在架子上,並用一旁的棉布浸泡後擰乾遞給她:“用井水敷臉比較快消腫,一會兒再塗一些藥膏,然後上些胭脂水粉,應該會看不太出。”
蕭貝月接過她手中的棉布後錯愕地看着她,心頭雖然有疑惑,但是也沒有多問,只是道了謝之後用棉布敷在臉上。
“其實剛纔我有想過讓皇上去看看。”若影看着她緩聲開口,見她神色一滯,她苦澀一笑,“可是後來我發現你並沒有想要了他的命,哪怕再恨他,也不願要了他的命是嗎?”
蕭貝月抿脣不語只當是默認了。
若影又道:“其實我還在想,如果他死了,你還沒有做好沒他的準備,到時候怕你承受不了那樣的結果。”
蕭貝月緊了緊指尖,越發看不懂眼前之人,更是不明白她到底怎麼會了解他的感受的。
“不過你還是要想清楚,這個男人是不是真的值得你託付終身,是有他的日子好還是沒他的日子好,如果覺得是前者,那你也要試着去適應沒有他的日子,我是說徹底沒有他的日子,因爲一旦他成功將柳毓璃娶入門,想想你的結局,如果他沒有成功,想必三爺和皇上也不會繞過他,到時候你還是會失去他。”
“你究竟想說什麼?”蕭貝月總覺得她話裡有話,卻是怎麼都道不出個所以然來。
若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每一次看見蕭貝月就彷彿看見了以前的自己,曾經莫逸風也因爲她闖了禁地將她往死裡打,還連累了紫秋,可是她又比蕭貝月好些,至少莫逸風沒有和柳毓璃行苟且之事。
輕聲一嘆,她從座位上起身後走到梳妝檯前,從裡面取了一瓶藥膏和一盒胭脂一盒水粉遞給她:“塗點藥膏吧。”
蕭貝月將棉布放下後果然覺得臉上沒有之前那麼火辣辣地疼了,而後用指尖抹了一些藥膏後對着若影拿給她的小銅鏡塗在臉上。
待她將藥膏塗好後,若影將蓋子擰緊放在一旁,又將胭脂水粉打開後地給她:“那藥膏雖然效果顯著,但是一時間也難以完全消褪紅腫,還是鋪點胭脂水粉吧。”
蕭貝月剛拿起棉撲,可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臉色頓時一僵,轉眸看向若影滿眼的難以置信:“你……怎麼會有胭脂水粉?”
若影勾脣一笑:“女人愛美,男人也不例外。”
正因爲她的不以爲意,蕭貝月也放下了疑慮,看了看鏡子中自己的臉,微微一嘆後鋪上了胭脂水粉。
其實莫逸蕭打他是她早就料到的,因爲在柳毓璃面前,他從來不會對她手下留情,隱約似乎在證明什麼。但是他已經不需要再證明了,她心裡已經清如明鏡。
待若影帶着蕭貝月和莫心來到擺宴的園子中時,莫逸蕭和柳毓璃已經到了,看來他們也怕被人看出端倪,所以纔會不耽誤片刻地坐在了屬於他們各自的位置上。
“這是去哪兒了?”玄帝首先注意到他們幾人,原本看着莫心而滿目慈愛的眼神在看到若影的那一刻頓時變得冰冷。
若影放開莫心上前稟報道:“回皇上的話,小郡主不小心摔了一跤髒了衣衫,所以卑職帶她去擦拭身上的淤泥,又等到衣服幹了纔過來,請皇上贖罪。”
蕭貝月不得不佩服若影的說謊能耐,是說得這般天衣無縫。因爲莫心哭過之後雙眼通紅,而且宴席開始後她們母女都沒有出現,所以她說這些話亦是能讓人容易信服,而且她還注意到,若影說了這番話之後莫逸蕭的神色也驟然一變,轉眸看向她的眼神帶着一抹探究和愧疚之色。
蕭貝月擰眉收回視線不再去看他,在得到玄帝的准許後,帶着莫心來到了永王府的席位。
莫逸蕭轉眸看向蕭貝月,他坐在蕭貝月的左側,所以一眼就看清了她臉上的掌摑印,還看見她特意用胭脂水粉掩蓋了,離得遠倒是真看得不真切,只是她越是這般做,越是讓他心裡不是滋味,伸手從一旁取來茶杯將她面前的酒杯換了。而柳毓璃看到了這景象後眉心緊蹙,滿臉的不甘。
若影遠遠看見莫逸蕭的神色和舉動,包括柳毓璃垂眸緊攢的指尖,她若有似無地勾脣淺笑,心情突然大好,因爲這就是她想要的結果。
然而就在這時,若影感覺一道灼熱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她心頭一緊,轉眸望去竟是莫逸風正帶着若有似無的笑凝着她,也不知道爲何,她原本是應該欣喜的,可是此時看着他從容淡然的模樣,卻是覺得他甚是可憐。
垂眸長嘆了一聲,自己終是沒有出息的,如果不是心軟,也不會停止了在他的飯菜中下藥,卻只在柳毓璃的飯菜中下藥,明明她最恨的是他不是嗎?
莫逸風見她立即斂回視線神色糾結地端起酒杯,轉眸淺笑着看向周圍的賓客與他們敬酒,可是他的注意力卻全在若影身上,更是清楚地聽到安謙然不許她喝酒,還將她的酒杯換下後讓人給她送了一杯茶。
有時候他很羨慕安謙然,竟然可以陪她三年,甚至比他和她在一起的時間都久,兩人的感情一定非常深厚,深厚到像安謙然那樣絕情絕愛的人都愛上了她。
玄帝的眸光時不時地凝向若影,眉宇間始終帶着揣測,雖然莫逸風表現得與平日無異,可是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莫心坐在莫逸蕭和蕭貝月當中始終繃緊着身子,經過剛纔的那一幕,她對莫逸蕭恐懼至極。
莫逸蕭伸筷子夾了一塊魚肉放在莫心的碗中,算是對她的安撫,可是莫心卻絲毫不敢碰觸一下。莫逸蕭擰眉看着她碗中的魚肉,臉色有些黑沉。
蕭貝月抿了抿脣,心裡恨不得將那碗中的魚肉丟至一旁,可是又怕嚇到女兒,所以只得將莫心的碗端過來,隨後小心翼翼地將刺剔除,最後纔將小碗又放在莫心面前。
“吃吧。”蕭貝月低柔地開口,臉上微微掛着淺笑,手輕輕撫着莫心,溫柔備至。
雖然莫心年歲尚小,但是已經能夠獨自用餐,所以蕭貝月從未讓乳孃再給她餵食。
莫心乖巧地點了點頭,這纔拿起小勺子開始吃菜,然而她每吃一口都小心翼翼地偷偷睨向莫逸蕭,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
蕭貝月心疼女兒,不忍她這麼小就這般隱忍,伸手將她抱在自己的腿上,隨後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魚肉送入莫心口中,莫心這才窩在母親懷中安心地吃了起來。
“想不想喝湯?”蕭貝月問道。
莫心點了點頭:“想。”
蕭貝月柔柔一笑,一旁的丫頭幫她舀了一碗湯,她將湯碗放在面前,而後一勺一勺地餵給她喝了起來。
看到這樣的景象,莫逸蕭的心似乎不由地柔軟了幾分。
“四叔……”正當莫逸蕭迷茫之時,一聲軟糯的聲音在莫逸蕭腳邊響起,轉頭望去,竟是莫雲廉來到了他的身邊,莫逸蕭錯愕地朝柳毓璃看去,卻見她輕睨了他一眼後顧自繼續吃着東西,但是意思已經十分明顯,至少他心裡清楚。
蕭貝月僵硬着身子頓住了動作,她的餘光看見莫逸蕭將莫雲廉抱到了腿上,她心頭苦澀,卻在頃刻之後又恢復如常,繼續喂着莫心喝湯,只有那微顫的指尖表現出了她的真實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