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眉眼一利,“你方纔說什麼,哀家沒有聽清,你擡起頭來,看着哀家的眼睛再說一遍!”
柯蘭擡頭直直看向太后,“請皇上收回賜婚旨意 。”
太后凌厲的眼神掃過來,柯蘭瑟縮了一下,後背早已被冷汗浸溼。
良久之後,太后看了一眼桂嬤嬤,桂嬤嬤便帶着幾位布膳的宮女退了出去。一時間房中只剩太后、蘇澤恆以及柯蘭三人,太后衝柯蘭招了招手,“上前來。”
“是。”柯蘭拜了一禮,心下忐忑的走到太后跟前,有些猜不透太后到底是同意還是沒同意。
恭敬的跪在太后腳邊,“太后,蘭兒之前只是玩笑,蘭兒真的不想這麼早嫁人,蘭兒想回去陪在父親身邊,不想嫁到京中……”
話尚沒有說完,太后便毫不留情的衝着柯蘭的臉甩了一巴掌。這一巴掌,太后絲毫沒有留情,小指上的護甲更是刮到了她的臉頰,柯蘭只覺得臉頰火辣辣疼得厲害,接着一股黏膩便從耳根慢慢滴落在青石磚上。
“你當皇上是什麼?”一聲怒斥,太后毫不留情的又是一腳踹到柯蘭的胸口,“既是聖旨,怎麼可能說收回就收回,你最好想想清楚,這宮裡若是說錯了一句話,可就是一條命,別以爲哀家會因爲你是哀家的外甥女,就對你容情。”
柯蘭忍着臉上和胸口的痛意,咬着牙,自地上直起了身子,重新跪到太后腳邊,“太后,蘭兒從沒有因爲是太后的外甥女就想要藐視皇權,置皇上的尊嚴於不顧,實在是蘭兒覺得忠義王並不是可以託付終生的良人。”
現下她還沒有嫁給忠義王,太后便開始變着法的打探忠義王的虛實,若真是嫁了過去,忠義王又怎麼可能容下她這個細作!而父親手中的兵權……經此一試,她已經可以肯定太后是想要爲皇上一點點的收回放出去的權力,而這最先對付的就是忠義王以及父親。
越是想下去,她額上的細汗也越多。
太后目光陰桀的看着柯蘭,“你想清楚了?”
柯蘭悄然看着太后的神色,脊背挺直:“想清楚了。”
太后冷嗤一聲,目光越加的陰沉;“來人!”
這一聲如同挾帶了冰雪寒風,柯蘭身子沒來由的一顫,下一刻,當桂嬤嬤進來後,她的心更是緊緊的揪了起來。
“既然你如此的任性妄爲,哀家也沒有必要再顧念着英國公的面子了,桂嬤嬤,帶着她下去杖責五十!”
杖責五……十!
柯蘭心神一震,臉上浮上驚恐,竟沒有半分掙扎的由着桂嬤嬤領着幾個宮女將她拖出去。
“母后,柯蘭怎麼說也是朕的表妹,還請母后手下留情。”一直不語的蘇澤恆放下玉箸,用錦帕拭了拭嘴,淡淡開口。
柯蘭是真的受了驚嚇,端看方纔太后教訓她的時候,皇上還能吃下去東西的這份心性,就足可以看出皇上的心有多狠厲了,所以她絕不相信皇上此時開口會真的爲她求情。
“柯家的兒女都是好樣兒的,如今竟然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
話,哀家是真的不知道要如何繼續維護下去了。”太后一臉的痛心疾首,滿眼的嫌惡之色掩都掩不住。
蘇澤恆端起手邊的茶杯,慢慢啜飲一口,“母后莫氣,柯蘭終究也還是年紀輕,行事難免欠考慮,多憑意氣,不如就由朕好好勸勸她,若是她還是執意讓朕收回旨意,母后再責罰也不遲。”
太后眼睛眯了眯,似乎明白了蘇澤恆的話中深意,擺了擺手,“桂嬤嬤,將柯蘭帶到她的房間。”
桂嬤嬤垂首,柯蘭便被帶到了之前她住着的房間。
柯蘭極力讓自己保持冷靜,很顯然今日她若還執意堅持,定然會有性命之憂,倒不如先給皇上、太后一個承諾,再另作打算。
蘇澤恆並沒有立即跟進去,而是等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才命人打開了房門。
蘇澤恆只是把玩着手上的珊瑚紅扳指,並不開口。柯蘭抿着脣謹慎的看着蘇澤恆,“皇上,柯蘭想通了,不會再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蘇澤恆將手中的傷藥放到桌子上,“終究你現在已經是有婚約的人了,朕不能夠與你待太久,這是傷藥,一會兒讓人爲你抹上。你也別怪太后,以你的身份,能成爲忠義王妃已是三世修來的福氣,太后也是真的氣極。”
柯蘭只垂首不敢多言,似乎真的嚇壞了。
蘇澤恆勾起嘴角,“那麼朕就不打擾你了,一會兒沐浴後好好睡上一覺,便什麼煩擾都沒有了。”見柯蘭舒了口氣,他笑着起身離開,只走到門口的時候腳步一頓,聲音淡漠的道:“或許這一路皇叔惹到了你,你纔會說出這樣欠考慮的話來,以後可不許再說這樣兒戲的話了。若是下回還說這樣的話,你這五十杖責朕可給你記着呢。”
這話明着聽充滿了情意,可是細聽下去卻是威脅。柯蘭身形一震,忙跪下叩首:“柯蘭方纔只是意氣用事,以後再不會任性了。”
蘇澤恆淡漠一笑,“終究是一路同行回到行宮的,朕聽說你們這一路相談甚歡,明日朕便代你準備一桌酒席,就設在東湖亭,你與皇叔的師妹好好玩玩。”
柯蘭秀眉一擰,心裡升起一絲不安,趕忙道:“皇上,柯蘭不喜歡那個人,既然皇上這般說,那柯蘭索性也就實話說了吧,柯蘭請求收回賜婚旨意就是因爲忠義王的師妹。”
蘇澤恆嘴角半勾,一雙眸子快速閃過陰寒的光芒,語氣轉冷:“那你就更應該與她好生聊聊纔是。”
柯蘭急道:“皇上這不是強人所難麼?”
即便她常年遠離京城,可是對那些流言卻是聽得清清楚楚,無論哪個女子,但凡與忠義王稍稍有點兒關係的,什麼楊沐菲,什麼唐婉,都成了皇上的妃子,假若讓皇上知道了小魚兒纔是忠義王的心頭寶,那小魚兒可就危險了。
蘇澤恆眉頭深蹙,“此事就這樣定了。”
柯蘭還欲再說些什麼,卻也只好作罷。
蘇澤恆離開後,房門再次緊閉,同時柯蘭清楚的聽到了落鎖的聲音,她拍着房門,“桂嬤嬤,你們這是做什麼?想要軟禁我嗎
?”
桂嬤嬤面無表情的對幾個太監指了指窗戶,道:“老奴也是依着太后的吩咐行事。”言罷,便再不多說一句話。
柯蘭登時慌了,怎麼辦?
原以爲太后疼愛着自己,憐惜着自己,曾經她還覺得這是至高無上的尊榮,甚至以爲自己比一般的世家小姐尊貴不少。
可如今看來,什麼尊榮,榮寵都是虛的,太后爲了自己的利益,可以罔顧親情,甚至還要軟禁她。
看了一眼緊閉的窗,她悄然走過去,心裡一凜,也鎖上了。
“柯小姐,您若是熱了,奴才這就去給您取冰塊來。”外邊值夜的小太監恭敬的道。
柯蘭心思快速一轉,神情淡漠的道:“好,多取一些來。”
房門打開,兩個宮女提着浴湯進來,其中一人道:“柯小姐,太后命奴婢們來服侍柯小姐沐浴。”
柯蘭神情懨懨,待目光移到兩個宮女身上時,眼睛一亮,其中一個宮女的身材與她倒是極爲相似,伸手一指,“我不喜歡太多人服侍,你留下。”
“是。”那宮女恭敬垂首。
兩位宮女將浴湯倒入浴桶後,柯蘭便對另一個宮女道:“你去桂嬤嬤那裡問問,可有凝神的香餌,我這頭時不時的就疼得厲害。”
待另一個宮女關上了房門,柯蘭又對之前的宮女道:“你去外邊的櫃子裡給我找那件繡着海棠花的裡衣來。”
“是,奴婢遵命。”
柯蘭慢慢脫下外衣,然後躡手躡腳的來到宮女的身後,一個手刀劈下,那宮女雙眼圓瞪,身子晃了晃便倒在了地上。
柯蘭將那宮女拖到屏風後,扒下宮女的外衫,穿戴整齊,又提着聲音喊道:“太燙了,花瓣也太少了,你去再取些來。”
垂首打開房門,柯蘭順利的離開了房間。然,當她走到紫霞宮門時,卻迎面看到了一臉肅凜的桂嬤嬤。
手顫抖的厲害,只能硬着頭皮依着宮女的禮數對桂嬤嬤行了一禮。
桂嬤嬤嘴角含笑,“柯小姐還是好生回去沐浴休息,莫要真惹惱了太后,那麼皇上方纔爲柯小姐的求情便是白費了。”
柯蘭心頭一跳,難以置信的擡眸看着桂嬤嬤,“桂嬤嬤,你就行行好,去和太后說說,我不喜歡像犯人一樣被軟禁在房間裡。”
桂嬤嬤對身邊兩個宮女使了個眼色,“只要柯小姐不逃跑,太后也就不會行此下策了。”
柯蘭惱恨無比,試圖推開桂嬤嬤然後衝出宮門,怎料她才只一揚眉,便有兩個會武功的小太監將她雙臂牢牢摁住。她怒道:“桂嬤嬤,你這樣待我,就不怕我……”
話沒有說完,便被桂嬤嬤截口打斷:“老奴奉勸柯小姐一句,您偷偷跑出來這事,太后還不知道,若柯小姐真的不懼,那麼老奴又有何懼?橫豎抓着把柄的是老奴,而不是柯小姐。”
柯蘭眼神一黯,是啊,她是偷偷跑出來的,方纔太后都能那般不留情面的待她,這回若再知道她偷跑出來,指不定就真的會賞她五十杖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