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微風吹過是什麼感覺,是涼?還是露在外面的皮膚傳來的觸動?
從踏入那片詭異靜林開始就沒有感覺到過風的痕跡,可在這一刻卻偏偏感覺到了,極其突兀的感覺到了,甚至於清晰的感覺到了這一刻和前一刻的不同,同時也下意識的轉過了身子。
白,欺雪的白,可卻要比那落在地上的雪要冷的多,不止是感官上的冷,只是看上去就有一種要把人凍結的冷,不止是身體,還有念想,就想要永遠停留在這一瞬的念想,白裳素衣,一雙眸子縹緲的根本不似人該有的,偏偏它確實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還是一個白的欺雪的女人。
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出現的,更不知道她在這裡站了多久,可直到現在跪身在拱月形橋前的三女也沒有回過頭,甚至不知道在她們身後多了一個人。
“想聽故事嗎。”
一道縹緲不帶煙火氣的聲音忽的響徹在耳邊。
“嗯?!”本就落在白衣女子身上的目光更是忍不住的凝了凝,是她在說話嗎?
場中靜了一瞬,白衣女子對落在身上的目光似是根本沒感覺到一般,一雙眸子似是亮着,又似乎是沒有在看什麼,明明是正對着我,卻偏偏感覺她的眼中什麼都沒有。
沉默了片刻,同樣的沒有開口說話,白衣女子的出現沒有驚動三女的意思,顯然是不想要三女知道她的存在,而現在的我做不到傳音入密的程度,所以只是對着白衣女子點了點頭。
“二十年前....”縹緲而不沾染塵埃的聲音再響,帶來的卻是一個故事,一個讓人心底五味雜陳的故事.....
不知道多久以前的江湖上有一對俠侶,同樣也是一對江湖人人驚羨無不稱讚的愛侶,女的是有着“素手謫仙”之稱的曦池,男的更是名聲在其之上的大俠,世人敬仰的大俠,萬里無雲楊陪風。
素手謫仙不僅有着出塵脫俗的相貌,性格同樣也是溫婉可人,甚至到了讓同爲女人都生不起妒忌情緒的地步,同樣也有着一流高手的身手,而楊陪風重情重義,爲兄弟兩肋插刀,爲報恩捨命救援,爲保護深受韃靼之苦的百姓更是幾度趕往雁門關,爲支持楊陪風,曦池捨棄清修生活,隨他行俠仗義,然而隨着楊陪風俠名遠播,他的心也逐漸爲這江湖紛爭所牽掛,那個昔日放在心底最深的女子,不知不覺已經像是鬆開了手的紙鳶,越飛越遠。
也許是兩個月,也許是一年兩年,又或者很多年,多到曦池已經不想要再去數,無數次的蒼白允諾抵不過時間鞭撻,那個恬淡靜默的曦池終不再執着於遙遙無期沒有落點的等待,她拾起了已經放下了不知多久的武功,靜靜凝視着那些楊陪風所謂最在乎最重要的人...楊陪風的師父,義弟,楊陪風恩人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遺女...
她問他什麼是俠?他說以天下者爲俠,他死了。
她問他什麼是義?他說兩肋插刀是義,他死了。
她問她什麼是恩?他說涌泉相報爲恩,她死了。
她問他什麼是忠?他說爲百姓家國是忠,他死了。
....
她其實很想說若是以天下爲何要許她家?她想說兩肋插刀爲何要許她家?她想說涌泉相報爲何要許她家?她想說你要爲百姓國家爲何要許她家?!不過很可惜,這些人沒有聽到的機會了....
當她再一次見到楊陪風的時候,楊陪風卻是提着刀的,那把曾許下花前月下一家飯茶時就有的刀,不過當時是在鞘中的,而這次,不是忘了放下,是剛剛拔出鞘,就在她面前出的鞘,不過現在的她也同樣不是那個放下了一身所學希冀一家飯茶的曦池,而是一宮之主!江湖上令人聞聲生畏的移花宮主!
當楊陪風質問她爲什麼要殺那些人的時候,她沒有對楊陪風說那些話,更沒有像以往曦池那樣拉着他的手請求他留下,有着的只是一聲笑,一聲不知所謂的笑,只有她才知道爲什麼的笑。
儘管楊陪風是來殺她的,可她沒有殺楊陪風,不是武功不到,楊陪風在如今的她面前就像一個孩童般無力,彈指可滅,更不是心軟,因爲她知道,這一刻的楊陪風比死了的楊陪風更有價值。
楊陪風想要保護的人,已經被她殺淨;楊陪風想要闖蕩江湖開宗立派,被她先一步實現,他還只是一個江湖大俠,她已經是一宮之主;他渴望達到刀法最高境界,卻因爲江湖恩怨荒廢了時間,被她潛心靜修突破明玉功最後一重。楊陪風所有的希冀,所有的目標統統被她毀去或者先一步完成,這一刻的楊陪風活着於死人無異,失敗了的楊陪風更不會有人記得,江湖裡流傳着的也從來不是什麼‘萬里無雲’大俠,‘素手謫仙’的曦池,而是移花宮主!殺盡天下負心男人的移花宮主!
.....
縹緲不帶感情的聲音,近乎冷眼旁觀不似本人的角度,在白衣女子面上更是見不到一絲波瀾,似乎這個故事根本不足以讓其心動一般。
“曦池...移花宮主...白衣女子...”聽完這個故事心底浮起的不僅是震動,同樣有着的還有苦笑,對楊陪風的做法說不上錯,同樣也說不出對,因爲我自己不是楊陪風不可能會有他的選擇,爲天下?好笑,天下何曾是一個人的天下,爲朋友?只會無止境的索取又如何當得朋友,爲恩人?對挾恩之人爲何要所求必所應,爲百姓家國?百姓家國又怎能是一人一肩扛起來的....
“好笑嗎。”
縹緲之音再響,儘管知道眼前之人就是那位素手謫仙的曦池,視天下負心男人爲肉刺的移花宮主,但還是止不住面上的習慣淡笑,我又不是楊陪風爲何要怕?與其說怕,對眼前白衣女子身份的意外或許還要更強一些吧,真的沒想到移花宮主會這麼出現在眼前。
凝在白衣女子身上的目光微一垂下不再直視,帶起些許敬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