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行走江湖是每一個初入江湖小人物的夢想,那麼惻隱之心就是每一個小蝦米成長爲大人物所必定要越過的一道屏障。
不能說大人物沒有惻隱之心,因爲他們也有,他們和小蝦米的區別就是知道什麼時候該動,什麼時候不該動。
我洛千塵自覺不是什麼大人物,所以不懂什麼時候該動,什麼時候不該動,可同樣也不認爲自己是什麼江湖小蝦米,因爲我身後站着的還有唐門,還有移花宮,但也正因爲這樣,就必須要去考慮什麼時候該動,什麼時候不該動,只因我現在不單單是一個人。
在開始看到只是一個漁村的時候確實有些憤慨,可下一刻便即把心思壓了下來,這樣的一個小漁村,會招來江湖人的覷覦?可能嗎?
幾個念頭轉過,眉頭微一皺了皺,掃了眼就要踏上的河岸,下意識的望了眼身後,本該是直往前行的渡船此刻卻是略微轉了轉船頭,方向正是這個小漁村。
見此也就不再猶豫,腳尖迅速往下方水面點過,身形躍然間就上了河岸,立足處卻是一個極其簡易的渡頭,只用了幾根滾圓木搭着,看起來隨時會散掉,四下掃了幾眼,見到河岸上倒是靠着不少船,有的簡陋有的顯得頗爲精美,不過卻是大略聚在一起,看起來極是怪異,似是被人故意拖着聚起來一般。
“跑!哈哈哈...好玩!好玩!再多跑兩圈!”
“哈哈...”
“多跑兩圈!”
“哇...哇!!!”
視線沒在那些迥異的船上停留太久,當即就被河岸上傳來的話語聲吸引,目光轉過,突的見到河岸後面高於河面一人高的漁村柵欄大門突的被人影撞了開來,隨後人影便順着幾道砂石就臺階滾了下去,只是頓了那麼片刻,就見人影倏的起了身,跌跌撞撞向着河岸邊逃了過來,同時一道清亮啼哭聲跟着就傳了出來,連人影那散亂粗重腳步聲也壓了下去。
漁村大門到河岸邊的距離並不遠,只是片刻,適才那道撞破漁村柵欄大門的身影就在眼前清晰了起來,加上岸上漁網燃燒時照耀出的火光,瞬間就分辨出那竟然是一個女人!後面跟着的卻是幾個統一着裝的漢子,不過這着裝極是簡陋,裸着胸口,看樣子似乎是一個不知名的小幫派。
而這時也看清了,先前的啼哭並不是人影本人,而是她手中抱着的小孩!
女人逃跑的方向不是別處,正是渡口所在的方向,似乎是想用小船逃跑,三個幫派小嘍囉拿着粗製鐵刀,哈哈笑着跟在抱小孩女人身後,每一步都在細軟的河岸上印下一個腳印,充滿了貓捉老鼠的戲謔,完全根本不擔心抱孩子女人能夠逃離自己的手掌心。
見到了那些被聚攏在一起的船自然知道那些小嘍囉打什麼主意,不過看着跌跌撞撞的女人,和她懷中不停啼哭着的小孩目光卻是不由閃了閃,如果說和尚、道士、尼姑會讓江湖人覺得難纏,那還有三種人會讓江湖人覺得可怕,不是其它,正是...老人、女人、小孩,不是因爲他們多厲害,而是因爲這三類人最容易讓人卸下防備。
這些小嘍囉顯然已經脫離了普通百姓的範疇,儘管只是掃了兩眼,但也看得出他們都是有着爐火境的實力,這種實力雖然放在大門派是炮灰,可在江湖上的二流勢力裡卻足以稱得上是中堅弟子,能被他們追殺會是普通人?
要知道現在可不是亂世,只要是江湖勢力都會被八宗、六勢、九世家或者金陵城的那位所節制,欺負普通百姓就連偏遠蜀中都沒有發生過,遑論三大宗門的腳下?
“噗...哇哇...哇哇!!”
念頭還未轉過,一道沉悶噗響之後一連串的小孩啼哭聲跟着就傳了出來,比之先前還要高上了數分,視線中那位抱着孩子的女人竟然跌在了河灘上,左腳異樣的扭曲着,顯然已經扭傷了,可她就像恍若未覺般繼續挪動着,每一次挪動的距離近乎忽略不計。
“跑呀!再跑呀!大爺還沒玩夠呢!”
“怎麼不跑了?!還不滾起來繼續跑?!”
“哈哈哈,跑!快跑!”
不知是被孩子的哭聲刺激到還是因爲跌在河灘上女人的動作,三個幫會漢子笑的有些不可抑制,口中相繼爆着豪言。
站在渡口,伴着河風,冷眼望着眼前情景,看得出,抱孩子的女人是真的跑不動了,如果想要殺這三個人的確可以說是易如反掌,不過那燃的近乎耀眼的火光似乎是在提醒,提醒這裡是中原洛陽,不是蜀中,提醒着還有這唐鳳的任務。
“譁....嗒!”
隨着夜風,一聲輕響突的傳入了耳際,還未回過頭就感覺腳下站立着的簡易渡口微不可察的顫了顫,察覺到來人,眉頭不可抑制的緊了緊,如果可以,真的不想要她看到這些。
“公子,殺嗎。”
靜默了片刻,突的聽到耳邊傳來的柔淡聲也不回頭,至於小梅說的殺,自然不會不知道說的什麼,對於小梅的問話第一次沒有直接開口回覆,只是適才有所分散的視線再次凝了起來。
視線中,跌落在河灘上的女子已經拖出了長長的一條線,至少對於她來說很長,而對於身後的三個江湖人來說卻是僅僅只需要幾步,或許是兩步,也或許是三步,其中一個漢子手中的粗製鐵刀突的揚了起來。
似是感覺到了什麼,本來就因爲害怕而不時回頭的女子極其突兀的再一次回了頭,見到鐵刀後眼底猛地閃過驚懼,隨後不知想到了什麼,用來挪動前行早已經磨破帶着血絲的手臂毅然揚了起來,橫在了漢子鐵刀下。
目光掃到女子失去粗衣掩蓋下的手臂眉角不由一冷,突道:“殺!”
言罷,早已經扣在指間的息影針瞬間向着執刀漢子打出,沒有留下一絲轉圜餘地,儘管知道這一針下去他必死,依然還是壓不下心底那團火!
跌落女子的手並沒有什麼奇特的地方,很粗糙,還有很多傷痕,而對於這些傷痕也並不是一無所知,這些傷痕就是常年被河風、河水侵蝕的痕跡,或許放在別的地方並沒有什麼,甚至就算主動露出也不會有人去看上一眼,可惜,這些痕跡卻是能夠證明她是真的什麼武功都不會,她僅僅只是一個普通人....